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室黑暗,只有微弱的烛火,一旁的宫女小心翼翼地伺候,时不时用温水擦拭昭沁的起皮的唇瓣。
宫女见昭沁苏醒,惊喜地叫着外面守候的太监。
“公主醒了。”宫女道。
很快,宫中的御医赶来,写了几个补身子的方子让宫女带去御膳房,嘱咐昭沁好生歇息。
昭沁茫然地看着奢华无比的内室,精致雕刻的木桌上摆放着青瓷,屏风上有着老虎的刺绣,点燃安神的熏香,地毯的花纹繁琐,又回到了奢华囚笼。
宫人为昭沁擦拭身子,只是没想到中途李淮虞会闯进来,急忙用被子盖住昭沁的身子,跪在地上惶恐不安。
昭沁默默地收回自己的目光,她如今还是虚弱,眼眸无神地望着被子上牡丹的花纹。
“姑姑,你醒了。”李淮虞微微喘气,显然是急切赶来,一路狂奔。
宫女虽然盯着地毯,可神色惊恐不解。
昭沁点头,直接开口问:“南安王呢?”
李淮虞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笑了笑,“他很好。”
“他在哪儿。”
李淮虞坐在昭沁身边,轻声说道:“等你病好了,就让你见他。”
守在室内的宫女察觉到几分不对劲,把头埋得更深,很快有人把粥送来,李淮虞接过,想要喂昭沁。
“你们都下去吧。”李淮虞吩咐道。
昭沁伸手道:“我自己来。”
李淮虞巧妙地躲过,轻笑道:“姑姑,烫人,我来喂你。”
终究,昭沁的目光落到他龙袍上,中央的龙盘旋着,昭沁的心情变得复杂。
“李承文造反是不是与你有关?”昭沁吃不下去,冷声问他。
李淮虞委屈地摇头,“他要造反,与我有什么关系?父皇有这两逆子,活活被气死了。”
“你说什么?”昭沁浑身无力,可听到宣德帝已死,她惊呼询问,“四哥他走了?”
“是啊。”李淮虞眨眨眼睛,丝毫看不出一点悲伤,“这两个逆子造反,哪还管得了父皇?父皇是被他们活活气死的!”
昭沁颤抖着身子,硕大的眼泪滑落,悲愤不已。
李淮虞顺势抱着昭沁,开始安慰他,“好在我已经诛杀了这两个反贼,告慰父皇。”
昭沁又惊讶地看着心安理得的李淮虞,“你……杀了他们?”
“李承文是服毒自杀,李不晖早早就死了。”李淮虞眼下青黑,这些日子要处理的后事实在太多,他厚重的手掌轻轻抚摸着昭沁的后背,“难得不该死吗?”
昭沁点点头,“该死……”她无力地躺下,烛光落在泪痕上。
屋内没了其他人,李淮虞变得肆无忌惮,轻吻了昭沁带有泪痕的脸颊,“别伤心了,这些人有什么值得?”
昭沁不理会李淮虞,若是有力气,必定挣扎。
“起来再喝一点粥。”李淮虞又拉着昭沁的手,轻声道。
昭沁闭上眼睛,“你出去吧。”
李淮虞神色骤变,“什么?”他仿佛没听见,更加肆无忌惮地吻着昭沁,细细密密地吻落在昭沁脸上,让她不安,颤抖着身子。
“不要……”
“姑姑,你答应我,永远陪在我身边。”李淮虞认真道。
昭沁恨恨地注视着他,冷声说道:“你父皇死了,你怎么一点也不伤心?”
“伤心?”李淮虞讥讽地笑出声,“说句真心话,我巴不得他早点死呢。”
昭沁瞪大眼睛,“你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李淮虞只淡淡道:“姑姑,你忘了?我如今坐上皇位,就可以帮你的皇长兄洗去冤屈,恢复一世荣誉,安葬他一家。”
果然,他说出此话,昭沁的眼睛发光,她想起此事,急切地抓着李淮虞的手,“当真?”
李淮虞把的喜悦看在眼中,冷笑道:“天下哪有白送的好事?”
昭沁愣住,无力地躺下,冷声说道:“淮虞,我们是不可能的,天下会耻笑,那些臣子会拿礼法出来说事,我劝你早点认清。”
李淮虞猛然站起身,咬牙切齿道:“朕是皇帝,不答应的人都得死!”
昭沁转头望向他,惊恐不安地移开双眸,她曾经觉得李不晖残暴,如今看来,李淮虞有过之而无不及。
沉寂良久,李淮虞气恼地咬了昭沁的肩膀一口,愤愤甩袖离去。
他从坐上皇位的那一刻,就不会再避讳这份感情。
宫女不安地走进来,她好像看见了,撞见了不得了的秘密。
昭沁睁眼注视着小宫女,说道:“不可宣扬出去。”
“是。”宫女跪在地上,磕头保证。
……
昭沁被困在宫中十日,李淮虞常来看他,两人的话题最终都只会落到李嘉言身上。
秋日宫廷内的银杏树叶落在地上,昭沁并未让宫人打扫,注视着远处薄雾。
李淮虞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懑,“姑姑,你的心里只有李嘉言,是吗?”
“你让我见他。”昭沁皱眉道。
“我每次来看你,你都会问他。”李淮虞气恼地扔掉桌上的茶杯,茶杯破裂之声,让周边守候的宫女太监吓得急忙跪下。
昭沁不知死活地重复了那句话,无所畏惧地注视着李淮虞。
“姑姑……”李淮虞又收回凶厉的姿态,一双剑眉渐渐舒展开,“你拿什么奖励我?”
昭沁看他痴狂的模样,心寒不已。
最终在京都郊外的宅子,虽然不是地牢,可外面都是重兵把守,李嘉言的活动范围只是一个阴冷的屋子。
“进去吧。”李淮虞轻轻一笑,满眼阴寒。
昭沁见到李嘉言,潸然泪下。
“我很好。”李嘉言笑了笑,至少李淮虞没有动用刑法,他没有伤口,只是在此处时刻被人监视,难受得很,他擦去昭沁的泪水,心中的仇恨越发深入。
这半月,他不断地思索,见过沈鹤卿一面,仿佛看见了真相,对李淮虞的恨意就像钉子扎进肉里,越来越深。
外面有人监视着一切,他只能小心地在昭沁的手心写下沈鹤卿的名字。
李淮虞在外等得不耐烦,抬眸命令其他人上去敲门催促。
昭沁擦擦泪水,不舍地走出屋内,回去路上又恳求李淮虞换一处好宅子。
李淮虞开口嘲讽道:“姑姑,不如把南安王接到宫中,让你们二人每日见上一面。”
昭沁竟没听出他的嘲讽之意,还诧异他的好意,连忙点头。
李淮虞气恼地把她按住,咬牙切齿道:“你在白日做梦!”
昭沁想到小哥神神秘秘地在她手掌心写下沈鹤卿的名字,她开口问李淮虞能不能让她见见沈鹤卿。
李淮虞眯着眼睛,秋日温和的阳光落在他半张脸上,问道:“怎么突然要见沈鹤卿?”
昭沁道:“我们二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如今我安全回来,自然要与他报平安。”
李淮虞只当昭沁想着靠沈鹤卿逃出去,冷笑她不自量力,“沈鹤卿现在不会帮你。”他懒懒散散地靠在昭沁的肩头,二人亲密无间,他似乎对此事并不像李嘉言那样吃醋,点点头答应了。
两日后,昭沁在宫内见到了身穿白衣的沈鹤卿,在宫人的监视下,两人聊起家常。
李淮虞实在小心,二人谈话都被记下送到他手中查看。
夜里,昭沁见李淮虞来她宫中,说道:“你不要每日都来。”
宫里人都知道圣上孝顺,十分敬重这位收养他的假公主,赐予无上荣誉和富贵。
“姑姑,不要像做贼一样心虚。”李淮虞安然地坐在昭沁对面,他轻轻一笑,温柔地注视着昭沁手中忙碌的刺绣,“只要你不怕,我们可以的……”
昭沁看着少年眼中的星光,微微一愣,他长得极好看,不然一开始做马奴,怎么会被两位公主争抢?
沉寂许久,李淮虞就这么温柔静静地看着昭沁绣花。
“我在宫里无聊,以后让沈鹤卿多来看看我吧。”昭沁提议道。她本来不抱希望,李淮虞连小哥都嫉恨吃醋,何况是曾经订婚的未婚夫。
“好,只要你开心。”李淮虞歪着头,神情依旧柔和,完全看不出一点醋意,这让昭沁无比疑惑。
李淮虞自然知道昭沁和沈鹤卿的往事,只是他心中明了,两人此生再无可能,他如今盘算着立后的事,为了能让昭沁开心,自然事事都让她。
“姑姑,淮虞都是为了你,只要你开心。”李淮虞上前单膝跪在地上,深情温柔地说道。
昭沁愣在原地,抽回自己的手,心中不由悲叹,她猛然想起他明媒正娶的鸾珠公主不知身在何处。
“鸾珠公主呢?”
李淮虞面色讥讽之意,说道:“公主因先皇驾崩,自请离去,往后长伴孤灯,在佛寺中修佛养生。”
昭沁站起身来,质问道:“不会是你逼她吧?”
李淮虞起身,笑道:“什么叫逼她?”他只是暗中写了一封诏书,让她自行选择,人都怕死,自然选择了长伴孤灯。
“你该回去了。”
李淮虞知道昭沁心中所怕,嗤笑她徒劳,迟早有人知道二人私情,何不坦然直白?今夜又是一番争论不休,李淮虞阴沉沉地离开此处。
昌秦暗叹,也只要昭沁敢。
尽管昭沁再小心,宫里传起此事。
御花园甚至有宫女大胆谈起此事,并嗤之以鼻,嘲弄起昭沁不知廉耻。
他们都是欺软怕硬的人,只敢嘲笑讽刺昭沁这位无权的假公主。
昭沁为此事头疼不已,宫内没有主子,李淮虞把凤印让身边的大太监陆奇交给昭沁。
而昭沁则毫不犹豫怒斥,狠狠地甩掉凤印,对李淮虞身边的大太监陆奇说道:“让他拿走!别放在我面前!”
昭沁也意识到自己情绪过于激动,她望着奢华的宫殿,又呆呆地看着地上的瓷器碎片,“你拿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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