深秋,宣德帝病得严重,已经不能下榻,连批阅奏折都是霍皇后帮忙批阅。
朝中原本就对外戚霍家极度不满,联合起南安王上奏反对皇后干政,让太子暂且管理朝政。
皇后以太子能力不够一一驳回,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
昭沁突然被皇后召见,此时的李淮虞还在朝堂上,并不知道昭沁的情况。
皇后坐在凤椅上注视着昭沁,她一如往常地顺和,但昭沁从李淮虞口中知道朝堂上的争斗,惶惶不安地跪在地上。
皇后只是询问起昭沁的那位哥哥去了哪里。
昭沁面上淡定地说自己不知道。
皇后很直白地告知她,查出来这位是造反前太子的护卫。
昭沁错愕地看向皇后,惊讶道:“娘娘恕罪!我与他在北境认识,身边孤苦无依,央求他带自己去京城谋生,并不知道他叛贼的身份。”
皇后淡淡地注视着昭沁惊恐的神色,笑着说道:“本宫知道。”
昭沁浑身颤抖,想到她竟然已经查出来章刀宪的身份,会不会他已经被抓去牢狱受苦,可她不敢多问。
皇后送给昭沁一盘糕点,让她回去给李淮虞吃。
昭沁脸色变得更加苍白,怔怔地看着那盘精致的糕点,她愣了许久,结结巴巴地说道:“淮虞……他……不太喜欢吃……糕点。”
皇后轻轻一笑,“就说是你做的糕点,他一定喜欢,他那么孝顺的一个人。”
昭沁颤抖地接过食盒,冷汗从手心冒出,她连说话都磕磕巴巴。
最终,她走出凤仪宫,脚软,撑不住她整个身体。
回到浅玉所的昭沁回身颤抖地盯着精致的食盒,上面的红宝石闪着红光,好像看到未来的李淮虞倒在血泊之中。
宫人也察觉昭沁的不对劲,待李淮虞回来,就立马告知了他。
“姑姑?”
阴沉漆黑的屋内,昭沁呆呆地坐了许久,透过门缝见到他回来,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李淮虞走进屋内,见到一盘精致的糕点放在桌上,“怎么了?”
昭沁把今日发生的事都告知了他,李淮虞毫不犹豫地上前想要吃完那盘糕点。
昭沁却极快抢过,“那盘糕点我已经吃了。”她还没有感觉身体有任何不良的反应,冷静得可怕。
李淮虞却震惊地看着昭沁,抱住她,“你吃了?叫御医!”
昭沁抓住他的臂膀,摇摇头:“皇后应该是知道了我的身份,这盘糕点没问题,但我很快就有问题。”
“皇后现在执掌大权,有意让老臣退下,她提拔了不少新人。”李淮虞冷冷地说道。
“她会用我来威胁你。”昭沁笑了笑,“你只管往前走,为前太子查明真相,至于我,不用管我。”她决然平静地说道。
可面前的少年却惊慌失措地看着昭沁,摇头拒绝了她请求。
“原本李不晖手中的兵权落在你手中,她必定不悦。”昭沁仰头长叹,“淮虞,倘若我身死,你也要帮我的皇兄恢复清誉。”
李淮虞从惊骇到平静,她自始至终没为自己想过,想的永远是她的皇兄和其他人,一点点霞光透过门缝闯进来,他许久没这样近距离地与姑姑说过话。
“姑姑还是想着自己吧。”李淮虞冷冷说道。
冷风透过门缝进来,天气突变,昭沁看他不悦地离去。
皇后的处境并没有得到改善,太子李承文有意处理朝政,却处处被自己的亲生母后针对,让他郁郁寡欢。
李淮虞也突然与他不亲近,对他避而不见,无奈之下,李承文逼问才得知母后逼迫昭沁的事。
他没想到母后竟然为了权力,这样迫害他和兄弟,心中越发对皇后不满,甚至在朝堂上与皇后争执起来。
昭沁的日子并没有安生两日,初冬时节,她突然从其他宫人口中得知,霍祁潋竟然有意娶她做妾。
浅玉所的宫人也略有耳闻,慌慌张张地昭沁说起这样的荒唐事,“据说是锦盛公主又大闹了一次,非要嫁给霍大人,霍大人就说,如果能让你嫁过去,他就娶公主。”
“公主听完此话,本想要让人把你抓过去杀了,后面又改了主意,答应了此事。”浅玉所的宫人惊恐地看着昭沁。
此事实在荒唐,但她确实从凤仪宫那儿听到,应该事闹到了皇后娘娘跟前,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你可有胡说?”昭沁坐在椅子上,问道。
“若是真有此事,恐怕皇后娘娘很快就来找你了。”浅玉所的宫人都知道昭沁在李淮虞心中的地位,霍祁潋这样折辱人家,必定会让殿下盛怒,到时候会闹出更多大事,他们这群做奴隶的人更不好过日子。
昭沁只觉得头昏眼花,在宫中活得更加艰难,她已经快喘不过气来。
夜里,她没想到霍祁潋主动找到她,安雅宫早已废弃,多年没有人居住的痕迹,草长莺飞,如今又快到了冬季,寒风吹得瓦片落在地上,显得凄凉荒芜。
“霍大人这是闹哪一出?”昭沁手提暖灯,灯光落在他脸上,明显事被人打过。
霍祁潋恶狠狠地指着自己的伤痕,“你看清楚,这都是你小哥打的!”他现在还觉得疼,迁怒于昭沁。
昭沁冷笑两声:“难道不是你咎由自取?”
“我咎由自取?”霍祁潋气得说不话来,冷笑两声,恶狠狠地讽刺昭沁,“你现在倒是不怕我了?”
“霍大人,请你自重,别再闹出这样的笑话。”昭沁恶狠狠地威胁道。
霍祁潋毫不知悔改,反而得意洋洋地笑着,“我让你做妾,都是抬举你。”
昭沁沉默,转身想要离去。
霍祁潋说道:“姑母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李若初上报你潜伏宫中多年,姑母容不下你。”
昭沁疾步走到她面前,盛气凌人道:“好啊!让她明目张胆地杀了我!”
霍祁潋却嘲笑昭沁天真,“死?让你走得太痛快了。你知不知道李若初恨极了你?你回宫是为了什么?”
昭沁欲言又止,恶狠狠地看着霍祁潋,她忍下心中的怒火,“那你为什么要我做妾。”
霍祁潋却捂脸大笑,嘲讽昭沁还把自己当公主看,能让她做个妾就是抬举她,大笑之后,他看着黑夜中的昭沁阴沉沉得可怕,才端正地站立好,告知她真正原因。
“很快,北奴族的使臣就会来到大庆朝,要求让一位公主与他们的首领和亲,李若初不想让此事落在自己头上,就把你的身份告知了皇后娘娘,祈求皇后娘娘让你去和亲。”
昭沁错愕地看着霍祁潋,今夜的他依旧身着华贵傲气十足,让人高不可攀。
“李若初她……”昭沁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她这样害自己,她原本想要怒骂她恶毒,却又哑口无言,“她怎么发现我的?”
“章刀宪去看望过住在京都的家人。”
昭沁更加惊愕,“章哥有家人?”一时间眼泪落下,她与他在一起十多年,竟然不知道他有家人,他只单单说他是孤家寡人,幸得太子赏识做了他的护卫。
“他为了我,和他的至亲分离十多年。”昭沁扶着一旁粗壮的枫树,“有人抓住他了?”
“他提前离开,没人抓住他。”霍祁潋不悦地看着昭沁悲痛欲绝,只觉得心中烦闷。
“我提早娶了你,才不能让李若初得逞。”霍祁潋环抱双臂,高傲得意地看着昭沁,“我是要救你,李昭沁。”
本以为会等来昭沁的服软道歉,可她却倔强冷声说道:“谁稀罕你救?就算我嫁给你做妾,李庆婳也会杀了我。”
霍祁潋也沉默了半响,他也知道李庆婳的暴脾气,思考良久,保证道:“有我在,她不会伤了你。”
“没你在呢?”
“那我随时把你带在身边。”霍祁潋也只昭沁小了一岁左右,性子还像个刁蛮无理的熊孩子般,昭沁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对他的厌恶减少了许多。
她提灯打算离去,又转头对霍祁潋说道:“别管我,就算死了,你也别管!”
此时,霍祁潋肆意地笑着,他真正确定面前的人就是张扬灿烂的安庆公主。
……
浅玉所的灯还亮着,昭沁推开木门,看见李淮虞等了自己许久。
昭沁对李淮虞的信任与沈鹤卿一样,她将霍祁潋告知她的一切都告诉了李淮虞。
李淮虞不做反应,沉默良久,开口问:“姑姑是愿意嫁给他做妾?”
昭沁愣了一下,摇摇头,“我自然是不想做妾,但我更不想和亲。”她已经别无他法,犹豫半响,“我可以去找找小哥。”
李淮虞轻轻一笑,“姑姑从未想过找淮虞帮忙吗?”因为两人之间的不可能,他长时间与昭沁疏远,极少有单独谈话的空间。
本以为这样的疏远就可以让感情淡然,却越演越烈,如今他也只敢远远地望着她,在暗处注视着她的一切。
可他爬的还不够高,有人甚至要用姑姑来威胁他。
“淮虞……”昭沁的确没想过让淮虞帮她,她找的始终是最亲近的小哥,“你怎么了?”
“我只是恨。”李淮虞抬眸,昭沁手中的长灯暖光落在他眸光,好像泪光,“恨姑姑心中不是把我放在第一位。”
“你是第一位的……”昭沁小声地反驳,此刻的她更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李淮虞注视着昭沁的眼眉,轻声道:“你把所有人都放在了第一位,把你的皇兄放在了最高位。”他清醒又痛苦地说出此话,静静地看着昭沁惊讶的神色。
昭沁沉默良久,也不再反驳李淮虞。
长夜漫漫,李淮虞道:“我要一步一步走上去,披荆斩棘,下地狱也要走上去,即便姑姑不把我放在心里,我也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昭沁抬头看着面前真挚的少年,她心中自然是感动,忍着泪水点头道:“淮虞,姑姑心中是有你的。”
李淮虞面含微笑,他郁郁寡欢多日,每夜梦回那天夜里,沈鹤卿告诉他残酷的事实,他与姑姑绝无可能,两人是血脉至亲。
“淮虞……”昭沁不知所措地看着面前伤心欲绝的少年,她真不懂他在悲伤什么,她是真疼爱他,也许这个年纪的人都那样敏感和占有欲强。
待昭沁离开后,李淮虞毫无力气地坐在地毯上,埋着头,与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耗尽心力,他脑中突然闪过一些恶毒的想法。
姑姑还不知道她与他之间有血脉,只要他登上高位,堵住沈鹤卿的口,堵住所有人的口,没有人知道,姑姑也不会知道……
生孩子会遭天谴,那他就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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