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心,走!”藏云在人群矮身避过二嫂冯纳的目光,弯着腰拉着莲心往那个偏巷口凑过去。

    莲心只顾张望着瞧着琳琅满目的小铺,不明所以的被藏云拉着,瞧藏云一脸严肃的弯着腰,也忙底下身,悄声凑在藏云耳边,“姑娘,怎么了怎么了?”

    “嘘,不要声张。”藏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两人在人群之中颇为扎眼地鬼鬼祟祟着。

    待凑到那小路口,已然不见冯纳的身影。

    “奇怪,”藏云嘟囔着,也闪身走进偏巷中。

    入目都是些民房小院,巷中小路一片泥泞,藏云艰难的踮着脚,真是奇了,巷子里尽是紧闭房门,二嫂去了哪?

    莲心在身后大步踏来,大声的问着,“姑娘,你找什么?”

    “小声着,刚瞧见个熟人,一会可看不见了。”藏云沿着道沿跳出巷子,已然来到正三街东杨街。街上一片车水马龙之像,冯纳已是瞧不见了。

    “姑娘瞧见谁了?”莲心还在好奇的追问着。

    藏云心底疑惑,却不好告诉莲心,只得打个哈哈敷衍了过去,“走吧,去王嫂那果铺买些吃食。”

    冯纳怎么会出现在屯溪巷?自己这个二嫂,好是好,但是心气高,以往都是讲排场体面的,怎么会粗衣素装的现身屯溪巷?藏云心底升起了股不好的预感,这二嫂,究竟在做什么?会不会与前世抄家相关?藏云一头雾水,心乱如麻的,自然也无心在闲逛,匆匆打发莲心去找了些果脯干货,便乘马车回了家。

    刚进小院,就被管家唤住,“小姐用过午膳了吗?”

    此时已过饭点,藏云不想麻烦,便推辞着,“不用麻烦了,我现下也不饿,回屋里胡乱对付一口便是。”

    管家笑笑,“这可不就巧了,老爷今日回来迟了,刚用上膳,大少爷和大小姐都在老爷院里呢,老爷正问小姐您呢。”

    藏云有些诧异,自己老爹可算是养生第一人,发生了何事竟然能使他老人家推迟用膳?心中疑惑,脚下却听话的往老爹的院子走去。

    咕噜。

    一上午没顾上吃,这时又闻见饭香袭鼻,藏云肚子不争气的叫唤起来,于是藏云提起裙子,小跑着冲进大堂。

    “爹,大哥,姐姐,好香啊,”藏云风风火火地跑进来,公玉父子三人正吃着饭,“今日好丰盛啊,好哇,爹爹偏心,瞧着大哥过来,又瞅准我不在家,准备这么多好吃的。”

    公玉禄德听见小女的抱怨,放下碗筷,假意呵斥着,“成什么样子,还不快净手坐下。”

    藏云嘻嘻一笑,一边净手一边点评着,“葱爆油仔鸡,翡翠牛肉羹,三鲜豆黄,糖珍酥烙,谢谢爹爹,都是我爱吃的呢。”

    “还是这般疯癫,皮猴似的,”大哥公玉秉宜一面夹起一只大虾,一面摇头感叹道。

    “哪有这样说自己妹妹的,好没道理,姐姐你说是不是?”藏云看自己老爹一脸赞同的样子,忙向姐姐寻求救援。

    涵月早招呼人为藏云摆好了碗筷,一边夹了些油仔鸡放到藏云碗中,嘴上还哄着说,“是是是,一大早就出门了,快坐下吃饭吧。”

    四人其乐融融的用完午膳。

    “爹,二弟应该快要回来了吧?”公玉秉宜问道。

    公玉禄德怅然道,“眼下边关战事吃紧,说不准了。”

    “二哥一届文官,怎么还被绊着回不来呢?”涵月微微皱眉,不解地问,自家二哥本是文官,代表皇帝前去督察战况,按说巡视一周便要回朝启禀的,怎么延误多日不曾启程?

    “战事谁又能说得准呢,”公玉禄德转了话题,“秉宜,你这次不要再推辞,我已着人选了几位良家女子,你得空了选选。淑娴至今无子,你如今纳几房妾室,饶他盛家也挑不出理来。”

    “再者,偌大的相府,如今一个小辈没有,像什么话?淑娴自幼体弱,当不得家,老二那院里的,又是个不能信的,涵月如今大了,我们还能留几年?总让你妹妹操劳着,像什么话!”

    三人都默不作声的听着父亲训斥,藏云听父亲说完,心底疑虑更深了,前世只觉得自己爹爹偏见重得很,因二嫂是他国降将之女,便总是横眉竖眼的相待,如今想着二嫂日常的种种,莫不是父亲察觉到了什么?

    藏云正想着如何探一下对父亲对二嫂的态度,却听见轮到自己了——

    “还有你,往日你最小,都惯着你,如今你兄姐成家的成家,待嫁的待嫁,偏你还不知长进,往后打算如何?”

    “不是说大哥吗,怎么说起我了?”藏云低头悄声嘟囔了一声,饮茶的公玉禄德没有听清,身旁的二人倒是听了个清楚。公玉秉宜斜睨了藏云一眼,涵月拉了拉藏云衣袖,摇了摇头。

    “你说什么?”公玉禄德问道。

    “我说我必定瑾遵父亲大人教诲,”藏云腆着笑脸上前给自己爹爹捏肩捶背的,“爹爹的话藏云深感有理,以后必定好好读书,收敛心性,包父亲满意!”

    公玉禄德刚准备夸赞一句,就听最后一句说的是什么,于是还是黑着脸,“一向不让人放心。”

    藏云灵机一转,笑呵呵地说着,“爹爹别不信,可敢与我打个赌?”

    “打赌?”公玉禄德哈哈一笑,“这么多年了,少有人敢与老夫打赌,说吧,你想怎么赌?”

    “赌我乖乖听话,认真学习。”藏云一本正经的说着,说完就见屋里的三个人不约而同的笑了。

    “我也与你赌,我赌你——”公玉秉宜拉长了声音,一副苦思冥想的模样,“赌你能安心十日。”

    涵月见状也掩着嘴笑着说,“大哥对小妹也忒没自信,我赌半个月好了。”

    但是公玉禄德最给面子,大笑一声,“难得云儿起了学习的性质,为父赌你能安心学习一个月。”

    藏云夸张的怪叫一声,“哇,不至于吧,这么不相信我的吗?但是,我有个要求。”

    公玉禄德看着藏云,“哦?什么要求?”

    “总不是,学不下去了,不让我们取笑你吧?”公玉秉宜难得笑得这般开心。

    “大哥!”藏云娇嗔一声,“爹爹!”

    “好了,你说你什么要求。”公玉禄德正色问道。

    “第一,我只读男子学的书,不看《女诫》,《女则》,”藏云背着手踱步在大堂中央,“第二,我不请先生,自有自己的法子学习。”

    “你这莫不是直接不学了?不请先生,为父怎么不知道我公玉家还有个女状元?”公玉禄德见藏云玩笑似的,顿时收敛起笑颜,庄重了起来。

    “爹爹信我就行,我今日去蚴山寺上香,寺里法师说了,我有些佛缘在的,万不能被世俗束了眼。”藏云一本正经的胡扯着,今日见了贺玉倒让藏云生出个主意来,自己好说也是重生的人,未发生的事情也是能预见三分的,若是学着他招摇撞骗,指不定还能唬一唬父亲,探听政务,也摆控下公玉阖府的站队选择权。

    公玉禄德一向是信佛的,听着藏云的话,追问起来,“哦?还有这事?寺里哪位法师说的?”

    藏云一时语塞,只能搬出贺玉的幌子,“是那寺院外的玉灵真人看出来的,女儿今日本是去上香,却被玉灵真人拦住说我佛法深厚,引荐给了蚴山寺的住持方丈,方丈给我说了八个字。”

    藏云说假话也不脸红心跳,还与父兄与姐姐卖起了关子。

    见三人都好奇的盯着自己,藏云才心满意足都说道,“住持方丈说了,迷是众生,觉即成佛。”

    “这是何解?”涵月疑惑的问。

    公玉秉宜与涵月年纪尚小,不怎么参佛,自然不甚明白。但公玉禄德好歹也常常听佛诵经的,不由嗤笑出来,“不过是一句俚语,若人人开悟,众生即佛,这算哪门子有佛缘?”

    藏云也是常听贺玉念叨这话忽悠人,心底也不甚清楚到底什么意思,于是神秘一笑,“常言道,万般皆有缘法。住持方丈能见我,自然说明我佛缘深,窥得天机。”

    见藏云越说越玄乎,三人更是不信了,藏云见时机成熟,“若我说,二哥月底必定回来,且会带回一个人。”

    “什么人?”

    藏云见卖关子成功,又是背着手得意的在屋内踱了一圈,“这个人,是二哥不能及时归来的主要原因,这个人,是个女人。”

    公玉禄德向来性子急,见幺女卖关子,似乎在声讨老二,忍不住气的哼哼起来,“哪来的女子?真当你二哥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了?”

    藏云一见几人都误会了,想着自己是编排自己二哥,忙声解释着,“不是这个意思,是要把敌国的公主,生擒回来了。”

    公玉禄德闻言高声直骂,“胡说八道!你二哥哪来的本事生擒人?还敌国公主,我瞧你姐姐说的不错,戏文听多了,往后不许再往那梨园子跑!”

    藏云哎呀一声,也是气急,又想起自己在屯溪巷见到二嫂,心底忽生一计,“这个父亲等二哥回来便知道了,倒是眼下,我也有件能证明的事。”

    “只是,需要姐姐陪我演一场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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