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几日的大雪,可因着年关临近,街巷之中却还是熙熙攘攘的,厚雪堆积在路面被人来人往踩得一片泥泞。
马车晃晃悠悠的,走也走不快,刚到屯溪巷附近,就被人群围堵的再难前行。
藏云让自家马车临近屯溪巷停了下了,赏了车夫一贯钱去买些酒暖暖身子,托辞自己要带着莲心去屯溪巷逛逛,要花上些时辰呢。
车夫喜出望外的结果赏钱,对着藏云连连道谢的。
藏云又支走莲心去帮自己采买些年货,说要除夕的时候发给院里的人,莲心也来不及多想,就欢呼着去了。
见没人了,藏云这才立起了狐裘毛领微微遮挡着脸庞,侧身往另一端的东郊巷走去。
上次来是坐着马车,倒没瞧见这些不堪入目的场面。这次走着路过东郊巷,那男男女女的耳鬓厮磨羞得藏云忙用双手捂着小跑过去。
好在那种旖旎的景象都在巷子深处较多,虽说藏云一路走来引得不少人频频侧目,倒也算是平安走到了印象里的那处旧宅。
藏云轻轻叩了叩门,院里没有动静。
又拍了拍门,还是无人应答。
藏云暗想怕是自己误了约,正转身欲走,却听见门内传来一阵有力的脚步声。
“吱呦”一声,老旧的门缓缓打开,藏云回身望去,门内站着的正是那次一同乘过车架的陌生男子。
“公子,我……”藏云刚开口准备客套辩解几句,就被男子淡然的打断了。
“进门说。”
藏云只得噤声跟着那男子进了门。
刚踏进门内,就听见“咣”的一声,那男子将门重重的关上了。接着看都未看藏云一眼,径直走到了屋内。
真是个没礼貌的怪人!藏云心底默默吐槽着,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一丝异常,紧随着那男子进入屋内,浅笑着又开口说道,“都怪我才看到信件,这才来晚了,还望公子……”
“失约就是失约,”男子面无表情的看着藏云,“敢失太子的邀约,你是第一个。”
藏云赔着笑还想说句话,却被男子径直下了逐客令,“回吧,太子现在没空见你。”
藏云摸不准这男子的身份,也不敢造次,只能浅笑着点点头,只是语气冷了几分,“还望公子替民女转达一番歉疚,着实是民女的错,若有机缘,定当向太子殿下赔礼致意。”
说罢,就微微一欠身,也不等男子再说话,转身走了出门。
藏云不知道的是,见她走开,那男子波澜不惊的脸庞微微漏出一丝诧异,转而望着藏云的背影嘴角扬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见太子这边面见不到人,藏云有心去找萧瑜安再去说说,却想起那日他的态度,心中情绪低落了下去,罢了,路总归要自己走的,怎能一直麻烦他呢。
藏云掩着面又回到了屯溪巷,找到了大买特买的莲心,一道回了府中。
藏云顺路去瞧了盛淑娴,此时的她已然落了胎,孙大夫正衣不解带的在房中尽心诊治,可藏云瞧着,盛淑娴的精神却大不如前。
“孙大夫歇息会儿去吧,我在这里陪陪大嫂。”
藏云望着床榻上目光无神的盛淑娴,心疼极了。
得到了的再失去,远比一直得不到还要伤人。
藏云拿出几个刚刚在屯溪巷买的虎头鞋,递给盛淑娴。
盛淑娴瞧着藏云递来的东西,一愣,眼泪无神的顺着淌了下来。
一侧的丫鬟看的心生怒火,谁不知道如今自家夫人刚刚失去了孩子,这藏云姑娘此时拿出小孩子的穿的虎头鞋来,岂不是故意刺激自家主子?
“大嫂,你瞧,多可爱的虎头鞋,这是我在屯溪巷,见到一个年逾半百的老婆人缝制的,说是用了百家线,寓意吉祥如意呢。”藏云一边笑着说着,一边偷偷打量着盛淑娴的脸色。
盛淑娴颤抖着双手接过藏云手中精巧的鞋子,出神的望着。
没了孩子,勤书院的人都怕惹盛淑娴伤心,往日里给腹中孩子备下的各种玩具衣衫,早早地被人收拾了干净,再也寻不到了。
盛淑娴心里苦闷,可从未有人与她说起她那缘浅的孩子,就算是盛淑娴提起,也被人连连转移了话头。此时瞧着手中这两双精致可爱的虎头鞋,盛淑娴的情绪像是找到了宣泄口,放声痛苦了起来。
藏云忙抱着盛淑娴,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着说,“哭吧,哭一哭就好了,这孩子是来给大嫂报恩的,只是缘分尚浅,他还不能如愿守在大嫂身边,等大嫂将养好了身子,他不就回来了吗?”
盛淑娴此刻犹如一个溺水之徒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从藏云怀中抬起泪痕遍布的脸,痴痴的问道,“真的吗?”
“可不是,”藏云一脸认真的点点头,“大嫂这身体,这么多年都查不出什么问题来,偏偏这孩子来了就给你找出了病因,可不是来给你报恩来了?”
“这孩子是个懂事的,他怕大嫂身子骨不好,将来不能好好照顾他,这才选择了与大嫂暂时相别,等大嫂养好身子,你看他还不跑着跳着来找大嫂。”
藏云略显稚嫩的脸加上这一番调皮的描述,成功逗得盛淑娴笑出声来。
盛淑嫣眼含着热泪浅笑着看了藏云许久,这才郑重的点点头,“嗯!”
藏云这些日子虽说没怎么过来,可却一直留心注意着勤书院的消息,听闻盛淑娴的状态不佳,又问清了院里现在上上下下都对那个夭折的孩子只字不提,藏云便另辟蹊径想了这么一个险招,还好,赌对了。
藏云看着压抑许久的情绪得到释放的盛淑娴,心中感到几分宽慰。
“藏云,”盛淑娴一手胡乱的在脸上一抹,潦草的将泪痕擦拭干净,“谢谢你。”
藏云对公玉秉宜的开解劝导,对自己的诚挚关心,盛淑娴是都看在眼里的。“只是还有一事,我想求你帮个忙。”
“大嫂尽管吩咐就行,哪还用得上求这个字。”
盛淑娴叹了一口气,“我中毒之事,你帮我劝劝你大哥,不要再节外生枝了,另外,还劳烦你帮我跑一趟盛家,告诉他们,此事已经过去多年了,不必再声张追究了。”
藏云看着盛淑娴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盛家在京州也是多年的名门望族,且不说家风甚严,单是在这份狠毒的心计就让人胆寒,如今漏了马脚,盛家就算是为了自家人的安危,怎么会不追究到底?
见藏云迟迟不应声,盛淑娴虚弱的拍拍藏云的手,解释道,“你不懂,一个家族的名声太重要了。”
“我如今岀不了门,给家中去了几封书信也没结果,你大哥也一直闹着要去寻个说法,我这也着实是没有办法,才托到你这里来。”
藏云点点头,心中也知道盛淑娴的顾虑之处,“我帮大嫂去跑一趟就是了,只是我要与大嫂谈个条件。”
“哦?”盛淑娴一愣,“行啊,你就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义不容辞。”
“也没那么难,就是大嫂不许再敏感多虑,万事都要以养好身子为主,不然……”藏云微微扬着下巴,一副威胁盛淑娴的小摸样。
“你这个丫头,”盛淑嫣笑着摇摇头,转而认真了起来,“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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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云从勤书院出来,天已经放晴了,而后两天又是连着的两日大晴天。
藏云给盛淑嫣递了帖子,如今也是没有回信,眼看没几天就要过年了,藏云想着如今登门多有不便,就又修书一封给盛鸿宝送了过去。
若是再不回信……
藏云在院中晒着太阳思索着,那便只能求大哥带着自己登门去一探究竟了。
正想着,突然院外传来一个内院小厮的声音,说是门口有人驾了马车来请藏云赴宴。
“请我赴宴?”藏云疑惑的问道,“可说是谁家的了?”
“小的不知,说是来人正在门口呢,门房的人着急报信,又进不来后院,这才让小的赶快来给姑娘报个信儿。”
“好的,我知道了。”
陪在一侧的茯苓听得也好奇极了,“这倒是奇了,年关都是各府最忙的关头,这是谁请姑娘赴宴去?”
藏云想来想去,只觉得萧瑜安最可疑。
莫非是他?
除了他便是江平儿了,可平儿如今困在府内的事务中抽不开身,哪还有心情邀约自己。
不管了,先去看看再说吧。
“走,咱们去瞧瞧。”藏云领着茯苓出了知春院,往门口走去。
到了门前,一亮富丽堂皇的马车映入眼帘,虽说车身上下没有个旗帜标识,可藏云此刻却笃定了,相邀之人定是萧瑜安。
不知为何,藏云的心底浮现出一丝小雀跃。
“你们是谁家的?”茯苓开口问道。
“我们主子与藏云姑娘算是故友,姑娘过去见了便知道了。”来人不卑不亢的说着。
“姑娘,这要不要给相爷通禀一声?”茯苓小声在藏云耳边说着。
藏云侧头微微摇了摇头。
瞧着来人的态度,心底泛起了疑惑,这人从未见过,不像是萧瑜安的人,可若不是他的邀约,又能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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