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妠?”太子一脸的不解,“这又是谁?”

    藏云瞧着太子的神情不像作假,可皇后不是曾说过……

    莫非,皇后没有告诉太子?或者,是自己猜测错了?

    “冯妠是我二嫂,是冯婴将军的女儿。”

    太子很快就意识到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你是说……”

    藏云点点头,“不错。”

    回想起前世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火,以及抄家兵士们轻门熟路的摸样,自己心底一直怀疑的内鬼,这才逐渐显现了身影。

    冯妠。

    看着冯妠如今不加掩饰的嚣张作态,藏云知道,她如今手中定然握着极其重要的筹码,若想让他们的计划败露,只能依靠太子了。

    藏云看向太子,“冯婴将军是夏朝降将,在朝中的尴尬地位,想必太子自然一目了然。如今太子身后有旧派武将鼎力相助,又有先皇后黎家做靠山,想必也看不上冯将军。黎家如今虽说不在京州,可余威尚存,这种局面,不是陛下想看到的。这也是陛下如今忌惮您的原因。”

    “以往我熙朝向来兵强马壮,就连夏朝都要对我们避让三分。可如今呢,夏朝经过这些年的休息养生,早已恢复到当年的鼎盛之期。冯将军受降以来,也领着我熙朝将士大了不少胜仗,可职位迟迟得不到晋封,您说,他会不会有怨言?”

    太子背过身,说道,“冯婴如今的境地,还不是拜公玉丞相所赐。”

    藏云见太子背对着自己,这才微微松懈了一下站姿。

    不得不说,太子这话,说的是十分有理。

    如今熙朝安稳了这么些年,也一直学着夏朝以文治国,武将的地位早没之前那么高了。又因两家结了姻亲,公玉禄德是怎么都瞧不上冯氏父女,在外那毫不客气的言辞,向来是没有断过。

    公玉禄德又为文官之首,他不待见的人,都被下属有样学样的排挤的不轻。

    唉,藏云心底叹了一口气,“太子想想,如今朝中,又有几个武将忠心于您?”

    “若是萧庆元拉拢了冯家……”

    这话,藏云没有说完,可饶是如此,也吓得太子出了一身冷汗。

    萧庆元竟还有这等心思!

    太子静心琢磨了一番,如今黎家在京州的势力,早被父皇连根拔起了。虽说还有几分余威在,可又能撑得几时?

    除了早年受过黎家恩惠的老臣,如今年轻一代的,又多少会卖黎家的面子?

    太子不住地摩挲着手中的银钗,越想心底越凉。

    虽说面上瞧着,自己的太子之位是稳当的坐着,可自己与父皇向来是说不上三句就要吵架,一侧又有贴心受宠的七皇子萧庆元虎视眈眈,朝中废太子另立的呼声可一直也不小。

    自己真是太轻敌了!

    往日总觉得萧庆元母子翻不起什么大浪,就算是受宠,宫里还有皇后默默替自己守着。

    舒贵妃?不过是一个被推到人前当靶子的傻女人罢了。

    可就是这么一个傻女人,也能后宫之中作威作福这么多年,焉能说她真的傻?

    太子抬眼凌厉的看向藏云的位置,“你未免也知道的太多了些。”

    “太子不是说了吗,我毕竟是不悔大师的高徒,”藏云轻声说着,“若是有心留意,又有何难呢。”

    “倒是我小瞧你了,”太子随手将银钗掷在一侧的积雪之中,突然想起藏云刚刚说起的有事相求自己,“说吧,你想与孤说些什么?”

    “太子可听到了平阳侯府惹上的官司?”

    太子嗯了一声。

    “那太子可知长公主与平阳侯已经怨怼多年?”

    太子皱着眉头,似乎想不明白怎么从惹出的官司上又说起了平阳侯夫妇的夫妻之事。

    “长公主欲与平阳侯和离。”

    “荒唐!”太子忍不住轻声呵斥起来,“我熙朝向来信奉人文之礼,长公主受百姓供奉,理当做好表率,怎可起和离的念头?若是允了,文武百姓岂不有样学样。”

    “那么请问太子,为何会有样学样?”藏云的声音之中藏着不容置疑。

    “这……”太子闻言有些语塞。

    “夫妻不顺,家庭不睦,才会有和离之念。如今熙朝上下贯有休妻之说,却无和离之谈,难道,只有女子无德犯错,男子便全是对的了吗?”

    太子听着藏云的话,心底隐隐生出一丝骇人的念头。

    藏云见太子目光深邃了起来,继续说道,“太子,若当年黎皇后与陛下情谊散尽,又可和离,还有会黎家之难吗?”

    “你放肆!”太子听到藏云的话勃然大怒。

    藏云没有一丝犹豫,径直跪下,可话却继续说着,“天下圣贤皆道女子无才便是德,又曰母娴则家宁,岂不矛盾?”

    “太子,您本就对封建旧制心存不满,不然也不会多次因旧制顶撞陛下,更不会私自在府内豢养女兵了,不是吗?”

    “你!”太子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慌,这般机密的事,还皇后都不曾告知,她又如何得知的?

    藏云心中松了一口气,还好猜对了。

    前世太子入狱后,公玉禄德在相府之中骂了几天太子糊涂。

    前世太子酒后闯宫禁,刺伤皇帝后被抄家,藏云记得父亲那几日在府中天天大骂太子,说他偏信改革派的一派胡言,满肚子柔肠分不清轻重缓急,到最后竟连父子人伦都不顾。豢养一堆的女戏子军又如何,事到临头惊慌失措担不起一点风浪。

    藏云坦然的抬起头迎着太子打量的目光,“我一心钦佩太子,真是来助太子的。”

    太子侧头沉默了许久,才声音有些沙哑的说,“孤,信你。”

    藏云板板正正的跪着,继续说道,“若太子真的信我,就主动接手平阳侯府一案。”

    说着藏云伏下身子,“助长公主和离。”

    “此事,孤会考虑。”太子没有立刻答应,“宫宴你随我去。”

    “我父皇有心重开选秀,我需要你在宫宴上出面,然后选秀进宫。”

    藏云伏着身子,脸埋在地上看不清她的表情。

    “你起身回话,”太子像是猜到了藏云的想法,轻笑一声,“放心,不是送你入宫为妃的。”

    太子心中说道,送一个未及笄的少女入宫,做自己名义上的长辈,我可没有那么糊涂。

    只不过,太子想着眼睛一亮,藏云这辈分如今还真说不准。

    不是入宫为妃?

    藏云偷偷抬起头透着眼角微微的缝隙望去,不是选妃?那是……

    “太子是想……”

    “不错,你不是也勉强算个改革派,孤就给你这个机会。”太子说完,便准备离开,“宫宴,孤,很期待。”

    藏云又弯下身子将太子送走,望着空无一人的暖亭,一时有些失神。

    入宫,藏云竟不知道该恐惧还是喜悦。

    “咳咳,”一阵清咳从身后传来,藏云转身一看,见萧瑜安提着一个食盒走来。

    “你怎么回来了?”见是萧瑜安,藏云心底轻松了不少。

    “给你送吃的。”萧瑜安将食盒递给藏云。

    “我瞧瞧你送的什么,”藏云假装随意的接过食盒,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起来。

    “哇,酥香斋的煎糕?还有吉祥楼的香芋扣肉,好香啊。”食盒一打开,扣肉的肉香伴着煎糕的香味一起窜入鼻头,藏云满足的笑笑,肚子也配合的咕咕叫了一声。

    “快吃吧。”萧瑜安难得的温柔了起来。

    藏云也顾不上淑女,倚靠在美靠人靠上便不顾及形象的吃了起来。

    “藏云,”萧瑜安突然轻声开口说道,“不管他们那些政场算计,我带你游山玩水可好?”

    “不好,”藏云把嘴里的肉咽下去,这才抬头看向萧瑜安,“贺玉,我真的有不得已的原因的,我……”

    “好了好了,”听见藏云喊出贺玉这个名字,萧瑜安整个人的气质也瞬间从温柔矜贵的王爷变身为老于世故的商贩,“若你愿意,就去做吧。”

    藏云翻个白眼,嘲讽萧瑜安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萧瑜安像是下定了主意一般,大声说道,“你有头脑,我有钱财,太子有权势,你就说说,谁是咱们的对手?”

    “咳咳咳,咳咳,”藏云被这话一惊,嘴中的煎糕猝不及防的滑入喉间,“你,你在说什么胡话!”

    萧瑜安一边手忙脚乱的给藏云拍着后背,一边伸出两个手指指天,“这哪是胡话啊!我是认真的!”

    藏云好不容易顺了气,打量了萧瑜安许久,忍不住把手轻轻探到萧瑜安的额间,“莫非发烧把脑子烧糊涂了?”

    萧瑜安还来不及感受额间的那抹轻柔,就听藏云小声嘀咕着自己脑子烧坏了,萧瑜安内心鼓起勇气,伸手把藏云的手拉下来,一脸正色的说,“你刚刚与太子说的话,我听见了,我觉得做得有理。”

    藏云的鼻头一酸,轻轻叹了一口气低下头去,不经意间看到自己的手还被萧瑜安紧紧握着,忙脸红着把手抽了出来。

    “咳咳,”藏云把手抽离出去之后,萧瑜安感受着掌间留存的温意,别过头去,装咳已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贺玉,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藏云想了许久才开口。

    萧瑜安一手不住地摸着下巴,一边随意回道,“问什么?没什么可问的啊。”

    “比如,我为何能算出三皇子近日要出远门;比如,我为何能预知宫宴上要发生对太子不利的事情;又比如,我为何突然性情大变处处开始崭露锋芒起来。”藏云一字一顿的认真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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