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贵妃死死攥着椅子的扶手,上半身不自觉的向前探出,眼珠子快要瞪出眼眶。
像一条离了水,濒死的鱼。
等了三息过后,一众小厮依旧安静如鸡。
郑贵妃突然状似癫狂的哈哈大笑起来。
“你没有证据!花锦鸢,你就是在胡说八道!还想诈本宫?你做梦!”
花锦鸢略显诧异的回头看了看,随即突然一拍脑门,看起来十分懊恼的请罪道:“还请陛下赎罪,证据太多了,臣一时忘记,耳坠子是被臣自个儿收着呢!”
一边说着,她就一边从腰间摘下一个荷包,亲自将里面装着的证据取出,呈到了陛下面前。
素色的荷包垫在一只价值不菲的红翡耳坠下,将耳坠衬得熠熠生辉。
金丝累成的繁复纹样包裹着一颗足有小拇指头大小的完美红翡。
没有什么特别的雕刻,但仅仅是这一颗红翡,就已千金难求。
而郑贵妃财大气粗,这样的红翡头面一做就是一整套。
“喜公公办事不力,丢了这只耳坠子,却没敢将实情告知娘娘。却随意找了个借口,将事情推到了皇后娘娘头上,说定是她派人偷走了耳坠,只为让贵妃您猖狂不得。
您信了,在之后与皇后娘娘发生了口角,还让喜公公去找那老师傅再定做一只补上。只可惜,同一块料子上切出来的红翡只够做这么一套头面。人家老师傅已经精打细算,这才勉强完成娘娘的订单,实在没有余料再补一只。
娘娘您却只知一味苛责,逼得老师傅上吊自尽还不够,就连人家传承了好几代的老字号都不放过。”
说到这里,花锦鸢顿了顿,突然笑得十分庆幸。
“说起来,臣还要感谢娘娘您呢!若不是您逼得老师傅的儿子卖了店面,只能背井离乡去别处讨生活,珍宝阁兴许还不能趁机取而代之,在京城站稳脚跟呢!”
珍宝阁,目前京城最大的珠宝玉器店,一直由花家暗中经营。
“山鸟”爆红之后,花家也慢慢不再掩藏其厚实的家底。
消息灵通之人多多少少都查到了珍宝阁与花家的联系。
铺子虽然属于陛下,但花家在其中获益显然也不少。
花锦鸢这句话堪称神来之笔,杀人诛心。
郑贵妃面目狰狞,青筋暴起,喉咙深处发出“咯咯”的怪声,却愣是说不出话来。
“言归正传。”花锦鸢却不再看她,一脸正色。
正的不能再正了,仿佛刚刚那个“幸灾乐祸”的人不是她一样。
焦书那天与喜公公发生了争执,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没过多久便在同僚排挤之下,再一次丢了官职。
这一次,他终于醒悟,想要仿照其他几人的做法,去吏部打点一二,好让自己外派为官。
但是,先前的报酬被他用来买了宅院,一时半会儿也无法脱手变现。
于是,他想起了那天与喜公公争执后,捡到的耳坠子。
焦书不知其价值几何,先寻了附近的一家金店。
掌柜看出耳坠子价值不菲,绝非焦书这样的寒酸小官所能拥有,便起了坏心,故意将耳坠贬的一文不值,妄图低价收购。
焦书本就没有拮据到连饭都吃不起的地步,耳坠子既然不能卖出足够他打点的价钱,那他还不如留在手里,日后用来威胁喜公公也好。
他却不知,此时的喜公公已经对他起了杀心。
只不过,喜公公因着耳坠丢失,得先应付自家主子,忙得焦头烂额,一时没顾得上他。
而焦书又去了他的私宅几次,同样没能遇上不得闲的喜公公,没过多久就在京城待不下去了。
反而阴差阳错的多得了几年活路。
再后来,花文晔开始声名鹊起,传到了早已回乡的焦书耳朵里,再一次激起了他心中不甘。
于是,他便假称游学,回到了京城。
而这一次,他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最终成了卢家老宅里的一具白骨。
“喜公公杀人抛尸,却没找到这只要命的耳坠子。不得已之下,这才将实情告知贵妃娘娘。娘娘大怒,却也无可奈何。”
宫里知道这套头面存在的人不少,就算她能把那老师傅的家人全部杀了斩草除根,也不可能连傅皇后都一并灭口。
而焦书已死,挫骨扬灰也不能再改变什么。
“耳坠子……你在何处寻得?”郑贵妃声音干涩,一字一顿,艰难发声。
她当年明明已经派人将焦书接触过的所有人和物都翻了个底朝天,绝不可能错失任何线索!
她当年都没能找到的东西,花锦鸢一个小丫头片子怎么可能在十年后找到!
闻言,花锦鸢一直上扬的嘴角,瞬间微微垮了一下。
表情古怪,似笑非笑,又带着几分咬牙切齿,心平气和道:“不难,找到它,一点都不难呢!”
因为焦书,在十年前,将这只耳坠交到了自家大伯花文晔的手里……
他故意喝醉酒,辱骂花文晔,是真。
他嫉妒花文晔,嫉妒得快要发疯,也是真。
但是,同样他也知道,喜公公并不可靠。
而前途一片光明,又与他有“战友”之情的花文晔,反而才是他唯一能够相信的人。
在与喜公公最后一次见面之前,焦书先找上了花文晔,质问他,当年明明大家同是为陛下分忧,为何独他一人平步青云,自己却落魄至此?
也正是此时,他才从花文晔口中得知,当年之事根本就不是陛下授意。
他又拿出耳坠为证,却被花文晔告知,喜公公真正效忠的人是郑贵妃,并非陛下。
焦书当场就懵了,他无论如何也不明白一个后宫娘娘,为什么非要置卢太傅于死地。
但是却也瞬间醒悟过来,自己先前三番五次去找喜公公“求助”,是多么作死的行为。
他不敢再深究下去,将耳坠留给花文晔,便想逃离京城再也不回来。
可是,晚了。
“焦书自知难逃一死,随耳坠一同留下的,还有一封绝命手书,详细陈述了当年他受雇于喜公公,与他人联名举报卢中冠的所有细节。”
花锦鸢再次击掌。
这一次,捧着书信的小厮毫无意外的出列,走到了陛下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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