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琰在燕瑾行的寝宫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
他没有惊动其他人，挣扎着起了身。伤口叫他脸色一白。
炭火灼烧的疼痛现在才感觉到。
“别动。”
燕瑾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寝宫里，眉眼带着尚未褪去的杀意，按住了云琰的动作。
“你受伤了？”
云琰闻到了空气里的血腥味，心中狐疑。
“没事，别人的血。”
燕瑾行无所谓道，坐在了他床边，沉默半晌：“云琰，养好伤就出宫，到时候沈卿卿会安排，明天一早，她会过来，你养伤期间去她宫里。”
他看着眼前的人，万千情绪淹没于瞳孔深处。
不由得抓紧了云琰的手背。
“沈卿卿她……”
提起沈卿卿，云琰眼神有几分黯然。
“云琰，以后她会是这璃国的皇后，我将另外一半虎符也给她了。”
燕瑾行倒是没有任何隐瞒，如实说了。
这意味着什么，云琰心知肚明。
“沈家女确实坐的起你的皇后。”云琰尝到舌尖的涩意，“只是为什么是他？她是……”
“北境十万冤魂，若是真的有人要承担，琢玉，我和你一起承担。”
燕瑾行抓住了他的手，指尖微微用力。他的指尖还带着月色的凉意。
“云琰，答应我，养好伤就离开皇宫。”
“为什么这么突然？”云琰抿唇，隐约有些担心，“可是宫中有什么变故？”
“长公主回京了，若是你还想回北境，不要管这京城的事情。”
燕瑾行语气多了几分沉重。
他原本以为这风雨不会来的如此之快。
命运到底不曾善待他们一分。
“她要……清君侧？”
云琰觉得自己的嗓子有些干涩，艰难的吐出这几个字眼。
真是好笑，年少时他以为自己是弑君刀，上斩昏君，下斥奸佞。
未曾想，他居然是这祸国奸佞。
“她是为这皇权来的。”
燕瑾行看着云琰没什么血色的脸庞，倏然觉得自己胸腔涌动的情绪不受控制。
他伸出手，紧紧的抱住了云琰，再也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
“琢玉……”
他们的情意，只能存在黑夜中。
“怀昭，”云琰也伸出手，抱住了他，白皙的手背血管清晰可见，他轻声道，“若是有一日，需要你在皇权和我之间做选择，我会以死谢罪。在此之前，北境雪耻，是我活着的唯一目标。”
云琰明白的。
这肮脏不堪的朝堂，需要鲜血洗礼。
云家，给了这皇城无数权贵把柄，这是他的宿命。
身为云家人的宿命。
能够活到现在，都是燕瑾行一步步谋划。
知晓彼此心意，已经是命运的厚待了。
“云琰……”燕瑾行倏然有些情绪失控地吻上了他的唇，气息不稳道，“我会让你活着。”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两人认识这么多年，知道彼此心意却从未如此坦然在一起过。
从牙牙学语孩童到独当一面的少年，他们走过了许多岁月，错过了很多时光。
云琰回应着他的吻，桃花眼里水光潋滟，他认真地看着燕瑾行：“怀昭，你是个好皇帝，我知道。你也不要忘了。”
更不要因为他，背负骂名。
若是真的有人祭了这皇权，就让那个人是他吧。
他们都是云城钟鸣鼎食之家养大的贵公子，理所当然的要为这太平盛世付出所有，哪怕是一身骨血。
一吻落下，两人都有些气息不稳。云琰倏然笑了，眼睛在黑夜中发亮：“怀昭，我在北境打仗的时候，还想过，若是凯旋了，你会不会在云城最大的酒楼请我吃酒。”
“怀昭，等我离开云城的那一日，你还会送我吗？”
他看向了燕瑾行，眼眸深邃，眼尾泪痣晕染了几分红。
“会。”
燕瑾行毫不犹豫地说，狭长的狐狸眼带上了分漫不经心遮住了苦涩。
“若是你此去旌旗十万斩阎罗，我必十里桃花不负君。”
“君子一言。”
云琰眼睛一亮，露出了他回到云城的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那笑容在黑暗中叫燕瑾行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策马而过的少年，在凌安街一箭惊鸿。
他们认识这么多年了啊。
“驷马难追。”
燕瑾行抬起手，和他击掌，也笑了。
“等收复北境，那时候，我同你共饮桃花酿，一醉方休。”
“北大营如今内部混乱，出宫后可千万小心。”
燕瑾行又补充了一句。
“你也小心，我收到消息，楼兰四皇子还未曾离开。楼兰人最善用毒，北大营是护卫皇城的军队，我明白你的用意。”
这几日云琰仔细研究了云城形势，各方暗流涌动，这皇城必有动乱。他得在离开前，协助燕瑾行平复这一场风波。
两朝顽疾，不得不刮骨疗毒。
“别想了，早些休息。我今晚去御书房。”
燕瑾行起身离开，他走到门口深深地看了一眼云琰单薄的身影。
他明白这许是今生为数不多记忆了，他想把他的琢玉的容颜深深地记在心里。
只是……他怕是又要失约了。
云琰会失望吗？
希望他不要忘了那时带着一壶好酒祭故人，如此他也知足了。
若是云琰生气了……
燕瑾行苦涩一笑，脚步没有任何停顿的离开，刚出了寝宫不久，一口血径直喷了出来。
百里怀羽从暗处走了出来，眼神波澜不惊，似乎早就预料到了，给了他一颗药丸：“皇上，你身上都蛊虫躁动地很厉害，您需要平心静气。耿侍卫他们都在御书房等着了。”
“嗯。”
燕瑾行擦去了唇角的血迹，结果他手里的药丸吞了下去，调整自己的内息，许久开口：
“长公主还真是不简单，人还未到，这大礼倒是送到了。记住把冷宫里那位盯紧了。”
“皇上放心，一切臣自有安排。”
“楼兰最近有没有新的动作？”燕瑾行走在前面，百里怀羽一头银发跟在他身后。
“我们的人尚未收到消息，皇上莫要担心，上次四皇子和那位各自讨不到好处，自然会重新谋划。”
百里怀羽的声音在黑夜里平静又没有什么感情。
“先去御书房，看看耿侍卫带来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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