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沁在睡梦中被人刺了一刀,她睁眼时,看见李淮虞,以为是做梦,只是猛烈的刺痛让她大脑瞬间清醒过来,颤抖地摸了摸伤口,一脸不可置信。
李淮虞凶狠地抓住她的头发,让她直视自己的血眸,“告诉朕,姑姑的信呢?”
剧烈的痛苦让昭沁额头冒冷汗,她瞪大眼睛惊讶地望着他,他披头散发,像是地狱爬出来的恶鬼,要吸干她的血。
“根本就没有,对不对?”
昭沁怔怔地看着他,躺在床板上,血液流出,眼泪划过眼角,她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李淮虞死死地掐住她的脖子,“你骗朕!根本就没有信……”
支撑他活下去的信念在顷刻间崩塌。
昭沁无力挣扎,眼泪一颗颗滑落,痛苦又无奈地看着李淮虞。
他掐着脖子,昭沁的眼泪落在手上,他痛苦不堪地质问:“为什么要骗朕?让朕这么多年来活在谎言中,是你的乐趣吗?”
他渐渐松开手,绝望地看着床板上宫女。
“圣上,信中内容,都是昭沁想要对你说的。”昭沁嗓子沙哑,艰难地说道。
“你和她一样自私,希望朕成为明君,从不为朕考虑一切。”李淮虞自嘲一笑,手中的剑沾着血。
昭沁眼泪落下,因缺氧而导致脸蛋通红,手掌心满是鲜血,她倒在地上,艰难地抓住李淮虞的衣角,一切都看得人触目惊心。
“你骗了朕。”李淮虞蹲下说道。
昭沁怔怔地望着他,知道今日必死无疑,苟延残喘地说道:“难道十年陪伴对你而言,不过如此吗?”
“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欺骗朕。”李淮虞漠然地看着宫女血液蔓延至脚下,眼中怀着恨意,只剩下最后一刀,她就可以死去。
不过按照李淮虞的性子,怎么会让宫女轻易死去。
李淮虞注视着昭沁痛苦的模样,眉头渐渐松展开,问道:“只要你告诉朕,背后指使之人,到底是谁,朕就留你一条性命。”
阴冷苍白的月光洒进来,昭沁颤抖着身躯,“没有,我多年来对你没有二心。”
李淮虞注视着昭沁痛苦的模样,两人相伴十年,自然是了解对方。
“那又是为什么?”
昭沁流着泪,说道:“那时候你会死,我不想让你死……”
李淮虞被震住,呆呆地看着地上的昭沁泪流满面。
昭沁复杂地望着他,“你看看身边的人,不行吗?”
李淮虞扔下手中的剑,神情复杂地望着昭沁,一言不发地离开,独留下昭沁一人,既没打算杀了她,也没唤人来救她。
……
沈鹤卿收到消息,露出诧异的神情。
那个宫女并没有死,只是受了严重的伤。
他左思右想,最后确信李淮虞心中有宫女的分位,不由冷笑两声。
如今处于太平盛世,国力强悍,他的计划已经搁置这么久,都是因为李淮虞这个意外出现。
沈鹤卿也顾不上死活,进宫与李淮虞交谈。
“你怎么不杀了她?”
“朕的事,用得着你管吗?”李淮虞阴沉沉地看着沈鹤卿,他近日处理起一些贪腐问题,杀了不少贪官,连身上都有一股血腥味。
“我只是怕你……”沈鹤卿顿了顿,“不忍心杀她。”
李淮虞错愕地望向沈鹤卿。
“我怕你背叛了昭沁,喜欢上别人。”沈鹤卿轻蔑地笑了笑。
李淮虞急促地站起来,“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杀了她?”
“欺骗朕的人,怎么能让她轻易去死?”李淮虞背对着沈鹤卿,注视着火光,冷声说道。
沈鹤卿隔着李淮虞数十米,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微微上翘,“是吗?臣以为圣上已经忘了她呢。”
李淮虞转身望向沈鹤卿,“她不是在宫中吗?”
沈鹤卿道:“虽然装扮得很像昭沁,但毕竟不是。”他同情地看着病态的李淮虞,轻轻叹息。
“民间有借尸还魂的法子,我只是想让一个长得像她的人活着,再想办法做法还魂。”沈鹤卿幽幽地说道。
“你说什么?”李淮虞走到沈鹤卿面前,抿着干涩的唇瓣,似乎看见了希望,“这法子有用吗?”
“只是说笑罢了,圣上还真信了?”沈鹤卿严肃地看着李淮虞偏执的神色,他早就该在当年方士和尚大闹朝廷时就该暗中下毒杀了李淮虞,可他身边却偏偏出现了一个忠心耿耿的宫女阻扰。
他看着颓废的李淮虞坐在地上,披头散发,眼角通红,不由叹息道:“圣上早些歇息。”
外面一片漆黑,夜风吹过来,沈鹤卿站在门口看着他,毁灭他的只能是昭沁。
深秋,昭沁一人孤单在破旧的屋子里养伤,从一些宫人口中得知李淮虞又开始养江湖骗子,竟然想要逆天改命。
昭沁才猛然意识到,原来他知道那个女人是骗子,即便长得很像,神态也像,他也看出来那不是昭沁,沉溺于虚幻之中,想尽办法解脱。
昭沁勉强活下来,却再也没机会出现在李淮虞身边。
她静养的时间里左思右想,断定是假“昭沁”陷害她,突然冒出这么一个人想要取代昭沁,必定身后还有人。
昭沁查询一番,才得知当初介绍人竟然是沈鹤卿。
昭沁心凉了一半,对沈鹤卿的行为疑惑不解。
这段时间总能在宫中看见漂浮的符纸,时常能听见做法事的声音。
多年前李淮虞血杀江湖骗子传至民间,这群江湖人也有耳闻,不敢怠慢李淮虞。
宫中人心惶惶,不知皇帝是何意。
昭沁再三请求想要见李淮虞一面,但消息都石沉大海。
时间流逝,来到寒冷的冬季,那天正好过年,宫中十多年没有办过,竟然在这一年挂起了红灯笼,按照老祖宗的规矩办了一场宴会。
昭沁看着漫天大雪,宫宴之前依旧是一场盛大的法事,符纸漫天飞舞。
深夜,昭沁才察觉屋外有人,打开房门竟然看见李淮虞,她的惊喜溢出,“圣上!”
李淮虞站在昭沁面前,一身白雪。
“听说你一直派人过来,说要见朕。”
昭沁着急道:“那些江湖术士是骗子。”她不解李淮虞已经做了几个月的法事,怎么还在痴迷其中。
在大雪中,昭沁想要把他拉回来,见到他阴沉苍白的面孔,愣在原地,“圣上,你怎么了?”她靠近才闻到一股酒味。
李淮虞深吸一口气,懒懒散散地走到昭沁面前,说道:“小惠,我想明白了。”
昭沁道:“那你明日就驱散他们?”
李淮虞轻轻一笑,十多年来没有一日安稳,痛苦并没有被淡忘,伤口从未愈合过,他凄凉地笑着,低沉道:“当年就是我害死姑姑。”
昭沁惊诧地望着他,“与你无关。”
“如果当年不是我设计引诱南安王造反,抓了南安王来威胁她留在宫中,她就不会抑郁而终。”李淮虞眼角通红,眼泪溢出眼眶,他颤抖哽咽,“沈鹤卿说得对,她临死都在逃离皇宫,至死没有给我留下一句话,是恨我……”
昭沁呆愣在原地,看着崩溃的李淮虞,她急切道:“没有,她死之前没有恨你!”
李淮虞眼泪落下,苦笑道:“我杀了这么多人,想要找出凶手,可凶手就是我自己。”他摇摇晃晃竟然摔在了雪地中,狼狈不堪。
昭沁流着泪,震惊地看着李淮虞,一遍又一遍地强调道:“当年矛盾重重,但她至死没有恨你,只愿你活着,安安稳稳地活着。”
顿时,昭沁感到无力和绝望,她站在李淮虞面前,可没办法告诉他身份。
天下大雪,李淮虞眼眸漆黑落入绝望。
“这么多年,对我就是一种惩罚。”李淮虞仰头感到寒雪落下,嘴角勾起满是讥讽和嘲弄。
昭沁抓住他,哭得惨烈,“这么多年没让你生出一点希望吗?”
李淮虞没回答,只是默默地看着她。
昭沁指着自己,眼泪一颗颗落下,“李淮虞,你看得出来,我喜欢你,对不对?”
“我喜欢你。”昭沁又强调一遍,“你说得对,这世上绝不会有人会对你平白无故的好,我是喜欢你,才对你这么好。”
四周寂静,只听见了风雪的嘲弄。
李淮虞深深地看着她,说道:“我就说你怀有私心。”他苦笑一番,站在另一处,并没有主动靠近昭沁,拖着沉重地步伐离去。
昭沁一人站在风雪之中,想要追上他,却被绊倒在雪地,她哀痛地叫了一声,却没能换他回眸。
昭沁追不上他,最后被御林军拦住,拼尽全力叫他,却没换来一点停留。
大雪融化,昭沁被送出宫门,此生再无可能见到李淮虞。
昭沁心生绝望,苍白无奈地注视着朱红色的宫门。
……
春日正好,昭沁求了霍祁潋,让她重回皇宫。
霍祁潋看着昭沁,偶尔听过宫女与皇帝的事,微微眯着眼睛,想到她之前送信救人一事,欣然答应:“好吧。”
他顿了顿,“时局混乱。”
昭沁随着他进宫,离别之时……
霍祁潋叫住昭沁,“你回去没用,李淮虞他想要逆天改命,说是要复活她,简直是疯了……”
霍祁潋没当初那样年轻,一副随心所欲的模样,也懒得管朝政。
“另外,想问问昭沁她……”霍祁潋摇摇头,终究没问出口,眼中满是遗憾……
“那人不是昭沁,我们都清楚。”他道。
昭沁知道今日有祭祀法事,就在紫宸殿前的广场,李淮虞基本驱逐了所有人,很难靠近。
不过昭沁身在宫中多年,非常熟悉,绕着小路才来到紫宸殿后方。
漫天飞舞的符纸落在昭沁面前,她看着那群人用血画阵,交谈着什么,无法靠近就没办法看清楚。
昭沁心中慌乱,隐约觉得今日的法事看起来非常诡异和奇怪。
李淮虞站在血阵之中,天空阳光正好,他好像披了一身金光。
昭沁深吸一口气,想要慢慢靠近,场上并无御林军看守。
法事做完之后,这群人敬佩下跪,把礼数做得齐全。
带头的术士担忧地看着心意已决的李淮虞,张着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最后,他们虔诚地退下,心中哀叹不已。
偌大的地方有一个巨大的血阵,没有一个人。
李淮虞站在中间,心意已决,漠然地望着金碧辉煌的大殿,所有人穷其一生追求的权力,就在眼前,他满眼不屑,阳光洒在身上,他闭上眼睛仰头感受。
他看见了小宫女,但并未给任何一个眼神。
他目光落在紫宸殿,而紫宸殿内摆放好了金色棺材,一切诡异又奢华。
昭沁急忙跑过去,却见到李淮虞已经举起长剑,在烈阳之下,一刀刺向自己的脖子。
昭沁瞪大眼睛,想要阻止一切,可她叫不住李淮虞。
他心意已决,毫不犹豫刺杀,鲜艳的血液流出,他披头散发倒下,在明媚阳光之下,毫无征兆地杀了自己。
昭沁愣在原地,在烈阳下,却觉得浑身冰凉。
她走过去,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李淮虞,他鲜艳的血与整个血阵融合,死得惨烈又决然。
恶寒涌上心头,昭沁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呆呆地注视着地上的血液,直到天空乌云密布,她看着手心的血液,才真正意识到李淮虞死了。
她哭得惨烈和绝望,电闪雷鸣,映照着一切的恐怖和绝望。
昭沁浑身颤抖,她抱着李淮虞,全身被血液侵染,那把刀毫不犹豫地划破了脖子,大量鲜血涌出,他是毫无悔意地去死。
“淮虞……淮虞……”
大雨倾盆而下,她身上的血怎么都冲刷不干净。
雷鸣之声响彻,昭沁绝望地抱着李淮虞,她明明在他用刀之前叫过他。
广场上并无其他人,直到天下大雨,沈鹤卿出现在另一处,漠然地注视着昭沁的绝望。
昭沁的眼睛混着雨水,看清了他,看清了一切。
“为什么要害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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