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瑶被楚景玄的闹得脑袋嗡鸣。
骤然得知楚景玄误会当初她对沈碧珠说过的话,便认为应该去解释。
“不是……”
虞瑶皱着眉哑声开口,“那个时候……”
她在脑海中竭力筹措着言语,想要与楚景玄仔细分说当年的事,偏头疼得厉害,脑子转得极慢。
而楚景玄显然不甚在意她此刻心中所想。
“好,你不是。”
楚景玄手指抚上她的眉眼,微微一笑,“不重要了。”
“过去的事,朕说过不追究。”
“瑶瑶,你要明白,朕在乎的是以后如何,我们总归是要过一辈子的。”
以后,过一辈子。
虞瑶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张一张嘴,竟然不知该说什么。
眼瞧着虞瑶有些呆愣,楚景玄姑且敛话。
“你才刚醒,身体尚十分虚弱,不宜思虑太重。”他语声温和说道。
虞瑶怔怔垂下眼,掩下眸中情绪。
楚景玄又怜惜般俯身吻一吻她的脸颊:“你先好好休息,往后的时日还长,我们慢慢说。”
未几时,楚景玄从侧间出去了。
早朝上忽然得知虞瑶醒来,他便退朝回宣执殿,但到底有旁的事须得处理。
侧间有半晌沉寂。
虞瑶垂着眼,一双眸子怔怔盯住暗云纹锦被。
醒来之后接连不断的事情令她的思绪更陷入一片混乱。
不一会儿,沈碧珠和流萤从外面一道进来,顺便送来刚煎好的汤药。
楚景玄出去的时候,脸色平静没有异样。见他这般,虽不清楚他与虞瑶单独说过些什么,但沈碧珠和流萤不曾往别处想,进来以后便只关心起虞瑶的身体。
“瑶瑶先喝药。”走到床榻旁的沈碧珠低声说得一句。
流萤端着药碗在床沿坐下也说:“娘娘,喝了药才能快些好起来。”
沈碧珠掖一掖被角,含着嗔怪莞尔道:“你不知你昏睡许久,这些日子叫我们担心不已。”
“好在醒来了,往后安心将养便是,必能仍如从前那般康健。”
沈碧珠语气听来轻松。
但虞瑶看得出她面上的憔悴,知她这些日子定过得辛苦,便将心底的诸多疑问压下去。
皇帝方才说的话里有一句极对。
有什么话,可以慢慢说,不必急在一时。
是以,虞瑶没有勉强自己扛着身上的难受非要立马将所有的事情弄明白。
也没有把楚景玄那些奇怪的话语透露给沈碧珠和流萤。
让流萤喂她喝过汤药,不多时虞瑶又睡着了。
只不过她这一觉睡得并不太久,醒来时,流萤正安安静静坐在脚踏上拿着绣绷子埋头绣花。
流萤绣花期间时不时会抬眼去看一看床榻上的虞瑶,留心着虞瑶的情况。因着这份细心,不待虞瑶出声,她很快发现虞瑶醒来,脸上也立刻浮现笑意:“娘娘睡醒了,方才不曾用膳,现下想是饿得厉害,小厨房的灶上温着粥,奴婢去端来。”一面说一面搁下绣绷子,又一溜烟出去。
虞瑶来不及开口。
但确实觉出腹中饥饿便未出声把流萤喊住,由着她去。
流萤去得快,回来同样快。
食盒搁在小几上,麻利将热粥端出来,流萤取过瓷勺笑吟吟喂虞瑶吃粥。
“瑞王妃昨天夜里一直守着娘娘未曾合眼。”
“娘娘方才睡着的时候,瑞王爷来带瑞王妃先回府去休息,因娘娘正睡着便未特地吵醒娘娘。”
流萤喂虞瑶喝粥,絮絮叨叨:“陛下正与几位大人商议事情故而不在。”
顿一顿,她压低声音告诉虞瑶,“娘娘是在宣执殿。”
宣执殿是楚景玄这位皇帝陛下平常起居之所。
批阅奏折、会见大臣大多也在此处。
又睡醒一觉的虞瑶比之初初醒来时头脑清醒不少,凡事能深想两分。
从流萤口中真正确认自己如今是在宣执殿,她也意识到在她昏睡期间定然发生过许多事情。
“我昏睡多久?”
配合又咽下一瓷勺的素粥,虞瑶低声问。
流萤轻叹道:“娘娘昏睡至今其实已有大半个月了。”
见虞瑶面上讶然,她又低声说,“娘娘此番不但中箭受伤,且身中剧毒,险些便……”
一时回想起此前虞瑶气息微弱、昏迷呕血,情况凶险,她眼眶微红。
流萤泣声:“娘娘没事当真是太好了。”
听闻自己昏睡大半个月,本以为大约三五日的虞瑶很难不惊讶。
更不提中箭受伤之外竟又中毒。
虞瑶此时才算真正晓得她经历过一场怎样的劫后余生。
既庆幸,又后怕。
“奴婢前些日子真心吓坏了,瑞王妃也为娘娘流得不知多少眼泪。”
“只好在陛下也极在乎娘娘。”
流萤擦一擦眼角的泪,继续舀一勺素粥递到虞瑶唇边,重又露出笑脸:“娘娘受伤中毒,昏迷不醒,御医得陛下命令,日夜不休寻得解毒之法,但仍缺少新鲜蝮蛇蛇胆这一味药才能为娘娘解毒,偏偏这蝮蛇须得黔中才寻得见。”
“陛下便命人快马加鞭赶去黔州。”
“据说那蝮蛇剧毒无比,生在密林深处,捕捉之时凶险异常,活捉后又八百里加急送回京城。”
回头看一看,确定身后无人,流萤小声说:“陛下其实是在乎娘娘的。”
“这些日子陛下也时常亲自照顾娘娘。”
“陛下照顾娘娘的时候格外细心体贴,不但亲自给娘娘喂药喂水喂粥,连净面、净手、换药之类的事也不假手于人。奴婢虽说被陛下恩准留在宣执殿照顾娘娘,但唯有陛下不在,才轮得到奴婢来照顾。往日里……娘娘,奴婢想着,陛下往后,应该不会再待娘娘那样了……”
流萤晓得这些话多少逾矩。
只她念着往后自家娘娘仍要在这宫里把日子过下去,难免盼望虞瑶和楚景玄关系和睦。
虞瑶也知流萤不会故意拿假话骗她。
何况,碧珠同样对她说过一句“陛下这些日子很担心你”。
想来是她昏睡期间,楚景玄的言行令她们得到这些结论、做出这些判断。
亲自照顾她么……
虞瑶便记起醒来后楚景玄对她说过的那些话。
过去的事不追究。
要和她有将来,有以后,要过一辈子,要她的人,也要她的……心。
楚景玄说应允她想要的保虞家荣华富贵。
问她可做好为此付出代价的准备。
虞瑶明白过来当时听楚景玄说着这些话时,为何会觉得他陌生。尤其回想楚景玄那样无波无澜的语气,似平静,字里行间却流露威压与不容置喙。她能在那些话里感受到他身为上位者、身为帝王的压迫,是根本由不得她不答应。
从前的楚景玄自然不是像今日这个样子。
尽管他们关系向来不甚和睦,可放在往日里,一个不悦,他会恼怒,会对她阴阳怪气,却不会让她如此不安。
楚景玄说……
他说早知道她不想嫁给他不想做他的皇后,他说是亲耳听见的。
那些话,她曾经对碧珠说过,是在那道懿旨下来后不久,因心中慌乱害怕,忍不住与碧珠倾诉。
楚景玄听见了,意味着他那时恰巧去过虞家。
去虞家做什么?去寻她吗?
可他隐瞒这件事,连带听见她对碧珠说过那些话一并隐瞒直至今日。
虞瑶记得当初楚景玄对她说过:“虞瑶,你以为朕当真想要你做朕的皇后吗?”言犹在耳,也是自此之后,她一直认为,楚景玄厌她恶她不喜她,因她是虞家人,因她的姑母是虞太后,原来不是。
往昔旧事与今时今日之事交织缠绕。
如是种种,使得虞瑶内心生出某一种与楚景玄有关的猜测。
或许在最初的最初——
他们,她和楚景玄,是互生情愫、互相倾心于彼此的。
“娘娘怎么了?怎么突然哭了?”
搁下粥碗,一转头见两行泪划过虞瑶面庞,流萤慌忙道,“可是伤口疼?奴婢马上去喊御医!”
流萤一个激灵要起身,却被拽住衣袖。
她动作顿住,回头见虞瑶冲她摇头,便半是跪在床榻旁,攥着帕子心疼地为虞瑶擦去眼泪。
“现下毒已经解了,没事的,娘娘不哭呀。”以为虞瑶流泪与受伤中毒有关,流萤连声哄她,“再过些时日,娘娘恢复得好便能下床走动,以后定会痊愈的。”
虞瑶只点头,努力收住泪。
却不待将不停涌上来的眼泪彻底压下去,已先听得殿外一阵哭闹的动静。
外面闹的动静越来越大,不见收敛。
流萤紧拧着眉,站起身道:“娘娘,奴婢出去看看。”
虞瑶隐约辨认出殿外哭闹的声音像来自淑妃赵晴柔,心下记起虞三爷,继而想起楚景玄,愣忡过半晌,悚然一惊。她已对楚景玄开口提过虞三爷的事,而楚景玄似确实应允过她……莫不是……
流萤折回侧间后,虞瑶的猜测得到印证。
虞三爷已平安无恙回到虞家,而虞家因她这位皇后护驾有功沾光得到恩赏。
淑妃正是为此事不平。
那些全无预兆窥知她与楚景玄怨怼至今真相而生的伤感,在这一刻,倏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胆颤与惊惧。
虞瑶来不及深想心底涌现的这些情绪,楚景玄从外面大步进来。
流萤与他行过礼便退下去。
楚景玄见虞瑶醒着,一双清凌凌的眸子望向他,心情不错。
他在床沿坐下温声问:“是不是吵醒你了?”
虞瑶只是看着他,目光划过眼前之人的一张英俊面庞,分明眉眼熟悉,却又面目模糊。
她其实,也不曾真正了解过他。
“外面怎么了?”
哪怕从流萤口中已知晓大概怎么回事,虞瑶依然问楚景玄一句。
楚景玄道:“是淑妃。”
“朕进来之前已命她先回明心殿,不会再吵你休息。”
“你的小叔叔现下回府了,你护驾有功,虞家也得到恩赏。”楚景玄自顾自说着,握住虞瑶搭在锦被上的手,与她十指相交,“瑶瑶,朕答应你的已经做到。”
楚景玄的掌心一贯温热,虞瑶的手掌却很凉。
半日时间不到,虞三爷被从狱中释放,虞家得到恩赏,如此不遮掩的偏袒,淑妃怎么可能不闹?
但最要紧的并非这些,而是楚景玄。
虞瑶见到他、听他轻描淡写告诉她这些事,便又晓得自己前一刻为何会感到胆颤惊惧。
她窥见楚景玄因与她之间这份感情而生的执念与疯狂。
同样一件事,往日的楚景玄绝不会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随便放过她小叔叔。
如今的他却这样做了。
明知道不对、不应该却依旧这样做了……
是因为她开过口。
他竟然在用这种方式取悦于她!
“陛下!”虞瑶心弦颤动,猝然出声。
对上楚景玄沉沉眸光,她声音变得有几分艰涩,慢慢同他说,“臣妾……想见妹妹一面。”
楚景玄视线不轻不重落在虞瑶反握住他手掌的细白手指上。
他微微一笑:“你尚虚弱,不宜见太多人。”
虞瑶看着眼前的楚景玄,又记起她入宫以后他们曾有过一段融洽的日子。全是假装吗?若非假装,他那时候为何突然态度大变、待她冷漠、对她说出那样的话?
还有不久之前霍雪桐被打入冷宫。
以此前霍雪桐的说辞,与她有关系,那天夜里在庭兰轩究竟发生过什么?
脑中竭力揣测楚景玄的心思,虞瑶依然艰涩道:“妹妹知臣妾受伤,见不到臣妾,定会担心。”
楚景玄听言,意味不明笑叹一声。
“瑶瑶这么快便想通了?”
他松开虞瑶的手,轻抬她下巴直视她的双眸,笑道,“朕心甚慰。”
虞瑶微愣,慢一拍才反应过来楚景玄何意,表情一滞。
“想要得到什么,便要为此付出另外一些。”
这是楚景玄之前对她说过的话。
在此刻的楚景玄眼中,她想要见妹妹,等同于正在对他提要求。
而她想得到见妹妹一面的机会,须得去付出他想要的。
虞瑶嘴唇轻颤,不觉毛骨悚然。
这般行径,同虞家待她同姑母待她有何区别?不过都是想尽办法从她身上索取他们的所求。
还有机会挽回吗?
倘若她向他解释这些年他们之间累积的诸多误会,会有用处吗?
“陛下,臣妾……”虞瑶慌乱中忍着疼痛艰难抬起手臂,手掌攀上楚景玄的手腕,而楚景玄也配合松开对她下巴的桎梏,不紧不慢握住她的手掌。他用温和的语调说:“瑶瑶也还不能乱动。”
虞瑶眼底积聚起泪,咬了下唇,忍住哭意告诉他:“臣妾当年,不是不愿嫁给陛下。”
楚景玄只笑:“是吗?瑶瑶果真聪慧,知道朕爱听什么。”
那笑意未达眼底。
而这样一句话落在虞瑶耳中,如一道惊雷劈下来,粉碎她不切实际的妄图与他解开误会的幻想。
她的所有解释,他已然不会信了。
即便告诉他当初她心悦于他,他如今也必是不会信了。
在他眼里她又是什么样子?
大约是,一个为着荣华富贵事事可出卖的人。
“陛下当初不是对臣妾说,不想要臣妾做陛下的皇后吗?”虞瑶别开眼,几是颤声问。
楚景玄见她似执意同他提起旧事,轻笑一声。
“瑶瑶心里介怀着这个?”
“其实不过一句气话,况且朕为何那样说,你应当比任何人清楚。”
她应当清楚?
虞瑶拧眉:“因为陛下听见臣妾的那些话?”
“难道只这一件事么?”楚景玄反问,在虞瑶错愕抬眼看他时,他嘴边噙着点虚假笑意道,“不是连你虎口遇险也是假的么?瑶瑶亲自参与的,怎么也忘了?”
刹那便又是一个晴天霹雳。
虞瑶满脸愕然,不可置信看着楚景玄,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话。
楚景玄也知提起旧事会叫她慌乱。
毕竟她从来不晓得他其实知道这些隐秘之事。
但挑明也罢。
亦免得她弄不明白局面,时不时旧事重提,叫人心烦。
“罢了,朕不是要和你算旧账。”
楚景玄嗓音低沉,指腹擦去虞瑶眼角淌出的泪,“朕说过不计较便不计较,往后好好的便是。”
虞瑶闭一闭眼,没有回答。
楚景玄静静看得她片刻,见她不愿睁眼,只让她安心休养便起身出去了。
却不知虞瑶心如刀割。
原来,原来连她被皇帝从虎口救下也尽是他们的算计。
这一桩连着皇帝听见她说不愿嫁他,怎会不认为她与他们同流合污?
她又怎么解释得清楚自己没有参与其中?
原是后来所有的一切皆有因由。
她与楚景玄走到今日这一步,已不必挽回,亦明明白白无可挽回了。
且无论她与楚景玄之间变成何种模样,哪怕某天姑母仙去,只要她一日是皇后,楚景玄便一日会顾及她这个皇后的脸面,给虞家优待,让她有个不丢脸的娘家。
不能继续等下去。
虞瑶想,她要尽快见妹妹一面,让妹妹配合碧珠早日离开虞家,她已只剩下这一条路可走。
……
楚景玄从侧间出来,想着虞瑶流泪的模样,便让流萤姑且不必进去。
他压下心底些许沉郁情绪,如常坐在龙案后批阅奏折。
后来几次按捺不住进侧间去看虞瑶,她都在睡着,楚景玄觉出她似有意避他,心下隐隐的不快。
却在记起她想见妹妹后,终把常禄喊来命他即刻出宫去请虞敏。
常禄领命退下,楚景玄随手取过一本奏折打开,看得几眼又“啪”地合上。
恰在此时,常安进来回禀事情。
“抓到人了?”楚景玄看一眼常安,沉声问。
常安躬身道:“是,证据确凿,无可抵赖,此人已经招供了。”
“摆驾碧霄宫。”
伴随楚景玄的声吩咐,他从龙案后走出来,步下玉阶。
德妃柳月珍住在碧霄宫绛云殿。
她入宫以后,皇帝极少会过来绛云殿,上一次来,更不知多久以前。
听见宫人通禀皇帝陛下驾到,德妃柳月珍一怔之下失手打翻手中一只青花瓷茶盏。大宫女连忙让小宫女清理,又去扶德妃:“陛下来了,奴婢服侍娘娘梳妆。”
德妃愣愣被大宫女扶着站起身。
却不待她先去梳妆,楚景玄已阔步入得殿内。
看见他走近,德妃勉力回神,连忙向他规矩福身行礼:“臣妾见过陛下,陛下万安。”
楚景玄淡淡道:“全都退下。”
德妃的大宫女福身应是,领着殿内的宫人齐齐退出去。
楚景玄瞥一眼僵硬立在原地的德妃,也没有走到罗汉床坐下,只问:“德妃可知朕为何而来?”
前些日子,冷宫里的霍雪桐去世,毓秀宫的采女叶秀莹被赐死。
凤鸾宫里也有小宫女不知去向……
德妃眉眼低垂,克制住心慌,低声回:“臣妾愚钝。”
她藏在袖中的手不由握紧。
“下在皇后沐浴所用热水里的毒药,光凭德妃自己想必没办法弄进宫。你们柳家好大的本事也好大的胆子,敢对皇后下毒,且是令皇后或小产或无子的毒药。”
楚景玄蕴着怒的话无情戳破真相。
德妃一张脸刹那间失去血色,变得惨惨淡淡。
楚景玄又对德妃说:“最初你想将事情推到霍雪桐身上,选的小宫女也颇具迷惑,可是霍雪桐没有你的脑子,霍家也没有你们柳家的本事,她和霍家做不来这件事。只你觉察到那小宫女有异,心中不安,又见朕将霍雪桐打入冷宫,趁着皇后去过冷宫探望霍雪桐便妄图谋害她,以栽赃皇后。”
“叶秀莹是你的人。”
“她恨霍雪桐欺辱过她便听从你的安排,以为你会保她平安。”
“德妃好算计。”
楚景玄冷笑,淡漠道,“可凡事做过便会留下蛛丝马迹。”
“为你们柳家将毒送入宫中的人,已经被擒获,并认罪伏诛。”
“德妃,你说朕追究还是不追究?”
楚景玄一句又一句的话早将德妃柳月珍击溃。
她瘫坐在地上,双手捂住脸,眼泪不停从指缝渗出来,却犹有不甘与不解,不知皇帝为何如此。
“陛下不是不愿皇后有子嗣吗……”
“臣妾……臣妾是在替陛下分忧,臣妾只是想替陛下分忧而已啊!”
柳月珍以为自己做的事,哪怕皇帝有所觉察也会默许。
她以为,即便失败,她也必平安无恙,可现下皇帝来绛云殿兴师问罪,何曾有包庇的态度?
喃喃低泣之言换不来半分的怜悯。
楚景玄漠然道:“朕愿不愿意皇后有子嗣,不必你们来为朕操心。”
“朕可以将此事压下去,放你们柳家一马。”
“你设计谋害皇后,其心可诛。”
“朕给你最后一点体面。”
“自今日起,你便称病闭门谢客不见任何外人,否则这一次的事,朕连带你们柳家一并清算。”
德妃颤颤巍巍松开捂住脸的手,满面泪痕去看楚景玄。
她明白,称病之后,则是有一日她会以病逝的名义了结性命……
可用她的性命保全家族称得上网开一面。
德妃柳月珍木然低下头去,颤声道:“臣妾……领旨……”
从绛云殿出来,楚景玄乘御辇离开碧霄宫回到宣执殿。去侧间看虞瑶,见她正在用膳用药,楚景玄净过手走到床榻边坐下,从流萤手中取过粥碗:“朕喂你。”
虞瑶乖顺没有拒绝,眼神示意流萤退下。
用过粥,又喝过药,见她乖巧,楚景玄心情稍霁,往她口中塞了颗蜜饯。
“陛下……”
将蜜饯吃下,虞瑶自锦被下探出手,轻拽楚景玄衣袖。
楚景玄看她:“怎么了?”
虞瑶手指一点点拽紧他衣袖,摸索到他的手,主动握住,软下语气问:“臣妾想见妹妹一面,可以吗?”
楚景玄含笑望住她。
虞瑶尝试着,拉过楚景玄的手掌,放在唇边吻一吻他的手指,重又抬眸:“好不好?”
语气里藏着撒娇之意。
楚景玄被虞瑶这般软绵绵看着,一颗心也软下来:“好。”
虞瑶问:“明日可以吗?”
“为何这般着急?”楚景玄随口一问,却不提已命常禄去请虞敏,笑道,“会让你见妹妹的。”
“嗯。”
虞瑶见楚景玄没有应下,也不执着非要明日,免得叫他觉察出不对。
让流萤撤下碗碟,楚景玄留在侧间批阅奏折。
虞瑶白日已睡得许久,这会儿没有困意,便安安静静相陪。
窗棂渐渐透进来昏黄的光。
又昏昏欲睡时,虞瑶听见侧间外响起常禄的声音,她抬眼去看楚景玄,楚景玄温声道:“朕出去一下。”
虞瑶便看着楚景玄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
外面的说话声传不进来,确信什么也听不见,她闭了眼,去捉睡意的尾巴。
楚景玄却因常禄的禀报而眉目森然。
“不见了?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不见踪影?”
作者有话说:
狗子,路走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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