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外面下起小雪,寒风落在昭沁的手心,很快融化。
李嘉言特地吩咐秀娘不要把昭沁放出去,城外全是尸体,幸好冬日寒冷还没有腐烂,但看着怪瘆人。
昭沁一刻不停歇地绣着手中的福字,等到过年那日,李嘉言来屋里见她,手中提着一壶酒,比之前更加疲惫,但面上还挂着灿烂的笑容。
昭沁红着眼眶,把手中的福字交给了李嘉言,询问起战况,他却只是糊弄过去。
昭沁把另一个绣好的福字递给了李嘉言,“给李淮虞。”
李嘉言站起来,冷声说道:“给他做什么?大逆不道的反贼还能有什么福气?”
昭沁仰头看着他,轻声说道:“也许,他看到我送的,就不会再派兵攻打了。”
屋内阴暗,只有一盏灯照耀着昭沁,李嘉言愣在原地,摸了摸昭沁的头,掩饰着自己的疲惫和痛苦,“好了,我知道小妹的心意。”
奴仆送上佳肴,摆满了一桌。
“好好吃一顿。”
昭沁问道:“粮草还够吗?”
“够啊。”李嘉言笑道。
冬天夜晚看不见星星和月亮,昭沁点燃更多的烛火,让屋内更加明亮,寒风吹动着外面的红色灯笼,显得更加寂静。
这是难得的温情,昭沁忍不住落泪,她梦寐以求的场景在此刻实现,只是外面兵荒马乱,不知何时才能安宁。
李嘉言看着昭沁吃了许多,笑得开心,等人都撤掉了佳肴后,他站在门口挥挥手与昭沁道别,身影渐渐消失在黑夜中。
翌日,李嘉言让人送去昭沁所绣的福字,不过半日,就有人送来一封信。
李嘉言认得出这苍劲有力的字是属于李淮虞,是他专门写给昭沁。
趁着没人时,李淮虞坐下拆开了信封,一个字一个字地认真看完,到最后,他恨不得撕碎了李淮虞,他就是一个伪君子,还装作往日一样温和有礼,在信中述说着思念以及问候昭沁近来安好。
如果没有他,昭沁早就开开心心和自己在封地快乐生活,哪像如今这样担惊受怕。
安静的屋子内,炭火的火星消失在李嘉言的视线中,他毫不犹豫地把信扔进炭火中,看着它消失。
初春,昭沁一个人走出了后院,刚来此地的繁荣景象彻底不见,她走上城墙,看着外面一堆堆尸体,感到触目惊心。
秀娘得知昭沁不见,慌慌张张地通知了李嘉言一声,自己又跑去找。
夜里才见到昭沁踉踉跄跄地回来。
李嘉言知道自己快撑不住了,随口问她今日去哪里了。
昭沁没说话。
李嘉言道:“明日会让人把你秘密送出城,我会写一封信,让三哥来接你。”
昭沁流着泪,努力勾着唇角,“小哥,他就是想见我一面,你让我去劝劝他,只要让他相信你不会造反,就不会……”
“不用!”李嘉言背对着昭沁,“他才是反贼,他才是弑父篡位的人!”
夜里,昭沁的手中的灯笼落在地上。
李嘉言冷声问道:“事到如今,你还不相信我?”
昭沁知道这样吵下去没用,等李嘉言离去,便让护主心切的秀娘去找李嘉言身边的齐将军。
齐将军常年跟在李嘉言身边,如今战况紧急,昭沁等了许久,才见到他。
“不知道公主有何事?”齐将军只是见过昭沁两面,知道李嘉言很在意这位没有血缘的妹妹。
昭沁把自己的意图说出来,看着齐将军震惊的神色。
“公主的意思是说……秦王殿下只要看到你,就不会再举兵攻打我们?”齐将军显然不信,只是想到那日送来的一封信,他也猜到昭沁对李淮虞意义非凡。
“南安王绝不会造反,这其中一定有误会,请将军暗中安排,让我见他一面,解释了误会,就不会再有战争。”
封地的几个城池早已沦陷,齐将军也感叹李淮虞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带兵奇才,他们最多能坚持一个月……
“好。”齐将军道。
不过两日,昭沁收到了齐将军的信号,瞒着李嘉言与他见面。
“公主请随我上马车。”齐将军心虚不已,想到自己擅作主张,让昭沁与李淮虞单独见面,倘若出现了意外,恐怕会被李嘉言严惩。
初春暗夜,昭沁微微打开帘子看着路边的惨况,她低垂着眼眸,捏紧拳头。
齐将军回忆起与李淮虞见面的场景,本以为是个心高气傲的人,没想到自己把昭沁的消息告知他后,他温和有礼,好酒佳肴招待。
昭沁手心冒着冷汗,马车停下时,齐将军呼唤昭沁。
“公主请……”齐将军没想到今夜李淮虞带来这么多人,他征战沙场多年,面对密密麻麻的人,身体也不由战栗。
昭沁走出马车,看着站在人群首位的李淮虞,他果然身着暗黄的龙袍,头戴金冠,身姿挺拔,眼眉之间戾气十足,见到昭沁的那一刻,戾气全然消失,他伸出手,耐不住性子。
齐将军站在远处,看着昭沁孤零零地走向军队。
昭沁屏住呼吸,她微微愣住,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身上盘旋的龙,狰狞可怕,她微微后退一步,面色苍白,“淮虞,许久不见。”
“是啊,姑姑,许久不见你,你消瘦不少。”李淮虞勾起薄唇,轻轻一笑,“姑姑在南安王的封地,恐怕睡得并不安好。”
昭沁不解地看着他的笑意,从牙缝出挤出几个字,“为什么?为什么要害他?”
李淮虞抓住昭沁的手腕,“不知道姑姑今日想要对淮虞说什么?我们好好谈谈。”他讥讽地笑着,恨透了昭沁为李嘉言心痛的模样。
昭沁回头看向齐将军,让他先回去。
“姑姑真是处处防着我,生怕我对齐将军下手,我可没卑鄙到这种地步。”李淮虞挑眉,抓着昭沁的手,硬生生地把她拖走。
齐将军愣在原地,寒风吹得他脸疼,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测,总觉得李淮虞好像又换了一副面孔,前两日还是温和有礼的君子,如今更像个强抢民女的恶霸。
“这里面暖和多了。”李淮虞捂着昭沁的手,“冷吗?”
昭沁使劲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可敌不过李淮虞的力气。
“李嘉言待你如何?”李淮虞勾起唇角,嘲讽地笑着,“姑姑,你消瘦不少。”
昭沁垂眸,悲痛道:“那也是拜你所赐!”
李淮虞收起笑意,轻哼一声,“他是反贼,掳走了你,哪里是拜我所赐。”他突然靠近,温热的气息向昭沁扑来,他冰凉的手摸了摸昭沁软软的耳垂,眼中是无穷不尽的思念和狂喜。
昭沁止不住泪水,想到李嘉言日渐消瘦的面庞,愤恨道:“他不是反贼!你怎么可以带兵攻打你的皇叔?”
李淮虞微微一愣,看着昭沁泪流不止,便恶狠狠地问道:“怎么?我就欺负他了,你要怎样对我?”说完此话,又用手帕擦掉昭沁的泪水。
昭沁后退两步,不肯让他靠近,说道:“你赶快撤兵。”
李淮虞仿佛听到一个笑话,忍不住笑出声,“姑姑,这可不是儿戏。”
昭沁看着他意味深长的神色,询问道:“那你要怎样才肯撤兵?小哥绝不会谋反之心。”
李淮虞笑昭沁天真,这世上哪有人不喜欢往上爬?
他假装苦苦思考,目光时不时地落在昭沁身上,良久,他知道昭沁已经紧张得手心全是冷汗,笑着说道:“姑姑,你说说,怎样才肯让我撤兵呢?”
“小哥不会造反……”昭沁急切地表明,恍惚又明白了李淮虞讥笑背后更深的意味,她面色沉重,抿着唇瓣说不出一句话来。
面前的少年身着龙袍,气宇轩昂,乌发衬得他皮肤雪白,唇色深红,好像喝了人血的鬼魅。
昭沁皱眉,面容也随之憔悴不已,好像被他吸干了气血。
“姑姑,怎么不肯说话?”李淮虞声音也变得冷硬,昭沁惶恐不安地看着他,早已不是当初乖乖听话的小孩。
“淮虞。”昭沁颤抖地呼唤他。
李淮虞见她面色苍白,语气也不由柔和,按住昭沁的手,“姑姑,你知道我心中所想。如今我是皇帝,权势在我手中,我们可以高枕无忧,何必在意其他人呢?”
屋内的烛光诡异地晃动,风从缝隙中钻进来,吹灭了一盏灯,气氛又压抑和暧昧。
昭沁不安地抽回自己的手,身子薄弱,声音也悲哀婉转,“淮虞……我……”不敢看少年炽热真诚的眼眸,昭沁扭过头不说话。
李淮虞变了脸,冷声说道:“若是有人反对,我是皇帝,见一个杀一个。”
昭沁想到从城上看见的尸体,不寒而栗。
屋内安静许久,李淮虞的性子终于被耗尽,他一只手压在昭沁的肩头,另一只又将昭沁的头转向他,两人四目相对。
“姑姑,你被南安王带走的日子,真是让我难受,你就没想过和我回皇宫?”李淮虞勾起唇角,满眼的戾气杀意,“想想曾经算计你的人,我都可以帮你报仇,你怎么就偏偏跟了南安王?”
昭沁看出他耐心耗尽,怒火冲天,说道:“我和小哥并不是你想的那么龌龊。”
李淮虞轻哼一声,“你在逃避我?”他心中燃着怒火,不由对昭沁用了点力气,注视着她淡粉的唇瓣,“淮虞追您,辛苦极了。”
昭沁瞪大眼睛,僵直着身子,感受着李淮虞恶劣的行径,拼命地想躲开,可他压着自己的一只手,又压着她的肩膀,她只能坐在椅子上,惊恐不安地感受着唇舌的缠绵。
良久,李淮虞才念念不舍地放开昭沁,回味地舔舐了自己的唇瓣,瞧着昭沁微红的眼眶,毫不留情地说道:“你若是不跟南安王走,也许就不会有今日惨状了。”
“姑姑,你再不求我,不出一个月,我就能擒拿他。”李淮虞站在昭沁面前意气风发,信誓旦旦,让昭沁浑身战栗,他阴沉又得意地注视着惶恐不安的昭沁,刚才得到的满足让他面上展露出畅快的笑意。
昭沁颤抖着身子,知道他不是说谎,轻声道:“淮虞,别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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