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你有三十七日没来看我了……”李淮虞沧桑沙哑的嗓音响起,昭沁还没有走进,他便察觉到。

    李承文突然造反,让李不晖显得措手不及。两位都是皇后所生,常年争宠而引起的争斗已经持续了许多年,如今又因废太子弑父篡位,矛盾激化得可怕,两边打仗基本不留情面。

    李不晖才打仗没多久,兵力稍稍弱,显得吃力,他越发戾气暴怒,让周边人惶恐不安。

    “李承文造反,是不是跟你有关?”昭沁想到这十多日都很难见到李嘉言一面,眼下一片青黑。

    李淮虞原本低垂着头,缓慢地抬起来,对上昭沁那双满是担忧的深眸,勾起干涩起皮的薄唇,“姑姑,你睡得很不安稳?”

    昭沁怔怔地看着面前苍白如雪的李淮虞,他瘦了许多,又恢复到以前病弱的模样,眼角通红,一双血眸死死地盯着昭沁的一举一动,苍白的脸蛋上满是污血,手臂上还有刚刚结痂的血痕,囚服已经破旧不堪,凌乱又病态的模样让昭沁愣在原地。

    “淮……淮虞……”昭沁伸出手,对面前的少年有些许心疼,毕竟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如今遭罪,她是心疼的。

    李淮虞轻蔑地笑了笑,“你三十七日没来看我了,真是会折磨人……”他怨恨地盯着昭沁通红的双眸,移开自己的双眸。

    “我……”昭沁仿佛又忘记了他之前恶劣的性子,“我以为小哥会照顾好你。”

    “照顾我?我们两人是仇敌,他恨不得杀了我。”李淮虞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恼怒地瞪着昭沁,“你不来看我,是不是巴不得我死?你就这么恨我吗?姑姑,淮虞毕竟是你带大的……”

    昭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小哥才不是记仇的人……”她想着小哥许久也没来看他,恐怕确实无暇顾及李淮虞,“明日我会带药过来。”

    既然是李承文造反,那说明李淮虞根本没有弑父篡位,这一切都是误会。

    李淮虞轻轻一笑,“姑姑,我疼得要命……”

    昭沁不忍地看着他手臂上的伤口,知道李不晖恨极了他,冷声说道:“李不晖就算登上皇位,也只是一个滥用武力的暴君……”

    “嘘,姑姑小声一些,别让人听见了。”李淮虞轻轻一笑,刚才的埋怨又消失不见。

    昭沁被他这么一说,彻底忘记了来意,只道:“弑父篡位的人原来是李承文。”

    昭沁问起李淮虞近况,他展露出自己的伤口,满意地勾起笑意,“我很好,姑姑。”

    阴沉潮湿的地牢只有一束光,昭沁抿着苍白的唇离开了大牢,临走之前,李淮虞道:“姑姑不要忘了明日来送药。”

    深夜,李淮虞坐在冰凉的地板上,蔑视面前身穿盔甲的李嘉言,淡淡道:“皇叔几夜未免,辛苦极了……”

    “你知道李承文造反了,对吗?”

    “才知道,今日姑姑来看望我了。”

    李嘉言愣住,惊讶道:“她怎么来了?”

    “姑姑不放心我。”李淮虞像一个胜利者炫耀着一切。

    李嘉言神情变得紧张,“你离她远一点!”他从阴暗的牢房中看见一瓶药膏,瞬间明白是昭沁送的,他感到奇怪和疑惑。

    沉默良久,李嘉言阴沉着脸,开口道:“我是来求教战事。”

    “怎么了?”

    出乎意料,李淮虞并没有抗拒。

    李嘉言愣了一下,向他讲述了两边的情况,最后问起李淮虞的建议。

    李淮虞道:“李不晖厌我,我帮他,是自寻死路。”

    “我已经说明了,他不会杀了你,毕竟,你根本没有弑父篡位,没有罪名。”李嘉言道。

    李淮虞瞥了一眼李嘉言,开始分析战局。

    李嘉言让人赶快拿笔纸记下,眼里流露出淡淡的钦佩。

    ……

    一月有余,李不晖又占据上方。

    李嘉言不得不感叹,李淮虞的确是天选之子,至少因为战役,李不晖不敢动他。

    晚夜一轮明月,李嘉言怀有心事,吩咐手下人不要再让昭沁接触李淮虞。

    翌日,昭沁收到消息,知道李嘉言心中担心,她乖乖听从他的话,不再去见李淮虞一面。

    入秋,废太子寡不敌众,再加上朝堂动乱,朝臣不信任他这位造反过的皇子,最终败下阵来。

    “李不晖会怎样处置他的哥哥?”昭沁心事重重地询问起李嘉言。

    李嘉言心中悲愤不已,“我不知道。”他大抵是不会插手此事,只是想到多年前的皇长兄,心中遗憾又无奈。

    剩余的军队再次启程回京,初秋天气越发寒冷,天空阴沉,路途中并未有什么异样。

    李嘉言不安地注视着囚车里安静的李淮虞,十多日,他没说话,开口便是让他见见昭沁。

    毫无疑问,当然是拒绝,李嘉言刚刚建立的一点好感,又彻底消散,咬牙切齿地警告他不要再想昭沁。

    “回京后,我就给小妹指一门好婚事。”李嘉言移开双眸,不像看着李淮虞那双乌沉沉的眸子,总觉得暗无天日,可怕的很,“陈正居你知道吗?就是陈家的嫡长子,文韬武略都不错……”

    原本平静的李淮虞咧开嘴,笑声透着怪异的恐怖感。

    “是吗?”李淮虞轻轻一笑道。

    李嘉言道:“北奴族如今也乱,我提早嫁了小妹,才好……”

    “你不怕引起战争吗?”李淮虞道。

    李嘉言抹去头上的冷汗,“我……北奴族不会因为一个公主发起战争。”他说这句话只是为了安慰自己,根本不信。

    寒风吹起李淮虞枯燥墨黑色的头发,他眯着眼睛,不屑地盯着李嘉言焦虑的模样。

    距离京都越来越近,所有人都放松警惕。

    夜里,一场厮杀毫无征兆地出现。

    地面湿润的泥土混合着新鲜的血液,刀剑在雨夜中碰撞,秋雨和寒风混在着血腥味。

    李嘉言冲到昭沁所在的帐篷,迅速把她带走。

    李不晖浴血奋斗,可惜他余下的部队怎么打得赢李淮虞留在京都的精锐?他仅凭着最后的意志,脚下踩踏着不知多少尸体,往李淮虞的囚车走去,想要杀了他。

    李淮虞冷冷地注视着曾经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李不晖,嘴角缓缓勾起,鄙夷这位失败者。

    “没想到吗?”李淮虞站在囚车,可却是胜利者,雨水打湿了李不晖粘满血的面庞,他轻蔑地笑着,“哪有你这样放松警惕的?”

    大刀落下,李不晖的透露滚落到水坑中。

    “好好陪你的皇兄吧。”李淮虞露出几分伤感,“他并没有造反。”

    “圣上!南安王带着人跑了……”张奎如一头野兽,莽撞地跑来,跪在泥坑中上报。

    李淮虞收起笑意,冷声说道:“追。”

    今夜突然有这么多人袭击,李嘉言瞬间明白是李淮虞留在京都的精锐,他脑子转了过来,知道他会很快杀了李不晖,最终目标是京都的皇位和昭沁。

    “小哥……”

    李嘉言脑子乱得很,他急促地呼吸着,又不忘嘱咐昭沁:“小妹,抓紧了,我们往密林中去,躲起来……”他心脏跳得极快,想到那么多人冲出来,地上全是残肢,李淮虞的精锐实在可怕,他根本没有把握能护送好昭沁。

    “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李承文没死?”昭沁惊恐地问道,她仰头看着抱着她骑马的李嘉言。

    李嘉言道:“不是李承文,是李淮虞!”

    昭沁又惊恐地听到身后的兵马追来的声音,紧迫得可怕,她惊恐地望着前方黑暗,“他……他……”

    前路仿佛是绝境,让昭沁心生绝望,雨水飘到眼里,她忍不住落泪。

    李淮虞不会放手的……她感受得到他的执念……

    “小哥,我怕。”昭沁多年来流浪在外,很少流露出害怕的情绪,她怕李淮虞会对李嘉言下手。

    风雨交加,李嘉言听不清昭沁的话,只知道骑马不顾一切地跑。

    李淮虞亲自来追,只是前路太黑暗,他看不清状况,一旁的张奎是莽撞凶狠之人,直接提议道:“圣上,射箭吧!把南安王乱箭射死!”

    “闭嘴!”

    后面的人穷追不舍,始终没有用武器,李嘉言知道是因为昭沁。

    树枝刮破了他的脸颊,露出浅浅的血痕,周边的护卫还忠心耿耿的护送他们。

    往密林身处跑去,马儿行动困难,李嘉言又把昭沁抱下来。

    “小妹,我们躲起来。”

    昭沁狼狈地跟随李嘉言往密林深处走去,她回头望去,并没有看到李淮虞的身影,密林有未知的风险,总比落到李淮虞手中好。

    昭沁知道李淮虞不喜李嘉言,落入他手中,必定是李不晖的惨局。

    最终因为雨夜黑暗,没有追上昭沁,李淮虞沉闷良久,又愤恨地吩咐手下:“搜山,一个都不放过。”

    他们几人蜷缩在一个小小的山洞,整整三日,李淮虞从未放弃,越来越多的人搜山,昭沁知道逃出去无望,跪下祈求李嘉言把自己交出去。

    “他倘若要杀了你,我绝不苟活。”昭沁满含泪水地看着李嘉言,皇族重视血脉,多年不见,李嘉言一直把她当作妹妹,两人是血脉至亲。

    李嘉言抱住昭沁,含泪点头。

    昭沁靠着最后一点力气,踉踉跄跄地走出去,林子许多人,她才出现,便有人立马大叫。

    不到一刻钟,昭沁看见了赶来的李淮虞,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她含泪抓住李淮虞的衣角,“别杀他。”

    “是吗?”李淮虞脸色并不好,他不敢想昭沁这三天是如何度过,扶着昭沁虚弱的身躯,“倘若我就要杀了他呢?”

    昭沁面色变得苍白,她已下定决心,倘若真要死,必定是不吃不喝陪着李嘉言。

    “姑姑,淮虞心中有你,怎么舍得让你受苦?”李淮虞抚摸着昭沁瘦弱苍白的面庞,“只要……”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他轻轻地抱住昭沁,在她耳畔用细微暧昧的声音说道:“只要你永远陪在我身边,他就不会出事,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若是往常,昭沁必定大骂他大逆不道,此刻,她复杂地看着少年眼中的偏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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