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周太太好奇心起,竖起耳朵听他求了什么,孩童说话声音糯糯,火烛的火苗映在他乌溜溜的眼睛上,虔诚异常:“菩萨菩萨,昨晚的阿童木剧场很好看,请你也去看一看。”

    周太太忍俊不禁,重宴这是给菩萨推剧啊,小朋友话音一转,清脆响亮:“你要是看了觉得好看,就偷偷告诉我,我爸妈晚上在房间玩什么游戏,我不告诉我哥。”

    听得周太太老脸一红,还游戏?连忙握住重宴的小手,让他别说了:“吃饭了,川仔宴仔我们去吃饭。”

    吃晚餐的时候,二老和周明,还有两个孙儿,饭厅的灯照得四周温馨圆满,周太太提起刚刚重宴要抱猫咪拜拜一事,咯咯直笑,笑得鱼尾纹绽开。

    重川小朋友像个小大人一样,乖乖吃饭时轻顶了下重宴:“阿宴,院子里还有鱼还有鸟,猫猫拜了,鸟和鱼会怎么想?”

    这下重宴小朋友犯难了:“对哦……”

    重川小朋友提议:“不如让菩萨保佑你法力无边叭,阿宴。”听得重宴小朋友直叹有道理,哥哥好聪明,说着又要冲下桌。

    周太太把他拦住,说没人这么求的。

    一家人这餐饭吃得眉开眼笑、喜气洋洋。

    晚上十一点,黄珍珠回到家,司机把车驶进车库,她走进玄关,厅里周太太正在打电话,谈什么捐钱贴金身之类的事,她轻轻叫了声妈。

    周太太循声望去,久未见面的黄珍珠站在那里,踩着高跟鞋,一身修身的西装套装,她扎着马尾,皮肤洁白又光滑,两条腿长又直,整个人似朵出水芙蓉,很有气质,和以前大不相同。

    周太太应了一声,把话筒贴在膀边:“他们父子在楼上,先叫阿姨热晚餐给你吃。”

    黄珍珠要上楼:“妈,我吃过了,我先上去了。”

    黄珍珠上楼,便是这种场景,重川已经睡了,重宴抱过猫说怕染了虱子,要再洗一次澡,嚎得周明头疼,只好在浴缸里放水。

    她倚着卫生间看了一会儿,便进房去了。

    卧室里,她站在斗柜前偏头取下耳环,解开绑扎了一日的皮筋,正按摩着头皮的时候,周明进来了,黄珍珠转身和他说今晚的事:“老柏说地可以让给我们,不过价要加两成,我答应下来。”

    黄珍珠还记得她第一次替周明出面谈生意时,她怕做不好,谈不拢让他难做,是他坚定地告诉她:“你随心去谈,你怎么谈我就怎么做,是亏是赚我都心甘情愿。但是有一点,谈时别犯蠢打我电话,会让人觉得你做不了主。”

    周明这是告诉她,一他不是外援,凡事她需要独立思考,独立处理事情;二是无论她搞砸何事,都有他来垫底,处理后续,让她放心大胆去做。

    今晚,黄珍珠和柏老板谈买地的事,他抬了两成价,她斟酌着有利可图,做主应了下来。

    周明听了,淡淡地嗯了一声,反而在乎的是另一件事,看她红润得不可思议的唇,走前一步抵近她,他双手慢条斯理地撑在斗柜上,她的腰肢抵上柜沿。

    二人对视,周明垂眸时凑近闻了闻她的唇,果不其然的酒香扑鼻,他微微低头迫近她:“喝酒了?”

    黄珍珠被他凑近,只觉脸上更烫,明明回来时打开车窗散了不少酒味,她不见在外人面前的精明强干,笑时眉眼明艳,冲他比划了一下:“就喝两杯。”她只饮了两杯葡萄酒,染了些味,没有醉。

    她的唇擦过口红,残了些微红的酒渍,周明嫌弃地用手指刮了刮,他是不愿黄珍珠在外饮酒的,一杯都嫌多,眸色稍沉时抵她更近,弄得她在斗柜和他的高大身躯间进退不得,他揽住她的腰,倾身轻咬她的唇,稍稍离开时,惑声说了一句:“我要罚你。”

    还能怎么罚?黄珍珠被周明吻上时,从善如流地环上他的脖颈,吻得入神,才吻了一会儿,就有孩童稚嫩的声音骤然响起:“爹地!我的牛牛毛巾!好冻冻!”

    牛牛毛巾是重宴小朋友的最爱,喊声打断二人的吻,黄珍珠乜了周明一眼,他本来进房想拿毛巾,见了她便缠上来,忘了小儿子正泡在浴缸里。

    黄珍珠接手洗儿子的重任,翻出毛巾走进浴室,重宴小朋友脑袋上堆着洗发精的泡沫,浴缸中飘着黄色小鸭子,他正捏着自己那里玩,看她进来,嗲嗲叫了声妈妈,认真问道:“妈咪,这是我的脑子么?”他看过图册,说脑子是有褶皱。

    黄珍珠取过淋浴头利落地冲净重宴头上的泡沫,周明也跟进来,倚着浴室门口看着母子,她听见儿子的问题,嗔了他一眼,回答了他的问题:“现在还不是。”

    以后就是了,跟你爹地一样。

    周明不禁莞尔。

    重宴现在还不懂,乖乖地哦了一声,想着幸好不是,他无法接受自己的脑子是条状的。

    ……

    晚上入睡的时候,黄珍珠和周明提了一声,说明天自己回村一趟。

    周明是不愿意黄珍珠和那村子再有纠葛,当初他好不容易才追回她,二人修成正果,他百般隐瞒他知道她是寡妇还有一儿一女,又说动她放弃把狄桢狄珠接进城,和她出国。

    现在一回南市,黄珍珠便马不停蹄地要回村,即使她日日夜夜待在他身边,还生两个儿子,但是周明始终患得患失,心底总有个声音在提醒他:黄珍珠的心并不是完全属于你和重川重宴,她心底有个部分是属于狄敏和狄桢狄珠的。

    周明关上壁灯,灯暗掩了他眼底的不悦之色,装作不在意地问:“你在那里没亲没戚的,要回村做什么?”

    黄珍珠也叩了壁灯躺下,她睫毛轻眨,眼底是化不开的浓郁感伤,克制着话音怕他听出异样,生怕自己会哭出来:“以前的房子租人了,听说失修,回去看看。”

    她调整了一下睡姿,脸颊轻蹭枕头正要入睡,就被周明欺上来,她以为他要求欢,低嚷了声别闹,没心情。

    他高大的身形压着她,制住她的手,低头时饶有兴味的眼盯着她,对着她的唇说话:“你什么时候成了装修工?既然如此,何必回村,去一区看看吧,看看哪里需要缝补砌墙。”

    二人在随江一区的物业装修结束还在散味,不日就能入住。

    黄珍珠微恼地剜了他一眼,周明摸着她的脸,压下脾气提议道:“去看看吧,你这个女主人看看需要添置什么家具。”

    他说的话让黄珍珠不虞,偏头避开他,她犯拧起来:“家具我会去看,回村的事你也别拦我。”

    在纽约五年,她不懂周明为什么总拦着她回国,现在还拦着她回村,她把周明这些行为归咎于他的占有欲太甚,把她视作风筝,飞出太远,飞出视线都要扯线把她拽回来。

    ……

    初到纽约第一年,繁重的语言课业填充了黄珍珠时时刻刻,但不能阻止她日夜牵挂狄桢狄珠的心。

    黄珍珠不和周明讲清真相,一是二人有重川,如果她讲明,他不接受便是一拍两散,如果他接受,她把狄桢狄珠接来身边,他性格复杂,做不到一碗水端平的,到时受伤的只会是狄桢狄珠。二是她出国不是贪图富贵,唯有自救才能救人,她要成长,成长强大到能协调好周明和狄桢狄珠的关系,才敢放心把狄桢狄珠接至身边,她为人母亲,不会偏袒狄敏和孩子或是周明的孩子,都是她身上掉下的肉。

    就像二人落水,需有一人上岸才能救赎另一人,如果二人皆在水中,只有你拽我、我拖你,空是力气消耗,最后大家齐齐不得救。

    周明知道黄珍珠在为狄桢狄珠的事怅然,他不止一次问过自己,她在受煎熬,如果他早说他知道,让她们母子团聚,是不是她不会这么悲伤。

    但是这些想法都随着重川一声咿咿呀呀的学语而消散,他乌溜溜的眼睛亮极了,对着二人奶声奶气地吐出第一声单调的‘爸’、‘妈’,让周明止了这些心思,他心想自私就自私下去,重川这是他和黄珍珠爱情的结晶,他发誓一生守护重川,姓狄的孩子凭什么来和重川竞争?重川应当得到黄珍珠全盘的不分心的母爱。

    周明咨询过心理医生,问他太太这种情况如何解决。

    心理医生让周明坦诚以对,两个孩子他一时不愿意面对,总不能一辈子不面对。如果他太太发现他早知道了却假装不知道,只会引爆一次婚姻危机。

    周明不接受这种方案,心理医生只好治标不治本,建议他再造个bb,怀孕会使女性分泌生育激素。

    黄珍珠出国前托哥嫂二人帮忙照看狄桢狄珠,狄妃那人眼皮子浅,虽说大家同村,但她放心不下。

    阿嫂特地打来告诉黄珍珠:“等我生产完,我会帮忙照看狄桢狄珠,你既然出国了就安心念书。”

    黄珍珠说会的,她想得很清楚,人生在世,靠山山倒,靠水水流,唯有靠自己。她既然做了选择,就不会耽溺于此,勇敢朝前走,不然两头皆失。

    黄莺答应黄珍珠照看狄桢狄珠,她生产后做完月子就回村。

    黄莺到达当日,抱着狄桢狄珠去了县照相馆拍照,她满口骂骂咧咧嫌狄妃不会办事:“这么久了,一张兄妹二人照片都不曾重新拍过寄给珍珠?珍珠都讨要多久了。她在国外,鞭长莫及,你也不懂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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