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时节,天气逐渐寒冷,浩浩荡荡的的长队走了将近十天,路上顺利,护送昭沁和亲的人是陈家嫡长子陈正居。

    陈正居看着昭沁,中规中矩地行礼:“约有十日就可到达。”他不敢多看马车中的公主,她面容娇美,身着大红色婚服,手中拿着红牡丹扇子,头戴凤冠,肤若凝脂,神色淡然,看不出和亲的悲伤。

    他一眼望去,动人心弦。

    “将军辛苦了。”昭沁走出马车,遥望四周景色,凄凉又寂静,而她身着喜庆的婚服,显得格格不入。

    陈正居望向昭沁,心中觉得可惜。

    昭沁回到马车中,看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和一颗藏在手心的毒药。

    夜晚,浩浩荡荡的队伍停下歇息,却没想到山坡上早已埋伏了不少人。

    陈正居不曾想到有人会胆大包天的劫持公主,在深夜所有人放松警惕时,那群盗匪冲了出来,目标很明确地往昭沁的帐篷冲去。

    昭沁万万没想到路途中出现了这样的意外,陈正居为保护她,一人抵挡了十多人的进攻,伤口血流不止。

    昭沁有意让他退下,只是他拼死也没让这群人得逞,抱着昭沁上了一匹马。

    漆黑夜色中,昭沁看着盗匪手中燃烧的火把,心中感到诡异和不安,她的婚服也被陈正居的血液沾染,两人骑着马一路狂奔,而身后的盗匪也是穷追不舍。

    明明和亲的嫁妆就在帐篷中,他们却拼了命地追逐她,实在奇怪。

    陈正居受伤严重,仅凭着最后的意志,嘴里嘟囔着绝不会让公主受伤。

    昭沁猛然听见身后的盗匪呼喊她,她让陈正居停下。

    李嘉言摘下面罩,露出干净白皙的面容,火把的光落在他面上,他眼巴巴地看着昭沁火红的嫁衣,气喘吁吁地伸出手,“小妹,跟我走。”

    昭沁瞪大眼睛,“小哥,你怎么来了?”她跳下马匹,看着将要昏迷的陈正居,“小哥,你快回去吧。”

    李嘉言走上前,看着昭沁沾染血迹的娇弱面容,轻声说道:“乱了,已经乱了……”他有些绝望,颤抖地抱住昭沁,“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李淮虞的真面目?”

    昭沁愣在原地,“什么?”

    “一定是他杀了四哥!”李嘉言激动地说道,眼泪忍不住地落下,“不然圣旨怎么会突然宣他做皇帝?一定是他弑父篡位!”他抓着昭沁的手,身体不由地颤抖,像个受挫的男孩需要昭沁的安慰。

    夜风吹得昭沁浑身冰冷,她颤抖着手擦去李嘉言的血迹,抿着苍白的唇,摇头道:“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他已经派兵来抓你了。”李嘉言急切地抓着昭沁的手腕,“沈鹤卿秘密告知我,你告诉我,当初他囚禁你,到底做了什么?”

    寂静的黑夜听见乌鸦的叫声,昭沁冷汗直流,不敢相信他的话,摇摇头,“小哥,你先走……”

    李嘉言瞧着昭沁苍白的面孔,扔掉她头上的碍眼的头饰,坚定道:“我定要诛杀这个大逆不道之人!”他身着黑衣,冷峻的面容在火光之下,眼中泛着恶寒的杀意。

    昭沁望着远处,眼含泪光,她不信李淮虞真到了弑父篡位的地步,她被李嘉言抱上马背。

    “放心,陈正居不会有事。”李嘉言轻轻抚摸着昭沁的头发,他面色同样苍白,自从收到沈鹤卿的消息后,他不分昼夜地骑马来找昭沁,生怕比李淮虞慢了一步,害怕昭沁被他囚禁在皇宫。

    李嘉言心疼地擦去昭沁脸上的血迹,“小哥会护着你,绝不会让你落入歹人之手。”他眼中含着愤恨,就凭他囚禁昭沁于地牢这一件事,他就恨不得撕碎他。

    李嘉言猛然想起昭沁曾抗拒李淮虞一事,而他被李淮虞温和有礼的外表所蒙骗,总是帮着他在昭沁面前说好话,如今想来,自己真是蠢蛋。

    今夜的月亮又大又圆,月光阴白诡异。

    李淮虞赶到时,看着混乱的场面,紧张得忘记呼吸,本以为是盗匪夺走了昭沁,但帐篷中的金银珠宝没有少。

    他冷冷阴狠地注视着受伤昏迷的陈正居,面无表情地吩咐人用几桶水把他浇醒。

    陈正居睁眼的第一时间,李淮虞就问:“公主呢?”

    周边寂静得可怕,一把刀架在脖子上,陈正居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黄袍加身的少年,他如果没记错,这位就是六皇子秦王,不过是离开京都半个月,他就黄袍加身了?

    “公主呢?”李淮虞耗掉耐心,加大音量地问他。

    陈正居是上过战场的人,不算娇生惯养,看着面前面容极美的皇子,对上他那双杀意血红的双眸,吓得说不出一句话。

    “公主……臣……”陈正居脑子一片混乱,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一群黑衣人劫持了公主,臣不知道是谁。”他跪在地上,茫然地看着李淮虞,不敢相信半月就换了新君。

    李淮虞皱紧眉头,周边的将士吓得大气不敢喘息,他们一个个跟随李淮虞上战场,又跟着他夺位,都封了大官。

    夜空繁星闪烁,李淮虞冷声对将领吩咐,快马加鞭找人,找到昭沁的人可以封王。

    众人惊讶地看着面前的新皇。

    李淮虞冷冰冰地注视地上的略微干涩的血迹,能带走昭沁的人,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皇叔南安王。

    ……

    十多日不敢停下,昭沁身着的婚服已经破败不堪,面容也不似当初那样娇嫩,唇部干涩起皮,整个人浑浑噩噩地跟着李嘉言一路南下。

    “小妹,让你受苦了。”李嘉言摸了摸昭沁干枯的头发,他也没好到哪去,原本干净的脸蛋变脏,胡子拉碴,来不及修理,一双干净发光的眼睛满含心疼,他嘴里又开始咒骂李淮虞人面兽心。

    李嘉言身边的护卫和将军也不敢靠近城池,只怕有人看见他们,就会立马上报李淮虞。

    “他说,抓到你的人,都可以封王。”李嘉言气得脸色阴沉,他们一路走来,不少盗匪追杀他们,就是为了封王的奖赏。

    李淮虞这样凶狠地追捕几人,让昭沁心中不由迷茫,他是怎么坐上皇位?朝堂上的人怎么会支持他?

    “等到了我的封地,就不会让小妹再受苦了。”李嘉言安慰昭沁,他一副愁眉苦脸,转眼又得意地大笑,“我还不信他会带兵来攻打我的封地。”

    几人历经千辛万苦,路途上遇到了不下百次的追杀,才到了南安王的封地,总算松了口气。

    刚到封地,李嘉言急忙去收拾一番,又变成了往日干净阳光的模样,走到昭沁面前,鄙夷地说道:“李淮虞也只敢玩阴的。”

    站在城墙之上,李嘉言指着薄雾远山,像昭沁炫耀先帝给他的封地,这片土地肥沃,百姓安居乐业,他守护得极好,也有余力去抗击南方的敌人。

    昭沁久违地展露出笑言,安静地听着李嘉言讲述他这几年在封地的乐事。

    不过三日,寒风暴雨,宁静被打破。

    李嘉言接见了李淮虞派来的大臣,面色发青地把人赶走,吩咐周边的侍女不要走漏了风声。

    只是再怎么隐瞒,几日之后,昭沁也知道李淮虞兵临城下的消息,她没坐稳,颤抖着身躯望向寒风中摇摆的树枝,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李淮虞做到这样的地步,竟然真要攻打他的皇叔李嘉言。

    寒风吹得昭沁面色苍白,李嘉言夜晚来到昭沁的房中,看着她眼下的黑青,就知道她睡不好,又忍不住咒骂起李淮虞人面兽心。

    屋内的暖炭红心燃烧,桌上的暖灯更凸显屋外的寒冷。

    “他怎么会来?”李嘉言喃喃道。他有些不可置信,李淮虞才刚刚登基,京都不稳定,他怎么敢一路南下攻打他?

    昭沁低垂着头,“他真要如此?”说到此处,她忍不住落泪,心中自责。

    李淮虞不顾其他臣子的劝阻,借口说南安王突然离去,必定是回封地准备造反,他安顿好京都的一切,马不停蹄地赶来李嘉言的封地。

    他本意是让李嘉言交出昭沁,传信的臣子灰溜溜地跑回来,把李嘉言的话又复述一遍。

    “是吗?”李淮虞轻轻一笑,眼中满是不屑,坐在高位上,稳稳地压制住身边的将士,“南安王迟早会造反,早些处理他,以免有后患。”

    翌日,李淮虞着手策划起如何攻打。

    南方的冬天湿冷,外面下起雨。昭沁本以为这样寒冷的天气,也许会让李淮虞退避,只是她一连三日没有见到李嘉言,心中慌乱恐惧,不知道战况如何,李嘉言又不许她踏出后院。

    直到深夜,昭沁看着门口出现的身影,激动地跑过去,摸着他冰冷的盔甲。

    她也不敢相信是李淮虞弑父篡位,如今看他如此疯魔,竟然以造反之名来攻打小哥,她心中悲愤又无奈。

    “好了,小妹,我又不是小孩。”李嘉言无奈地笑了笑,“受点伤,根本没什么。”

    “你让我见他。”昭沁哽咽地恳求道。

    李嘉言摇头道:“要我把你交出去,痴心妄想,我就算死,挫骨扬灰也不会!”他的眼神坚定无畏,李淮虞步步紧逼,派来使臣只要他交出昭沁,就会立马撤兵,想到这猖狂的一幕,他心中更加愤怒。

    昭沁无奈叹息,摸着他冰冷的盔甲,“小哥万事小心。”

    如今李嘉言已经从万人敬仰的南安王成了人人诛之的反贼。

    而昭沁看着寒风冷雨中离去的李嘉言,清丽动人的面容中,眼眶和鼻尖都呈现出粉红,一旁的侍女秀娘安慰起昭沁,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李嘉言不像李淮虞那样严厉阴沉,他让人看好昭沁,却也没限制昭沁的自由,清晨天灰蒙蒙,昭沁打开门窗,让秀娘扶着她去城门上看看。

    从高高的城墙上看向远方,薄雾弥漫山间,昭沁心想封地如此之大,李淮虞要打过来,起码也要一个月才能打到此处,她收回自己的目光。

    秀娘看着忙碌的士兵,也望向远处,猛然,她吓得忘记呼吸。

    “公主……”秀娘叫了一声昭沁。

    昭沁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她好像看见了身着龙袍的李淮虞。

    他隔得很远,但昭沁一眼就望见了他……

    她屏住呼吸,她紧张得手心冒汗,呆愣地望着远方薄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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