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循着声音看着,只见灵夫人怔怔望着永昭帝,喃喃自语道。

    “这回灵夫人,这病因有很多,与病人自身有关,外界刺激也有一定影响,臣一时也不好下定论”张太医斟酌道,将开好的药方递给皇后过目。

    夏嘉年大步走进殿内禀告道:“皇后娘娘,微臣已经将皇上就寝前用过的水和物什全部查验过了,并无任何异样。”

    皇后虽然心中悲痛,但危机时刻体现出了一国之母应有的镇定,只见她对着朝中三位分量最重的大臣说道:“皇上突然病重,这是谁也不想见到的,但是,为了朝政稳定,此事还是不宜声张。”

    皇后的提议正是白远几人心里所想的,只见三人各自看了对方一眼,回道:“臣遵旨。”

    众人心里明白,这几年兴安朝可以休养生息,不在于国家已经多么强盛,而是因为兴安朝的两位劲敌——盘踞在北方的鲜卑和匈奴两股势力正斗得难舍难分。

    若是皇上病重的消息传开去,太子年幼且无临朝经验,保不准敌人会联手对付兴安朝。

    “太子尚且稚嫩,很多事情还需要朝中的大臣加以辅助,劳请诸位多多费心!”皇后说道。

    太子薛逸极力压抑着忍不住上扬的嘴角,他内心在翻涌着滔天的巨浪,此时他就像站在巨浪的顶端,心里心中充满澎湃的激情,他知道这种感受并不应该出现在一个父亲刚刚病重的儿子身上,这无疑会让人非议。

    因此,他低下头,做出一副悲伤迷茫的模样。

    事情顺利得让人觉得有些错愕,直到几位大臣退下的时候殿内没有一个人反对太子监国——就连平日里跋扈张扬的灵夫人和一向与太子不和的四皇子薛穆也只是静默不语。

    只有太子带着一丝谨慎退出大殿地时候,四皇子鼻孔急不可闻地“哼”了一声。

    薛逸一改平日作风,大大方方地朝他微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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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一名男子站在廊下,望着飞舞的大雪长叹一口气。顽皮的雪花贴上他的长而纤细的睫毛上,化作一朵晶莹的水珠。

    “大皇子,咱们回吧?”一名侍从低声提醒道。虽然今年皇上已经拟下诏书,将大皇子封为梁王,但大皇子薛仁尚未正式就藩,薛仁也习惯身边的人以旧时称谓称呼自己。

    “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走走。”薛仁撑着一把油纸伞,自己向外走去。

    身边的下人显然知道薛仁的脾性,也不再加以阻拦,目送着他的修长身影渐行渐远。

    薛仁早年丧母,那时二皇子薛泽尚且年幼,所幸皇上怜惜他们并叮嘱皇后多加照顾。

    这些年来,薛仁薛泽虽然没有成为为璀璨耀眼的天子骄子,过得倒也算得上是惬意无忧。

    “父皇如今突然病重,太子即位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薛仁琢磨着如今的局势,“如今要让他们知道,我与弟弟并无半分忤逆之意天家无情,能保住性命才是紧要的”

    空旷的雪地留下长长的一串脚印,直到握伞的手冻得通红,薛仁的思路也渐渐明晰,他开始原路折返。

    “夫人,夫人,你怎么了!快来人啊!”一名女子的声音从一扇殿门后传来,薛仁顿住了脚步。

    “快来人啊!我们夫人扭着脚了,”女子的声音急急道,“这么大的雪,待会得了风寒可怎么好?”

    “风寒算得了什么?这或许就是老天对我的惩罚!”另一名女子的声音传过来,“他们掩盖了真相,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夫人!你怎么把伞扔了!”丫鬟急急地叫道。

    薛仁认真辨认了一下,认出这是灵夫人的声音。

    他迟疑了一下,但他还是踏出了那一步,那改变他一生的一步。

    贵重的紫皮貂毛大氅在雪地里铺开,大氅之上的女子显得纤细无助;温柔的雪花沾染在黑如瀑布的发髻之上。眼波流转间,她彷佛成了入了画的美人。

    “大皇子!快来帮帮我们夫人!”瑞香叫道。

    薛仁远远地施了一礼,回道:“要不,儿臣还是去找一下别的下人过来”

    “雪这么大,现在又是深夜,等到有人过来,夫人都要被冻僵了!”瑞香忧愁道。

    “瑞香,你又何必强人所难?”灵夫人别过脸去,不让别人看到她的泪眼。

    “大皇子,前面就有一个可以避风的地方,您可以将娘娘送去那里吗?很快的!”瑞香恳求道,“娘娘身体不好,之前小产就落下了病根,要是再受了寒”

    薛仁打量了一下四周,最后将目光停在不远处的一间宫殿,“如此,儿臣便失礼了!”

    雪越下越大,瑞香撑起的伞不足以遮盖风雪,然而灵夫人却没有感受到多少凛冽的寒风,她在他的怀里,就像一只收起尖刺的刺猬,在温暖舒适的位置突然放下了防备。

    她望向茫茫的雪地,忽然有一瞬间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

    “到了。”薛仁的说话声将她拉回现实,她又变成了妩媚多妖的灵夫人。

    这是一件临近某个楼阁的里间,应该是供宫人歇息用的。瑞香在一个篓子里找到了些许煤炭,她忙活着在屋子里找火石,屋内便剩下灵夫人与薛仁两个人。

    “大皇子,你可信我?”灵夫人突然问道。

    薛仁将目光投在门外的空地,冷静道:“灵夫人不妨一说,信与不信,再有定夺。”

    “皇上根本就不是什么中风倒地!”灵夫人不放过薛仁脸上任何一个表情的变换,道,“他就寝前还接见了太子!太子走后皇上就突然发病,这不是有人蓄意谋害他是什么?”

    父皇昏迷前还见过太子,为何方才殿内没有人提起?

    薛仁听后问道:“灵夫人是如何知道的?”

    “中书侍郎张应亲口和我说的。”灵夫人道。

    薛仁问道,“可还有别的宫人见到了?”

    “在殿外的两个小黄门也都可以作证。”灵夫人回道。

    薛仁缓缓摇了摇头,“仅仅凭这一点不能确定三弟与父皇的病情有关。”

    他要起身告辞,他踏足后宫宫闱已经是大忌,虽说事出有因,但还是尽早离去为好。

    “如果我说,皇上之前和我说过他有另立太子的想法呢?”灵夫人的一句话将薛仁定在原地。

    灵夫人接着说道:“我知道你会觉得太子并无作案动机,身为一国储君,乖乖等着即位便可,但是如果他知道皇上有废黜他的想法呢?他还会不动如山吗?”

    “这仅仅是你的一面之词。”薛仁说道。

    “是不是我的一面之词,你一查便知!”灵夫人回道。

    “娘娘方才在殿内为何没有说?”薛仁又问。

    灵夫人冷哼一声,“白远是举荐皇后母家的人,杨孝悌是太子太傅,而夏嘉年我也没有十分的把握他站在哪边,那种情形下你觉得谁会信我?”

    “娘娘意欲何为?”薛仁平静的看向灵夫人,他这般这般直接了当倒叫灵夫人准备好的说辞全卡在了嗓子眼。

    “我不像皇后,有个可以继承皇位的儿子,也没有湘夫人的福气,下半辈子还有依靠,我只有皇上可以依靠了!”灵夫人走到薛仁身后,继续说道,“太子心术不正,难以肩负一国重担!大皇子你应该在明日早朝将这件事告诉满朝文武!”

    “恕难从命!”薛仁不带一丝犹豫,“太子是一国储君,不会因为你的几句猜测而发生任何改变!”

    薛仁说完大步离去,空留灵夫人暗自恼怒:本来他以为最注重孝道的大皇子薛仁会答应和她探查皇上昏迷一事,想不到这薛仁这个薛仁看似仁善,打定主意后竟也是个油盐不进的!

    看着雪地里的脚印,灵夫人又落下泪来,方才她说的话虽然有撺掇的意味,但多少掺杂了自己的情绪,皇帝突然昏迷不醒,她真的很有可能落得个凄凉下场。

    她柔柔地支着额头,任由豆大的泪珠在白嫩的脸庞滑下,落到隆起的胸脯上,便浸湿了衣裳上那朵盛放的芍药花苞。

    风儿也不再拍打门窗,怕是惊扰了这灯下的美人。

    薛仁走得急,若是他回头看一看,便会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他走进了灵夫人还在歇息的屋宇。

    “娘娘。”那人走进殿内,轻声叫道,“别哭了,娘娘。”

    他的目光介于少年与成年男人之间,温柔而绻缱,“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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