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杯子掉在了地上, 鲜血洒了一地。
玄风和狼穆的目光都对准了雀妖,雀妖颤颤巍巍, 在狼穆愤怒和玄风犹疑之前, 连忙给自己找补,“妖后娘娘刚才路过小院廊窗,可不能惊着妖后娘娘。”
玄风信了, 转而斥走了狼穆,而后一个瞬身消失不见, 并留下话,让雀妖带招凝去小院。
血珠一滴一滴地从地面上升起,在雀妖小心翼翼地操控下聚成一团,被妖力包裹着,他双手虚捧着。
“主……”才喊一字便咽了下去,害怕玄风感知到,“这血如何处理?”
招凝展开掌心,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雀妖递上一条纱巾,招凝缓慢擦拭伤口外溢出的鲜血。
“毁了吧。别触碰到了。”招凝淡然说道。
雀妖不解后半句, 但依言照做,妖力化成妖火,灼烧内部包裹着的血液,血液团逐渐缩小,直至烧尽,却突兀出现一滴无色液珠, 雀妖一惊, 感知到那一滴液珠蕴藏的强悍毒性, 是能让筑基期妖族都一滴封喉的程度。
“这这这……”雀妖说不出话来, 这毒是什么时候溶在血液中的,难道是万毒之体?可万毒之体不是在元婴之前自毒其身,会导致自己形貌丑陋、恶斑横生吗?
雀妖偷摸看了一眼悉心擦拭手指的招凝,又连忙低下头,这人类主人怕是把妖王陛下都瞒过去,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毒液混入滴落的血液中,这毒像是上百年的蛇毒。
若是刚才狼穆饮了这杯血,等毒从血液灵力包裹中被释放出来,怕会莫名其妙一命呜呼吧。
他不敢耽搁,加大妖火将毒液烧尽了。
雀妖跟着招凝向湖另一边的小院去。
到小院门口,雀妖掩了卑微,朝院内传音了一声。
“小意,我知道你一个人在北寒岛不适应,我这不是给你找了个人类来陪你吗,你这是又怎么了?”房中传来玄风哄人的声音。
“我说了我不要,我一个人困在这里就算了,你还强行抓人来陪我,你这是让我坑害他人。”
女子的声音带着哽咽和气恼,可偏生让人听着更有怜惜。
“你……你把她放了!”
招凝眼底闪过讶异,这声音比之前更清晰些,果真是故人。
她跟在雀妖后走到房门前,见女子垂泪,侧身避着缠在一旁的玄风。
故人……孟如意!
可招凝直到实实在在看清她这一眼,心中却是愈加不解。
孟如意,她是怎么在不到两年的时间,从九州凡俗东南角跨越千万里来到北寒群岛,又是怎么从一介凡人一跃成为练气高阶的修士的。
没错,面前的孟如意已经练气九层了,只差一步便可冲击筑基。
“哦,人来了。这人类还行,挺知趣的,没有什么反抗。就让她给你解解闷吧。”玄风把招凝招进来。
招凝融入角色,微微见礼喊了声,“妖后娘娘。”
玄风笑了,孟从意险些要“炸”了,她瞪了招凝一眼,背身往内屋走。
孟从意只见过掩去容貌的林影,并没有见过招凝的真实模样。
玄风脸色一黑,又强忍住发怒,只是冷冷提了一句,“小意,放了她当然可以,不过这里可是妖族领地,你说她若是从妖王府走出去,会面对什么?”
孟从意猛地转身,掀开遮挡的帘幕,“你出去。把她放这!”
玄风勾唇一笑,背手向外走,路过招凝身边时微顿,传音如尖刺入耳,“若敢有小心思,本王便让你尝尝万妖噬身的滋味。”
招凝提眸,视线相对,玄风那双天蓝青色的眼眸幽冷,藏着杀意。
“遵妖王陛下之令。”
招凝低头,眼里极快地闪过灵光。
观气术。
不探修为,不窥实力,只瞧气息。
却见幽蓝的气息自带寒意,萦绕在他周身,唯有他丹田一点血光,外溢出数条枝节繁多的血丝。
玄风带着雀妖离开,房间里只剩招凝和孟从意。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孟从意些许踟蹰地出声,“我看你亲切,似曾相识。可我救不了你,我自己也困在这。”
孟从意背过身,“如果你有什么能力离开,就赶紧走吧,我当什么都没看见。”
她说完便要回内室,却不想这时听到对方唤她名字。
“孟从意。”
招凝变幻了声线,又喊了一声。
孟从意一震,猛然转身,盯着招凝,眼睁睁看她去了黑陨铁枷锁,一瞬变成另外的模样。
“林……林影?!”
孟从意惊喜至极,转而又惶恐,看了一眼被雀妖临走前闭上的房门,又几步跑去看有没有关严实。
为了防止孟从意逃走,这门上本来就加持了好几道禁制,现在反而安了孟从意的心。
她小跑到招凝身边,拉着招凝的手,“你,你真的是林影。”
招凝变回本来的面貌,“林影这个人并不存在。”
孟从意并没有大惊,“对对对,我听李巍说了你的名字,你叫沈……沈招凝?”
招凝点点头。
孟从意上下看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你怎么会在这,我……我刚才不知道那是你,我以为是被玄风随便抓来的人。”
“我在这并不奇怪,倒是你……”招凝反问她,“你为何会在这,两年的时间,你经历了什么?”
孟从意咬着唇,知道招凝早就是修真者,人家云游四海,不甚被妖族抓到确实没什么,可是自己从一介凡人到这里,她明白不解释清楚,实在是没办法说道,但她本来对招凝就亲昵,便也没有什么隐瞒或者见外的,她拉着招凝到长榻上坐下。
“这事……说来话长,其实,我空有一身修为,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用。”
那年招凝走后,孟从意和李巍在崖上等了好久,李巍对孟从意说,他要带着陈珠儿的衣冠冢对他们相遇的地方,为她守一辈子的墓。
孟从意却拉住他,“你知道三皇子找你是为了什么,你也听到他们的交谈了,你是老天认定的人皇,你就这么远离俗世,那现在这三国的大乱该如何?”
孟从意有些懊恼又有些内疚,她试图去弥补,“我知道,若不是我强行想要逃走,若不是我自大以为可以轻易逃离三皇子,如今你也不会陷入这样的地步,但是,李巍,你还活着呢,只要活着一切都能重头来过的,至少我们可以试试。你也不想看到你从小生活的地方变成战乱之地。”
李巍茫然的看着她,孟从意却道,“还有大黑,大黑可以帮我们解决大部分的威胁,一定能成功的。”
这般李巍才虚弱地站起身来,重重点头说了声,“好!”
即使没有了人皇之气的庇佑,在黑蟒这超出凡俗力量的庇佑下,李巍和孟从意在凡俗中走的仍旧顺畅。
为了重启人皇之路,李巍纠结了一群难民,揭竿而起,为让投靠的人信服李巍是天选之子。
孟从意甚至安排了一出大戏,她让黑蟒幻化成民间传说中祥瑞的模样,用祥瑞现世来佐证李巍乃天选。
后来,李巍的势力越聚越大,最后成为可以抗衡三国军队的另一道势力。
一年之后,他领着三十万大军,一举攻下了南靖国国都,将正阳观的所有残留势力全部清除,并扶持南靖国先皇在外的遗子即位。
“我们找到那个遗子的时候,他同妻族落难,被发配到苦寒之地。”孟如意可怜道,“他也是倒霉,本来就已经流落到大岳国,成为一个木匠,却不想刚入赘刺史府,大岳国的国主不知因何就举家发配刺史九族。”
招凝总觉的隐隐有些熟悉,“你说的这个人,是不是叫张九?”
孟从意反而惊疑了,“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我们起初还说他被乳母藏得严实,连名字都不好生取。”
原来就是他。招凝心中想着,这兜兜转转,那张九竟然也不是平凡人,是李巍的人皇之气消失后,天道又重新选择了下一任人皇吗?
“他现在叫南绛。在李巍的安排下,登上了南靖国国主之位,因为他之前在大岳国的经历,就让他岳丈作为使者去游说大岳国,倒是让大岳国也签了和,而武鸣国本来就是南靖出兵去打,新皇登基后,撤了兵,武鸣国本就积弱,无力再回攻,于是也签了和。”
招凝慢慢听着她说着后来事,李巍最终遵照了当初的选择,前往了他和陈珠儿相识之地,在山林中修建一座坟茔,他就在旁边架起一座茅草屋,没日没夜的守在坟茔边。
“我便不再跟着李巍,同大黑像之前一样走走游游,却不想,大黑却出了事情。”一说到这事,孟从意便掩面,泪水有些抑制不住,“我之前不懂,肆意让大黑作为军中助力,攻伐凡俗军队,而大黑从不会反驳我的命令,却不想原来修行者,无论是妖兽还是人,一旦牵连进凡俗的战争中,就会遭受天谴。”
而黑蟒已经不仅仅是被牵连其中了,它破坏了凡俗规则,并改变了三国的局势,虽然这局势和结果可能是老天早早就写好的命运,黑蟒还是遭到了雷罚。
“那三道天雷劈下来,当真是将大黑的命都劈没了。它临死之前,将他逆鳞给我,说能在危机之时会庇佑我。”
招凝见她泪流不止的模样,不知该如何说。
“大黑虽然死在我怀中,可是我却有种大黑并未真正死去的感觉,我的直觉不会出错的。”
孟从意抱着这样的心态,在凡俗重不断拜访着民间说法中的仙山,但大多数的仙山空有名而无所谓的仙人,她一介凡人,却也走不了多远,但偏生孟从意的奇遇非凡,最终竟然进入到一处仙人闭关之所。
“那仙人还剩下最后一丝气,他说他在那里苦修了几百年了,却还是没有勘破瓶颈。说能在此时遇见我,说明我们有缘,便强行给我施展了法术,说是什么醍醐灌顶之术,而后我就变成练气九层了。”
醍醐灌顶之术,顾名思义,就是前辈将自身修为强行灌入后辈体内,为其提升修为,而后辈不会付出任何的代价,因为这是前辈以自我生命燃烧为源施展的。
古书中说,这术法是作为一族或一宗最后火种延续的。
“他给了我一功法,可是我如何看的懂?我只乞求仙人告诉我大黑是生是死。仙人却说大黑已经转生,如果有缘我可以再次见到他。仙人看我可怜,用尽最后一丝力量,将我送到这寒冷的小岛上,可是即便这样,我还是找不到大黑,反而还被那不要脸的妖王困在了这里。”
眼泪再也忍不住啪嗒啪嗒的流下来,孟从意扑在招凝身前,抓着招凝手道,“招凝,我是不是永远也见不到大黑了?是不是,我们永远都会被困在这里了。”
孟从意虽然不懂修行,但这么多经历也让她知道金丹与筑基的差距,虽然她看不出来招凝的修为到底如何,但是能隐隐感知到在自己之上,那必是筑基期。
可筑基期又如何,筑基期与金丹期那是天壤之别啊。
招凝默然看着她,对孟从意这两年的经历不置可否,孟从意这样的人好似从出生就被老天眷顾着。
这一刻招凝心中隐隐有种自己也是被老天引到这里来的感觉。
招凝心中叹气。
“大黑给你的那片逆鳞呢?”招凝说道。
“在,在我怀里。你问这个作何?”孟从意不解,但仍旧坦诚地将逆鳞从衣服里拽出来。
她用一根绳子串着吊在了脖子上,逆鳞小小一片,光滑而藏着黑蟒近乎蛟的千年妖力。
“你将灵力注入到逆鳞中。运转那位仙人留给你的功法,将你的心神完全聚在逆鳞上。”
然而孟从意一脸茫然的看着招凝,她咬着唇,她对仙人的功法仍旧不熟悉,这几个月来在北寒群岛的遭遇,让她更没时间去研究那仙人功法。
招凝无奈,一点灵光打入到她体内,感知到她经络中雄厚的灵力,这灵力中诡异极了,缥缈玄秘,招凝冷声,“念功法。”
“哦哦哦,好。”孟从意意识到招凝要做什么,艰难而晦涩的将脑海中的文字复述,“天道行,万川归海,江河不复……”
招凝顺着功法引着孟从意的灵力转过一周天,而后引入到她掌心,逆鳞便在此刻渐渐亮了。
孟从意念完,睁开眼,惊喜地看到逆鳞上竟然出现了一小片光影。
可光影中呈现的却是一个婴孩,躺在摇篮中,那孩子皮肤黝黑,额上生长着两处冥纹,竟然重生成了冥妖。
“这……这是大黑吗?”孟从意讶异地问,看了好一会儿又小声说,“长得有些丑。”
“这是冥妖。”招凝告诉她,“冥妖天生便是这幅模样。”
“哦。”孟从意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嘴角挂着呆呆的笑,但半盏茶后逆鳞上的光影就消失了。
“诶,怎么没了?”看着重新变黯淡的逆鳞,孟从意失落极了,“招凝,你知道他在哪里吗?在北寒群岛上?”
“不一定。他转生成冥妖,大概率出生在幽冥修真界,北寒群岛的冥妖大多都被妖族关在囚笼里。”更别说会生出健健康康的冥妖了。
“那幽冥修真界在哪里,我还有机会看到他吗?”
“有。”招凝给了孟从意肯定的答案,“我正要往幽冥修真界去。”
孟从意眼睛一亮又复而黯淡,说着“可是”,眼睛瞥向房门,现在这情况能去得了吗?
“能。”招凝似是能知道她的心思,“不过,你要帮我一个忙?”
“只要能去,我什么忙都可以帮你!”
招凝道,“我要疾风玄鸟的一支翎篁。”
“啊?妖王的……”孟从意压低着声音,“招凝,你疯了,妖王的尾巴毛怎么可能得到。那可是妖王,金丹妖王啊!”
“我得不到,但你可以。”招凝看着她,“鸟族贯来有传统,以羽毛为信物,会赠予朋友或伴侣。”
“你……你莫不是想让我在大婚之夜骗他一支翎篁吧?”孟从意讪讪说道。
招凝却道,“翎篁并不是什么厮守信物,你大婚之前取得也不是不可以。”
孟从意羞纳,“啊,是我误会了,我想多了。”
她眨巴眼,“那我现在就去找玄风?”
“此刻去过于刻意,你不如等他耐不住来找你,你欲擒故纵,反而更易得些。”
夜里,难得安静。
招凝进入寂灵之府中,她在园圃中看了一会儿灵桃树的生长。
但生长速度却不如以前,近几年招凝很少关注园圃,她目光落在四角奇异装置上,从其上流淌下的墨绿灵光已经浅淡,源头上那四颗晶莹清透的石头也黯淡了几分。
掐指一算,自三叶金纹草偶然种下,如今已经过了十年,即便这奇异石头中蕴藏神异能量远远超出灵石,也终究是有用尽的一日。
就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什么。至少在招凝所阅读过的书册中并未提到过此物。
离开园圃,招凝转进书楼中,她只一抬头,便看见那本新入的功法,高置于太虚六道灵源秘传下方三格。
她一伸手,那册玉简便落入中,功法名玉清紫薇经,是无上大法,以术法见长,而上面特质一条,必须天神媚体质才能修炼。
玉简飞回格上,招凝闭目打坐,倒是与猜想相差无几。
第二天,孟从意左等右等都没有等来玄风,实在着急的不行,她害怕再等就等到后天大婚了。
她纠结了半日,在房里来回踱步,半晌却是打定主意了,“招凝,你那欲擒故纵之法,我是用不了,我要现在就找玄风去!”
“好。”招凝坐在榻上,看着古书,头都没抬。
孟从意呆了,“你……你不拦我?”
“拦你,你便不去了吗?”招凝看她。
她摇了摇头,招凝新翻开一页,“那便快去快回,小心些。”
孟从意刚拉开房门,又顿住了,扭头看了一眼招凝,小声道,“招凝,不然,你跟我一起?若是我哪里说的不对,你暗中提醒我一下?”
招凝顿了顿,放下书,没有多说什么,径直走到她身边,孟从意面上聚起笑意,纯粹而明媚。
招凝跟着孟从意身后往妖王正院去,妖王府的结构十分的切合妖王喜好的八卦,结构对称且四方,正院在妖王府中轴线的正中央。
妖王府中并没有多少妖族,大抵是怕冒犯了孟从意,但一路走去,路上都布置满了红绸,红灯笼、大红花都是成双成对的,甚至连双喜都已经贴上了门窗。
“你看,若是再不走,当真就走不掉了。”孟从意凑在招凝身边小声说道,“听说妖族的婚约,都是向妖神起誓的,若是违背天打雷劈。”
“人族婚约不也是一样的誓言。”
“不一样的,人族不灵,妖族是真的劈。我刚到这里的时候见过,天雷劈下,那妖族瞬间就成灰。”
招凝默然,只听着孟从意在耳边絮叨着这几个月来的“惊心动魄”。
没过一会儿,快到正院,招凝小退了半步,孟从意也噤了声。
“小意,你怎么来了?”尚未进入到正院,玄风的声音便飘了出来,眨眼人就到了面前,“小意,你不是从来不出院子的吗?”
他看了眼招凝,那威压锁定着,丝毫没有顾忌。
“是你?”
孟从意挪到玄风身前,试图用话语拉回他的威慑,“怎么,难道我不能来这吗?”
“当然不是。”玄风一笑,那眸子里满眼都是孟从意了,丝毫没有金丹大妖的架子,“小意,走,我带你看看我的书房。”
他们在前走着,招凝坠后两步。
玄风的书房摆设并没有妖族巢穴那些常规的头骨或牙齿之类的东西,反而装饰着各种书画,画几乎都是对称结构,字都是左右重复的,家具摆设是成对的,即便这般也掩盖不了这颇有人族文人的气息。
转进侧屋,书柜格子方方正正,书卷没有卷起,反而摊开放着,大抵这能保证书卷也是对称的。
再往里是修炼静室,空荡极了,一张蒲团,一副挂画。
“这画上是谁?”孟从意好奇的问道。
画中只有一人物,是整个书房中唯一不对称的,高大,魁梧,长须,手持三叉戟,眼神狠厉,那三叉戟仿佛要破纸而出。
“这是我阴阳大道的祖师爷。”
玄风说话间带着傲气,没有因为这唯一的不对成而觉得不适,但他却并没有多说,引着孟从意去看其他。
招凝却一直站在这幅画前面,她没有看人,而是再看那柄三叉戟,三叉戟她见过,在远古大殿土伯手中,在后土娘娘夺天造化的手法中成了先天圣德长明灯,招凝不知这三叉戟的真假,但有一点却是明确的,这位祖师爷同土伯必有联系。
土伯与阴阳大道?招凝思忖着龟妖的卦象,阴阳轮转,那又与这些有关系吗?
“……玄风,我不要玉簪,我想要你的翎篁。”
“翎篁”二字拉回了招凝的注意力,不知何时,孟从意已经同玄风提起这事,将玄风诧异,孟从意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法,“信物不该是与你有关之物吗?而且,你说要娶我,难道连一根翎篁都不舍得给我吗?”
孟从意这话说得好生直白,玄风微微眯了一眼,但马上就被孟从意的主动,以及她话语中似是接受婚约的态度拉去了所有心神,眼角都带着笑意,“谁说的,不就是是一根翎篁,小意想要什么就要什么。”
说着他手一张开,一根幽兰的长羽出现在手中,只有三尺长,这是为了孟从意可以拿取,而刻意缩小的。
孟从意眼前一亮,想立刻接过翎篁,但这时候想起自己不能过于刻意,扭捏了歇会,从袖袋里拿出一块玉佩,“作为交换,这个给你。”
那玉佩刻着南靖国的图腾,是一只展翅的鸟儿,一看就知是三皇子送的。
招凝默然不语,只瞧那玄风欣喜若狂,双手捧过玉佩,只觉玉佩上的鸟纹是孟从意专门为自己挑选的。
孟从意有些心虚,玄风不可能知道这九州东南角的南靖小国,可招凝却知道,她怕招凝回头说她胡闹,但是她着实没办法拿出什么东西来交换。
这是为了出逃必要的安抚手段。孟从意在心中自我安慰。
“那就这样吧。”孟从意道,“我要回去了。哦,对了,我们人族婚嫁的规矩,出嫁前一天,新郎新娘不可相见。你会守规矩的吧。”
玄风大抵已经晕乎了,还挂着傻笑点了点头。
这是招凝第一次见这般荒诞的金丹妖王,但若是没有这荒诞,她们也不可能顺利取得翎篁。
招凝跟着孟从意离开,孟从意起初还忍着脚步,到后来越走越快,进了自家小院更是提着裙摆小跑起来。
待招凝进来,她立马阖上了门,拍着胸口道,“我吓死了,我真怕他看出来什么。”
他看不出来的。招凝心中默言。
“不过,这东西真好得。”孟从意笑着从翎篁交给招凝,“我还没有问你要这翎篁做什么呢?取得了这翎篁,我们现在就能离开吗?”
“明日。”招凝提醒,“今夜不要让妖族靠近,我需要炼器。”
孟从意懵懵地点头。
招凝去了里间,利用翎篁修复风神灵舟。
孟从意一个人在外间有些无聊,她想着自己同玄风提醒过,婚前不能相见,他必不会来的,那她可不可以去看看招凝在做什么?孟从意有些意动,可是刚起身,就听到小院中有脚步。
她拉开房门,却见是玄风的一群手下,这群手下手上都端着托盘,以红纱覆盖着,她立刻跨出门槛,掩起门,且以身挡着。
“你们来作何?”
“妖后娘娘,陛下叫我们来给您送些珍宝。”为首的妖族掀开红绸,却见托盘上各式让人看的眼花缭乱的珍宝,有千年黑珍珠,血珊瑚,轻羽纱等等,且都是成对的,别说是在俗世就是修真界也能值上不少灵石。
孟从意看的眼都直了,为首妖族笑了笑,“那小的们给您送进去。”
他刚迈出一步,就被孟从意突然挡住,“不行,你们不能进去。”
在为首妖族犹疑“里面怎么了”时,她往角房一指,“房间里都摆设妥帖又对称了,不能再多放,你们放那边!”
小妖们立刻赔笑,听话的将珍宝送入角房,又躬身退了出去。
孟从意小跑进角房,珍宝映射着光线,夺目异常,“本来就要走了,不如带着充当盘缠?不行,要是东西丢了,玄风顺着东西来找怎么办?”
就在孟从意纠结之时,她又一次听到一群脚步声,只得再次冲出去,还是那群妖族。
为首妖族又笑,“妖王陛下怕娘娘想人类美食,命我们送一些吃食来。”
几个托盘上摆满了山珍海味,色香味俱全,孟从意很实诚地吞了吞口水。
“那小的们给您送进去。”
“不行!”孟从意又挡。
“娘娘,这个您吃完就撤走,不会破坏房子里的对称格局的。”为首妖族微眯眼。
“味太浓了,我不想晚上睡觉都是饭菜的味道。”孟从意又想出一个拒绝的好理由。
为首妖族立马不疑了,“娘娘说得对,小的们给您放这边厢房。”
妖族再次离开,孟从意连忙尝了两口,好吃到险些把舌头咬掉。
等她吃个半饱,却又听见熟悉的一群脚步声。
孟从意惊得当场打嗝,出门一瞧,一群小妖们又捧上了数个托盘,这会儿不用他们打开,她也看到是色彩鲜艳、绣工卓绝的绸缎。
“妖后娘娘,这都是当年妖王陛下在人族领地云游时购置的布帛,陛下说让您挑选,大婚后让蜘蛛妖给您裁几套衣裳。小的们给您送进去。”
“嗝……站住!”孟从意掩着嘴,几步又到他们跟前挡着,“入夜了,看这花样伤眼睛,你放一边去,我回头再看。”
“娘娘说的是……”
数个时辰后,风神灵舟已经修复好了,有疾风玄鸟还是妖王级别的翎篁加成,灵舟御空提速将一日千里不在话下。
招凝从内室出来,却看见孟从意形容些许狼狈地趴在桌子上睡觉。
她还没有出声,孟从意猛然抬头,“放一边去!”
招凝疑问,“你怎么了?”
孟从意意识归拢,往外一看,见没有妖族来,一瞧招凝眼眶都红了,“招凝,你可知这一晚我有多么艰难,玄风是没有来,可他送的东西就没有停过,一个时辰来两趟,我都快找不到理由,让他们不要进屋了。呜呜呜,你终于出来了。”
却不想,她刚哽咽两声,院外又传来一群脚步声,孟从意快崩溃了,“你瞧,他们又来了。你说玄风是不是在折磨我!”
片刻后,还是那群精力旺盛的妖族,依旧是捧着托盘。
“妖后娘娘,妖王陛下给您准备了首饰,小的们给您送进去?”
“放!一!边!去!”孟从意下意识地吼道,但大抵是刚才哽咽,声音有些哑,听着小而模糊。
招凝拉开房门,看了一眼妖族们,“妖后是人族,每日需四个时辰睡眠,你们打扰到妖后了。”
妖族们一震,连忙跪地,“妖后恕罪,我们妖族大多昼伏夜出,不懂您的规矩。”
“走吧。”招凝淡淡道,“妖后需要补眠,准备明日大婚。”
“是是是,小的们立刻就走。”
瞧见妖族们都离开了,孟从意向外探头,“这就不来了?亏我想了一晚上理由,怎么把最直接的理由给忘了!”
招凝却问,“那你现在走吗?”
“啊?啊!这就能走了。”孟从意不可思议,见招凝点头,想走又不敢动,“可是那玄风白日来找怎么办?”
“那你就等明日大婚后,独坐婚房再走。”招凝又给了一个选择,并且附带评价,“金丹妖王的落跑新娘?”
孟从意一震,“不不不,这更不行!”
见她摇摆不定,招凝便道,“你当那些妖族当真只是来送东西的?玄风在借他们眼睛看你。他已经激动而兴奋地看了你一夜了,现在你要休息了,按照他对人族礼数的模仿,应该大婚前都不会来的。”
孟从意眼眸瞪大,搓了搓胳膊,“他怎么这么变态!”
招凝无言,见她算是同意了,指尖一动,一缕血光闪过。
不一会儿,雀妖偷摸钻进了小院,孟从意惊诧地躲到招凝身后,“你不是说不会有人来吗?”
却见雀妖朝跪下,“主人,您唤我?”
不等孟从意在“你……你们……”的碎语中回过神来,招凝吩咐,“我要施展道法遁走,助我掩盖天地灵气波动。”
雀妖自是不会拒绝,只是“主人,我不知如何掩盖……”
却见招凝指尖那缕血光飞入雀妖脑中,一道禁制法决在他脑海浮现。
“此为镇灵禁制,在我遁走一瞬,同时施展。”
“是,主人,小妖全力以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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