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诛九族这个字眼太过赫人,满院子的汉子婆子都愣住了,那姓孙的汉子结结巴巴的问,“诛、诛九族?”
带头撒泼的婆子最先回过神来,跳着过来,作势要跟房牙子拼命,“不是东西的龟儿子,往日还捞摸你奶奶我不少好东西,街坊四邻的,哪个待你不好?你如今过河打船夫,下轿踹轿夫,你是狼心狗肺不要脸皮,尽认些高门大户做爹娘,早晚,哼,”那婆子说些四处看着,顺手拉起前边一汉子手里的木棍就要朝房牙子挥过来,“早晚你这孙子都要遭报应!今日我田婆子跟你拼了老命了我!”
两个人一个追打一个抱头逃窜,刚刚稍显的安静下来的院子,顿时又热闹了起来。
“诶呀诶呀田婆子你别打了!我这若是不帮你,你们还能在这屯溪巷落脚吗?早被人打出城去了!诶哟诶哟,都别瞧着呀,快拦着啊,姓孙的!还不拦着些!”房牙子边躲边喊,等跑到孙汉子身边,忙拉着躲在人家背后。
藏云看了江平儿,只见江平儿正乐呵呵的看热闹呢,“拦住拦住!别让他跑了啊!田婆婆追不上就砸过去啊!”
“行了,还有正事呢,赶紧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吧,若是与你爹相关,也不是个小事。”藏云无奈拍拍江平儿的肩头的说着。
“行吧,”江平儿说着,喊了自己的护卫出来,“都静一静,瞧瞧边上这位,手里拿的可是真家伙,也是大内有名有号的高手,若再不静下来,小心刀剑无影,误伤了啊。”
江平儿漫不经心的威胁着,加上两位护卫腰间的大刀,才算是把场面又控制下来。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江平儿双手交叉在胸前,冲着田婆子扬扬下巴,“我瞧你是个明白事的,你来说说吧。”
那田婆子看这架势,倒真像是高门大户出来的,也不敢再造次,左右看了看亲朋,大家都垂着头,小声说着,“田姐您说吧。”
“是啊,田姐说说吧。”
“行,那我就说说!”田婆子也不再客气,一撸袖子,叉着腰站在院中就开始说了,“咱们这都是穷苦人,上辈人也是逃难来到京中的,如今这么多年,总算是安下身了,在这屯溪巷上倒腾些小本买卖,也勉强能糊口。”
“可谁知,半年前突然来了人,说是要我们赶紧把房子给腾出来,我们都是长久累月在这住的,怎么就突然成了官学的房屋?”
“咱们这边倒有个读了些书,有见识的,叫丁怀山,打听了才知道,原来这屯溪巷是朝廷拨给官学的房屋,早早就被人使了坏,偷偷把这房子高价租给俺们这些穷苦人,如今被上头差了,就要不管我们死活,强行逼迫我们离开。”
说着田婆子只觉得委屈,抹起了眼泪,“可怜那丁家后生,上前说理,竟被那平昌侯府来的人,给活活打死了!”
藏云与江平儿对视一眼,已经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看来这事还真与平昌侯无关,肯定是那个侧室捣腾的鬼了,平昌侯与长公主向来不睦,府里一侧室乔氏则极为受宠,更是为平昌侯诞下一子儿女,那儿子虽是庶子,确实平昌侯唯一的儿子。
因平昌侯在营造司管事,这乔家更是因着乔氏的受宠,寻来了店宅务的差事,正是专管京都房租买卖租赁的,若说这事与那乔家无关,藏云是说什么都不信的。
只是不知道江平儿的爹爹到底知不知情,只是如今闹出了人命,平昌侯府少不得要受牵连了。
藏云现在丝毫也记不得自己来这里的初衷了,只是瞧着房牙子是个知情人,便在江平儿耳旁悄悄说道,“眼下也只有这田婆子一面之词,如今若真想管,把这事情闹个明白,就把这房牙子和这几个管事的,扭到你父亲面前去,不然早晚被那乔家的打出城去,再找人就难了。”
江平儿也想到了,当下眯着眼看了那房牙子半天,“方大人?走吧,跟我回去,咱们坐下聊聊。”
房牙子也是个聪明人,见反正也躲不过去了,就巧言令色的,“那是自然,郡主但凡想知道的,我方梁定知无不言。”
“你们若是信我,就跟我去平昌侯府说个明白,我自然会请我父母出面,给你们个公道。”
虽然江平儿话说得好听,但一群人反倒犹豫不决的,没人答腔。
“怎么了?你们先前气势汹汹的过来,不就是要绑了我去侯府讨公道吗?怎么我现在说带你们去,你们反倒不吭声了?”江平儿见状不解地问道。
见众人还在犹豫,那田婆子一跺脚,彷佛下了决心,“我老婆子去!都说那高门大户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窟,我倒要去看看,这青天白日的,真能吃了我不成?”
听了田婆子话,再看她一脸视死如归的样子,藏云和江平儿才意识到这群人在顾虑什么。
“放心吧,我身边这位是公玉丞相的女儿,信不过侯府,还信不过公玉丞相不成?”江平儿一把将藏云推到面前,信誓旦旦的保证着。
公玉禄德一向有忠直之名,在百姓之中也是有口皆碑的,江平儿想都不想,就把公玉禄德的名头扯出来保证着。
一群人半信半疑的看着藏云,又围着小声商议了一会,那姓孙的也说,“我与田大娘去吧,丁家现在人不在,让大伙去找一下,若是找到了,就让丁家那口子也过去。”
江平儿一脸的兴奋,“藏云与我一同回家吗?”
藏云摇了摇头,“你带着回去吧,只要你母亲在家,这件事就好说。我一个外人,过去也不方便。”
江平儿点点头,领着几人浩浩荡荡的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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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房牙子也被江平儿带走了,藏云也不方便再继续打探,领着府里的几个护院沿着几个小巷逛了逛,就准备回家了。
“走吧。”藏云心想,自己来这查也难查到什么,不过遇见这件事,倒是正好给提了醒,到时候托人去店宅务问问,这附近可有冯家人的赁屋信息就知道了。
来的时候是坐江平儿马车来的,这屯溪巷离公玉府说起来也不算近,藏云就吩咐护院去寻个马车,正说着,就瞧见贺玉迎面走来。
“这么巧?”贺玉一见藏云就挥着手,快步走过来。
藏云皱皱眉头,怎么会遇上他了?
“哈哈哈,你说这缘分妙不妙,我正有事寻你,一出门可就碰上了。”贺玉一脸高兴地说着谎话,听得身边的招宝频频侧目。
巧吗?咱们不是跟踪着人家姑娘过来的吗?招宝心底吐槽着。
藏云不知内情,还以为真是碰巧遇上了,随即遣远了身边的护院,问道,“找我有什么事?你怎么来这了?来找太子的?”
贺玉摇摇头,神秘兮兮的问着,“听说你进宫了?”
不是吧?消息传得这么快吗?藏云心底一阵诧异,自己早上也算是被舒贵妃密宣进宫的,刚刚回家时,连姐姐都不知道,这贺玉怎么知道?
看来是自己小瞧太子了。
藏云转念一想,太子如今与萧庆元一派水火不容之势,互相有耳目也是正常的。
“是进宫了,”藏云也不愿意与贺玉多说这些,“你找我有什么事?”
贺玉见藏云不愿细说,也不再追问,“不是你要找我吗?去铺子里死缠烂打的非要问我府邸在何处,那掌柜慌得不行,还以为怎么着了呢。”
藏云这才想起自己早上去找过贺玉,本是想找他问问他的真实身份的,不过如今家里还有一档子急事呢,也顾不上与贺玉仔细说了。
“没事,本来是想问你些小事,如今家里出了事,改天再去寻你吧。”
藏云瞧见那个被自己遣去套车的护院牵着一个破旧的马车过来,就收了话头,准备与贺玉道别。
“你过来没乘马车?”贺玉也瞧见了,有些震惊的问着,“你乘这个回去?”
藏云点点头,“出门乘了平儿的车架,如今她有事先回了。”
贺玉皱着眉头,“这江平儿也太不靠谱了吧!”
藏云替好友辩解道,“事出突然,谁也没料到嘛。”
说着就转身要走,突然藏云意识到了什么,这贺玉,他怎么知道江平儿?
因为贺玉以为总说要保持神秘,不能暴露身份,这江平儿可从来没见过贺玉,只是听藏云大致说过,与一个人合伙做了些买卖,怎么刚刚自己一说平儿,贺玉脱口就说出江平儿这个名字?
藏云停住脚步,回身盯着贺玉,贺玉还不明所以,摸了摸自己的脸,自恋的说着,“怎么了?这么认真的盯着我看?”
藏云瞧着贺玉的面颊默默爬上一抹可疑的红晕,忍不住嘲笑着,“你脸红什么?”
贺玉侧过脸,嘴硬道,“哪脸红了?是你瞧着本少爷美色,心里犯了桃花才觉得红吧!”
藏云凑过去,“之前怎么不知道你脸皮这么厚?”
“说,你怎么知道江平儿?”藏云收起笑脸,严肃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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