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城上,昭沁看着浩浩荡荡的队伍里走出一个华丽装扮过的女人,她明显感受到身边李淮虞的紧张,他的眼睛始终落在那个女人身上。
女人带着头纱,看不清容貌。
昭沁随着他,走到城门。
他跑得很快,就像以前年少炽热时。
昭沁看着那个女人掀开白沙,她愣在原地,怔怔地看着,目光又落在李淮虞身上,他的眸子闪烁着炽热和激动,好像多年失去的珍宝再次落入眼帘,失而复得的喜悦充斥着。
往日,他若是开心,昭沁比谁都开心。
可是今日,昭沁看着那张脸,她一言不发,怔怔地注视着李淮虞热烈地拥抱着那个女人。
“姑姑,是你吗?”
那张脸太像了,他日思夜想之人,就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这一刻他完全忘记了在凤仪宫下的冰库的尸体,眼泪溢出眼眶,滴落在女人的手上。
“淮虞……我不记得了……”女人诧异地看着他,阳光落在龙袍上,彰显着他尊贵的身份,一国之君在自己面前这般热烈和卑微,让她眼中闪着错愕和难以置信。
昭沁捏紧拳头,她仅剩下的理智让她完完全全看完了一切,这个骗子让李淮虞落泪,轻易地相信一切。
这个女人从此以“昭沁”之名居住在宫内,获得无尚荣宠,随行的宫人也都知道她身份尊贵,虽然无名无籍,却受到圣上庇护,一箱箱金银运往她宫中。
昭沁记录着库房的一切,面无表情地看着奢华的行宫。
那个女人一举一动都被人□□过,神态动作都很像以前的昭沁,她说自己忘了,就怕露馅。
今夜,圣上不会来海棠宫。
昭沁一人留下,面对这个女人,“娘娘是哪里人?”
女人回头看着她,觉得熟悉,皱着眉头看她,“圣山让你问我吗?”
昭沁不会说谎,摇摇头道:“不是,只是奴婢担心圣上,要排查所有。”
女人说起过往,虽然模模糊糊,但很多细节都能对应上昭沁的往生。
昭沁捏紧拳头,不知道她背后到底是谁,理智把她从愤怒中拉回来,像一个没有感情的人,淡淡说道:“娘娘只要不对圣上别有用心,什么都好。”
她微微一笑,目送宫女离开,转眼神色极冷,这就是沈鹤卿口中所说的劣质替代品吗?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嘴角扬起得意的笑容。
翌日,昭沁被召唤到李淮虞跟前。
“你昨日对姑姑说了什么?”
昭沁如实回答,“奴婢只是担心她是骗子。”
“她不是骗子。”李淮虞认真地回忆,“她虽然失忆,但还依稀记得朕,她一举一动都像姑姑,怎么会不是她?”
这世上难得有容貌相似的人。
昭沁垂下头,眼眸满是复杂。
良久,昭沁抬眸,眼眸含泪,在阳光之下闪耀着,莫名地刺痛了李淮虞的眼睛,他不耐烦地闭上眼睛,“滚。”
昭沁欲言又止。
李淮虞睁开双眼,注视着宫女的背影,他捏紧拳头,心中烦闷,随意地走向海棠宫。
他看见“昭沁”微笑时,心情瞬间变好,嘴角微微上翘,仿佛又回到少年时。
“姑姑……”不管见面多少次,他都会热烈地抱着日思夜想之人。
女人微微一愣,这样炽热真挚的爱恋,真让人羡慕,可惜那人无福享受……
闲聊许久,她准备好糕点,“我记得你最喜欢吃糕点了。”
李淮虞点点头,满心欢喜地吃下,眼含笑意地看着她。
落入昭沁眼帘之中,她心中疑惑,不知道李淮虞到底爱不爱吃糕点,自己在世时,他缠着要吃自己做的糕点,她离世后,成为宫女常伴左右,却很少见到他尝一口糕点。
昭沁离开后,有一瞬间李淮虞的目光是向着她的。
假“昭沁”微微一笑,提起了今日的事,有意让李淮虞调走她。
李淮虞微微一愣,“调走小惠?”
“以后就让我在你身边,也好让我快点恢复记忆。”
李淮虞犹豫后,笑了笑,“姑姑回来,我身边自然不需要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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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沁被调走,安排的位置倒是不错,方便养老。
院子里的枯叶许多,远离了不少纷争。
昭沁想到那个居心不良的女人留在他身边,随意说了两句话,就让他轻易地调走了自己……
这十年陪伴就像一个笑话一样。
昭沁也不知道心中该是苦还是乐……终究忍不住落泪起来,郁郁寡欢良久。
李淮虞大概也知道亏待了宫女,安排了一处小宫院让昭沁住下,美名其曰为差事。
昭沁住在此处郁郁寡欢多日,李淮虞也都知道,莫名地派去一些人盯着小宫女,莫要委屈了她。
沈鹤卿竟然也有一次看望过昭沁,与她闲聊起来,让她莫要忧心。
假“昭沁”不知为何突然收到沈鹤卿的命令,让她尽快派人栽赃嫁祸给宫女小惠。她思量许久,才同意此事,她身为一个女人敏感,能感觉宫女小惠在暴君心中不一样的分量。
她原本就是假扮,迟早有一天会被发现,只有与沈鹤卿同流合污,早点怀上龙子,杀掉皇帝才有翻身机会。
那毕竟是一个小宫女,怎么比得上他的姑姑?
盛夏昭沁在屋内盛凉,却被人抓出来,按在石板上。
御林军的人很快搜罗出来许多的五谷用品。
昭沁活在宫中多年,自然知道巫蛊之术在宫里是大罪,当即就能斩杀。
她屏住呼吸,下意识地寻找李淮虞,四周只有冷森的眼神注视着她,已经宣判了死刑。
沈鹤卿在昭沁的住处翻到了她书桌里的白纸和笔墨,轻哼一声。
宫女巫蛊是大事,本应该立马斩杀,但宫女小惠的身份特殊,御林军事先请示李淮虞。此事上报之后,本以为会立马斩杀宫女,杀鸡儆猴,却没想到李淮虞沉思良久,并没有向往常那样大开杀戒。
“她用的什么巫蛊之术?拿来做什么?”李淮虞难得耐住性子,好奇地问道。在他眼中,小惠和她的姑姑有几分相似,对金银珠宝并不在意,内心十分柔软,这么多年来,他都没看出她的欲望。
“是用了圣上的生辰八字,给圣上下情蛊,又用了海棠宫娘娘的生辰八字下了毒蛊。”
李淮虞微微一愣,“情蛊?”
“她就是希望圣上能宠幸她。”
宫里的人都知道昭沁忠心耿耿,追究原因无非就是想要飞上枝头当凤凰。
李淮虞眼中闪过错愕的神色,他也想过宫女是否喜欢他,但他这样残暴,周边没人敢靠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至于毒蛊,他心中根本不信。
“真是不小心……”李淮虞皱眉不耐烦地说道。
御林军首领一听,吓得立马跪下,糙汉子跟着李淮虞多年,身边的兄弟大多都因为贪腐被李淮虞砍死了,他心里知道李淮虞为人,只要他不做出越界的事,不会有生命危险,但内心还是忍不住害怕。
“圣上,属下……”
“无事,滚出去吧。”
“是……”他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李淮虞。
迟迟不肯杀了昭沁,不免让众人大开眼界,还真以为暴君他心中没半点情分,但迟迟把人关在大牢,迟早要死。
夜里,昭沁被锁在大牢中,御林军知道昭沁地位不一般,也不敢怠慢她。
她狼狈地看着火光,才发现是李淮虞过来了。
“惊讶朕会来?”李淮虞轻蔑一笑,“朕是来亲自审问你的。”
昭沁知道牢狱中的酷刑她是承受不住,这么多年没改了他暴戾的性子,肯定是来审查折磨她。
“你下蛊做什么?”
昭沁否认道:“不是我,有人陷害我!”
李淮虞皱眉问道:“你下的是情蛊。”
昭沁愣住,错愕地看着李淮虞兴师问罪的模样,摇头道:“我……我没有……这种小伎俩,你知道是有人陷害我……”
沉默良久,李淮虞皱眉看完昭沁可怜的模样,“朕当然知道是有人陷害你。”
他甩着袖子,心中烦闷不已,大概是舍不得这唯一对自己中心的奴隶,所以才不忍心杀了她。
当夜,沈鹤卿以为宫女小惠已经死在李淮虞的刀下,但从牢狱传来的消息看,小惠依旧活得好好。
沈鹤卿陷入沉思,他感到李淮虞的确对这卑贱的宫女感到不一样,心中莫名紧张起来,微眯着眼睛深吸一口气。
昭沁惶恐不安地呆在牢狱中,盘算着活下去的日子。倘若李淮虞当真狠心杀了她,她必定要在死前见他一面,拼死也要说出自己的身份。
她惶恐不安许久,也没等来诛杀的命令,出乎意料被李淮虞放出来,连昭沁都感到出乎意料,他竟然就这样轻易饶过自己。
……
深夜进宫,沈鹤卿站立在紫宸殿前。
李淮虞开口嘲讽:“沈大人进宫有什么急事吗?”
“你的宫女小惠似乎有问题。”
“你说巫蛊,朕不在乎这些,至于杀不杀她,要看朕的乐趣。”李淮虞笑着说道,眼里毫无温情,对他人的性命当真不在乎。
“是吗?”沈鹤卿诡异地望向李淮虞,他才不想要让李淮虞淡忘昭沁,让另外的人取代,他冷笑两声,“她会写字吗?”
“她不会。”李淮虞突然严肃,冷声说道。
“她会。”沈鹤卿脸上浮现出淡淡笑意,讥讽地看着被耍得团团转的李淮虞,“骗了你这么多年,你真是蠢。”
李淮虞猛然站起来,走到沈鹤卿面前,“你说什么?”
沈鹤卿感到一股杀意,却不惧怕,“我知道你为什么宠信她,不过就是因为她手里握着昭沁送给你的信,但倘若信都假的呢?”
他清晰地看见李淮虞额头上的冷汗,孤独的暴君也有慌张害怕的时候,支撑他活下去的信,如果是别人假造,是最信任的宫女假造,他是何等的暴怒……
阴暗的紫宸殿内,一阵冷风吹来,李淮虞冷笑道:“你在胡说什么?”
“你舍不得杀她,是不是因为变心了?”
李淮虞错愕地看着沈鹤卿,在阴寒的月光落在他阴沉的脸上,他举起拳头打碎了沈鹤卿的牙齿,在震怒之下,嘶吼道:“你再敢胡说,朕就杀了你!”
沈鹤卿倒在地上,得意地看着他震怒的神色,抹去嘴角的鲜血。
他早就该掌控朝政,可惜半途出了一个李淮虞,那么就想尽办法毁掉他。
李淮虞冷冰冰地注视着沈鹤卿,抽出一把长剑,往外面走去。
“杀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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