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寺的印章?说的可是藏经洞前,唐代建造的官寺,三界寺?”回去的路上,池雨还在追问蔡教授。

    “没错。”对方沉声,寻回的宝珠和三界寺印章都被妥善地收回麸皮制的文物袋里。“藏经洞中出土的各大经卷,佛经上铃大多都有三界寺的印章,更有人认为,藏经洞就是当年三界寺的藏书阁,藏经洞现今的文物,原本都属于三界寺。”

    【自沙门乐僔于公元366年开窟以来,莫高窟经历了初创、发展到逐渐衰落一个漫长的历史进程。

    千余年来,先民们创造并小心地维护着这座文化圣殿。但后来有百余年时间,莫高窟如同消失了般,在历史记载中难寻踪迹。

    直到有一天,一次偶然的“意外”,让敦煌的名字传遍寰宇。

    一切的源头,都来自于一名道士王圆箓的意外发现,因家乡连年灾荒,他被迫外出谋生,后流落至酒泉入道修行。

    当已近不惑之年的王圆箓走进莫高窟,感慨莫高圣境为“西方极乐世界,乃在斯乎”。随后,他定居此地,看护莫高窟,还四处奔波,苦口劝募,省吃俭用,积攒钱财,清理洞窟积沙。据传,仅第16窟淤沙的清理,他就花了近两年的时间。

    而后王圆箓在清理积沙时意外发现了藏有写经、文书和文物6万多件的藏经洞,由此揭开了莫高窟新的历史篇章。

    王圆箓的墓志明确记载了这一历史事件:“沙出壁裂一孔,仿佛有光,破壁,则有小洞,豁然开朗,内藏唐经万卷,古物多名,见者多为奇观,闻者传为神物。”

    自此,莫高窟引起世人关注。可惜,首先到来的多是疯狂的“掠夺者”。

    按说,王圆箓还算是个尽责的人。发现藏经洞后,他徒步数十里,赶往县城找到敦煌县令,还奉送了藏经洞的两卷经文,希望引起这位官老爷的重视。可惜,这位知县不学无术,把这两卷经文竟当作两张发黄的废纸。

    后来,王圆箓又向新任敦煌县令汇报了藏经洞的情况,这位进士出身、对金石学也颇有研究的知县当即去莫高窟察看,并顺手拣得几卷经文带走。却也只留下一句话,让王道士就地保存,看好藏经洞。

    两番未果,道士王圆箓仍不甘心。他又从藏经洞挑拣了两箱经卷,赶着毛驴行程800多里奔赴肃州,也就是如今的酒泉,找到了时任安肃兵备道的道台。对方浏览了一番,最后得出结论:经卷上的字不如他的书法好,就此了事。

    再后来,有金石学家托当时的敦煌县令为他寻找一些关于莫高窟藏经洞出土的碑刻资料,却未下令对藏经洞采取有效保护措施,只是向甘肃藩台建议将这些古代文献和文物运到省城兰州保存。

    然而,敦煌离兰州路途遥远,仅运费就要五六千两银子,只好又“搁浅”,过了几年,省政府才下令敦煌检点经卷就地保存。

    “据考证,王圆箓还给‘老佛爷’写过信,但并未寄出去。”著名敦煌学者赵声良告诉记者,但并非像传说那样,王圆箓斗胆写给“老佛爷”慈禧的秘报信泥牛入海,而是偏居一隅的一介道士根本没有渠道把信寄出去。

    王道士与藏经洞频遭“冷遇”,可有人却视莫高窟为宝地,不远万里而来。俄国人奥勃鲁切夫在黑水城遗址挖掘之后,赶至莫高窟,以五十根硬脂蜡烛为诱饵,换得藏经洞写本两大捆。这是藏经洞文书流失于外国人的开始。

    再后来,听说藏经洞消息的英国人斯坦因迫不及待地赶到敦煌,以四块马蹄银从王圆箓处换得写经200捆、文书24箱和绢画丝织物5大箱。1914年,斯坦因再次来到敦煌,从王道士处获得写本570余卷。

    当时王道士将经卷卖给斯坦因有三方面的原因。

    一是在长达7年的时间里,他多次逐级上报却无人过问,让他灰了心。二是急着筹款清扫洞窟,修建三层楼,完成自己的宏愿。三是斯坦因的“探险家精神”触动了崇尚唐玄奘的王道士,虽不愿意外国人将这些文物带走,却让了步。简言之,王圆箓贱卖珍贵敦煌文物是“政府不理、经济需求、信仰吻合”三大原因导致的。

    此后,西方窃贼接踵而至。

    当时,西方人到中国带走文物时,都持有当地官方许可证,且一路官兵保护,一介道士根本就没有能力拒绝他们。

    客观地讲,王圆箓到达莫高窟时,莫高窟处于“废弃”的无人管理状态,王圆箓四处募捐,清理积沙,在某种意义上算是“看护莫高窟的第一人”。据考证,“王圆箓生活很清贫,募捐以及贱卖敦煌文物所得均用在‘功德’上。”

    引起争议的,还有第17窟藏经洞的封闭原因。

    第17窟原为唐代高僧洪辩的修行禅窟。洪辩去世后,族人及弟子为示纪念,将禅室改为影堂,内塑洪辩塑像。但不知何时何因,这个洞窟存入了大量古代写经和艺术品,直到被王圆箓发现。

    对于藏经洞封闭原因及时间,由于缺乏明确记载无法确知,但近百年来众说纷纭,并渐渐形成“避难说”和“废弃说”两种流派。

    “避难说”人士认为,在西夏入侵沙州时或在1006年为防御信奉□□教的黑韩王朝进攻沙州时,三界寺僧人有计划地封存了经卷、佛画、文书等。

    “废弃说”人士则认为,在11世纪初叶,随着佛经样式的演进,折叶式的刊本经卷逐步替代了古老的卷轴式经卷,因此就把以前使用起来不方便的卷轴经典等进行集中处理,作为敦煌寺院的“神圣废弃物”而封存。

    历史的争论继续留给历史,但一众研究院大佬更倾向于第一种说法,因为当年探索藏经洞时,十分狭窄的小室里藏有从公元4世纪到公元14世纪的各种历史文本、绢画、刺绣等文物5万多件,包含多种文字记载,有汉文、藏文、梵文、龟兹文、粟特文、突厥文、回鹘文、康居文等…

    却独独缺了西夏的文字。

    再加上经卷上铃那醒目的“三界寺”印章,则让众人更坚定第一种猜测。

    不过,也仅仅是猜测而已。

    近年来由于游客数量的增加,莫高窟为了延缓壁画氧化消失的速度,临时关闭或者对一些洞窟限制了游客量。

    对于世界瑰宝藏经洞,则是采取了当年三界寺僧人同样的方式,将当年王道士凿开的洞窟回填。

    人力所探索的真相毕竟有限,对于藏经洞的秘密,其中还遗留着一个巨大的疑点尚待解决。】

    揭开尘封的宝物身上的谜底,是每个敦煌人的夙愿。

    “什么秘密?”开车的霍彦也忍不住插了句嘴。

    蔡教授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事,还是留着你们院长告诉你们吧。”说完又偏头看窗外,“真相如何,也不知道我们这些老家伙有没有命知道喽。”

    北大像的眉心宝珠寻回,研究院上下大喜,院长连忙将红宝石送到了修复科,又千恩万谢地送走了高师傅和两位配合的民警。

    正要为蔡教授设庆功宴呢,叫上几个年轻人晚上一起热闹热闹,蔡教授摆摆手,捏了捏眉心:“伯明啊,来,咱借一步说话。”

    三个小的留在原地装鹌鹑,心下猜测,蔡教授大概是要和院长提发现那枚“三界寺印章”的事了。

    “回家吧。”霍彦偏头对池雨笑了笑,他说得暧昧,她也懒得反驳。一旁的程玮看在眼里,瞳孔微缩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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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池雨做了一个梦。

    寒风在外撞击着窗户叫嚣着要进来,小姑娘却蜷缩在床上,眉头紧锁,额上汗珠细密,像是被困在梦里,挣扎着要醒来。

    梦里的女人头戴凤冠,以羽扇遮面,掩去美目,唯窥朱唇。有风打北边来,玉翠朱环伶仃哗哗作响,听的人心乱,手指搅碎了一方喜帕,那艳丽的朱唇边,被眼泪烫出一则悲伤的表情。

    明明是浩浩荡荡的十里红妆,但塞北的寒风袭卷着花香刺得她作呕。已经远离都城了,她不顾婚俗掀开帘子去看,似乎是为了迎接喜事,就连满城的树上都系着无数条红绸带,原本只有风沙颜色的塞北,被抹上了浓墨重彩的红。

    鸣沙山里皆是维持秩序的士兵,涌动的人群络绎不绝,他们大多干涸着一张脸,似乎一笑就要从嘴角裂出血来。百姓们比肩继踵,个个皆伸头探脑去观望这百年难见的婚礼,前方的礼队大红灯笼开路,沿途一路吹吹打打,她逐渐看不清女人的脸——却奇妙地体会到女人的绝望。

    好像她就是她,又不是她。

    胡首举杯邀众人饮酒之际,女人趁着人多嘈杂闹声吵人,拉着自己带来的陪嫁丫鬟互换了衣装,与前来接应的情郎远赴天涯。

    梦境一转,女人半裸的身子掩在裸背里。光洁的背部袒露在情郎面前,情郎执笔在其背上作画,笔尖轻触,一下一下扫在池雨心上。

    情郎给了女人一个真正的婚礼。红烛罗帐,锦屏鸳鸯,画眉婉转思张敞。

    喧嚣的酒肆,来往的商户,她从未如此感谢丝路都会的繁华,躲在传递文明交融的浓情里偷得半响贪欢。二人在这片烟火的掩护下度过了快乐而短暂的一段时光。

    风云突变,胡首发现二人的藏身之所,四面八方涌出的胡首爪牙化作汹涌好的洪流将二人团团围困。

    “是我错了,放了他,我跟你走。”女人看着被重重包围里的情郎,声声泣血。

    从此她作为一只真正从中原飞来的金丝雀,小心翼翼打听着情郎的消息,怀抱着思念和爱,枯萎在大漠风沙里。

    池雨惊醒的时候,天已经透点亮子,她抹了把脸,发现自己一脸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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