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半掩,檐下莹莹灯火照出细雨如针。绰绰迎着扑面细雨往杨弋小院跑去,进了月洞门后却煞住了脚。

    杨弋的寝屋门扉紧闭,杨元璬与孙氏几人皆站在台阶下。

    孙氏见绰绰回来了,忙把她拉到一边,不让她靠近寝屋。

    “弋哥哥怎么样了?”

    孙氏看了眼寝屋,眉心动了动,道:“大夫把了脉,说是没大碍了,修养几日便能痊愈。”

    黄昏那会儿还命悬一线,怎么忽然就没大碍了?莫非是他注定命不该绝,所以又活过来了?

    绰绰喜上心头,正要去探望杨弋,又被孙氏拉住了。孙氏神色复杂,说:“你先别去,咸宜公主还在里头。”

    任她是个公主也不能把杨弋的亲人都赶出去吧,绰绰仍要进去,孙氏只得说了实情:“非礼勿听,你还未出阁,听不得那些淫词浪语。”

    杨弋方才一醒过来,眼里仿佛只有咸宜似的,握着人家的手张口便是什么郎情妾意生死巫山,听得她和杨元璬都脸红,赶紧找借口出来了。

    绰绰瞪大眼睛,诧异地望向杨弋的寝屋,脸色也复杂了起来。

    既是如此,倒也确实不好打扰。

    雨势毫无预兆地大了起来,小荞撑伞来寻她。

    小荞将伞全撑在绰绰头顶,自己淋在雨中。奈何风雨如磐,待她们回到自己的小院时,两人都已湿透。

    衣裙湿漉漉贴在身上,头发滴答答继续落雨。小荞喊了打下手的丫头枇儿来,吩咐她去准备热水给绰绰沐浴,自己先回房换身干爽衣裳。

    绰绰沐浴不喜水温过热,烧半锅水就够用,准备起来并不费事。

    枇儿扶绰绰坐进樟木浴桶里,觉着自己手上像托了块羊脂玉,冰凉雪白,光洁滑腻。

    她左右张望,却不见浴房里备了香胰子,刚打算去库房里取,却闻见一股幽幽淡淡的牡丹香气,仿佛是从绰娘子身上散出来,把水浸成了香汤。

    枇儿这才想起之前听小荞说过,绰娘子天生自带牡丹体香,从不需用什么香粉香料。当时她以为小荞吹牛胡夸自家娘子,如今算是亲眼见识了。

    温香软玉,说的便是这般吧。

    枇儿心底忽生了几分惆怅,她本出身小康之家,只因仰慕忠王才托了乔大娘荐她入忠王私宅当个端茶倒水的丫头。没想到入府才半年,忠王便把宅子连同下人都赠给了绰娘子。

    她自知样貌不及绰娘子,便想方设法到她身边伺候,只盼有朝一日绰娘子嫁入忠王府时能让她陪嫁。可如今见了绰娘子的娇香温软,她愈发自惭形秽,有这般珠玉在前,即便她陪嫁过去,忠王爷怕也是瞧不上的。

    枇儿魂不守舍,棉布胡乱在绰绰身上擦过。

    绰绰听见枇儿的少女心事,腹诽她涉世不深,眼光不济,竟看上了李屿那等人。不过若哪天她真得嫁去忠王府,倒是可以把她带上,让她去应酬李屿。

    绰绰往后仰头,脖子卡在浴桶边沿,无声吁叹。一想起要嫁给李屿,心烦得紧。

    狂风骤雨肆虐了一夜,次日清晨,绰绰早早被下人清扫落叶的声音吵醒。半睁着眼起来洗漱,想趁着没雨到杨弋那儿看看,他这伤好得实在古怪,还有那琵琶小妖,也得找个清静的地方安置,好让它继续修行。

    虽然自己没有机会修成正果,也仍希望有个小辈能替她完成夙愿。

    地上水迹泥泞,绰绰懒得绕开水坑,时不时踩起朵朵水花,翘头履湿了一半。

    杨弋房门仍闭,扫地的下人告诉她,杨弋去送咸宜公主出府了。

    咸宜竟在杨弋这儿过了夜,绰绰感慨,果然名节二字于咸宜而言毫无约束之效。

    趁杨弋还未回来,她推门进了杨弋屋里,想悄悄将小琵琶带走。

    她在屋中翻箱倒柜找了许久,也不知咸宜昨日弹完后将琵琶放在了何处,怎么也找不着。

    “你找我?”

    杨弋忽然回来了,冷不防站在她身后说话。

    “弋哥哥走路怎么没声音。”绰绰反责怪杨弋,吓得她心口扑腾。

    杨弋微微笑着,面色红润如常,步履又轻又稳,一点也看不出是昨日才去阎王殿走了一遭的人。

    杨弋给她斟了杯水,绰绰接过喝了,狐疑打量杨弋。脸还是那张脸,行动间却又似乎与往日不大一样,难道是伤势初愈的缘故?

    杨弋笑问道:“你不认得我了?”

    绰绰自然是认得他的。她摇摇头,问道:“你的伤都好了?”

    “没好,不过现在好了。”

    绰绰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不只行动不同,连说话也变得语无伦次了?难道是,伤了脑子?

    “幸好有你,否则我就活不成了。”杨弋越说绰绰越糊涂,他的伤又不是她治好的。

    见绰绰歪着头不明所以,杨弋又问道:“你果真认不得我了?”

    绰绰思忖着,心中忽萌生一个离奇的想法。莫非……

    “你是小琵琶?”绰绰说出口时仍觉难以置信,可杨弋却笑着点了头。

    绰绰顿觉一阵晕眩,杨弋竟是真的死了,而她亲手造就的琵琶小妖,也和她一样借尸还魂,取代了杨弋。

    那它岂不是也修不成道了!

    “为何会这样?”她是被李屿毁了花身不得已寄居杨玉绰的皮囊,难道那把琵琶也毁了?

    “昨夜杨公子咽气时咸宜公主哭得肝肠寸断,本是佳偶却要天人永隔,实是世间最残忍之事。我于心不忍,就脱了琴身附在他身上,好安慰公主。”

    就为了安慰咸宜?绰绰怒其不争,诘问道:“你可知有缘修道是多难得的事情,怎么能为一点小事就放弃了!”

    “怎么能是小事呢。”杨弋道,“公主的每一滴泪都似滚油滴在我心上。”

    杨弋说话的腔调如戏台上抹了一脸粉白的小生,绰绰忽觉喉咙像吞了块猪油似的,腻得厉害。这傻琵琶怕不是弹多了情情爱爱的曲子,脑子里也只剩了情爱缠绵。

    “咸宜三不五时就要哭一回,琵琶修道成妖却是千万年难遇的。天地开你灵窍,你怎不好好珍惜?”

    “往后有我在,便不会让咸宜公主落泪。”

    绰绰只觉对牛弹琴,一股气憋在心口,撒不出来。

    罢了罢了,如今劝他为时已晚,只盼他能继承杨弋的命数,好好与李屿作对。绰绰刚要嘱咐他如何当好未来的杨国舅,杨弋先一步说话。

    “公主已经入宫去求圣人了,”杨弋满面喜色,“他朝你为王妃,我为驸马,同日成婚,双喜临门。”

    绰绰倒吸一口凉气,你俩鱼水深情,自个成婚便是了,扯我做什么!咸宜那般急性子的人,婚期岂不是要择选在近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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