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玦在府中休养了十日后,  终于又去了军中,翁璟妩又过上了一个人住的如意日子。

    这几天她备了一车礼,随着信件送回云县。

    在谢玦的身份恢复后,  云县的人都说知县祖上积了大德,所以才会救下身份如此尊荣贵人,女儿也得以高嫁。

    可这有人羡慕,  也有人则看得清明。

    也就是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了。

    有些身份地位的,自是知道高门大户最看重的是门第。

    像知县之女这等身份的,在平民百姓的眼中虽是触不可及,  可在这些高门大户的眼中,  一方小知县不过是蝼蚁。

    知县之女顶多只能为贵妾,怎可为侯门主母?

    虽然谢玦离开的时候也一同带走了她,  可并没有太多人看好。

    所以,  并没有多少人羡慕父亲得了贵婿,且都等着看她被赶回云县。

    上辈子,  翁璟妩也是后来从母亲口中得知的。

    她随谢玦离去后,那知府并未因父亲的女婿是永宁侯而对父亲多了尊重,反而因记恨父亲没有把她嫁给他做续弦,  从而更加打压父亲。

    翁璟妩也想明白,  上辈子谢玦曾想帮助父亲离开云县,  升官。

    可父亲为了不让旁人以为他是以女儿来攀附富贵的。也不想让旁人看低自己的女儿,所以给回绝了。

    这事旁人不知,他们只会当永宁侯府没有表示,  定然是嫌弃这门亲事,  想与其亲家逐渐断了往来的。

    正因如此,  翁璟妩此番才会挑选了一车的礼,  以永宁侯府的名义送了回去。

    这般,不日便会传入蛮州权贵之人的耳中。

    他们也会重新估量对待父亲的态度。

    特别是那个一直以来妄自尊大,打压了父亲十数年之久的蛮州知府。

    且说,这金都西南一去数千里,若是急信快马加鞭半个月才能送到蛮州云县。

    当初随着谢玦回去金都,为保安全,水陆路一同走,约莫一个余月才回到的金都。

    现在想一想,亏得是慢行,不然这腹中的孩子也颠簸不起。

    而此番送去了一车礼,路程上也花了些时日,礼和信她估摸得二十日才能送到。

    二十日后,云县。

    年代久远的县衙,有衙差兴冲冲地拿着信从衙门的高门槛跨进,绕过影壁,一路跑过天井,往后院跑去。

    府衙的幕僚见了,训道:“没规矩。”

    那衙差举着手中的信,大声道:“阿妩妹妹来信了!外边还有一车礼呢!”

    师爷闻言,愣了愣,连忙提着袍脚从檐廊的阶梯走下,快步走到了县衙外。

    县衙之外,有人陆续地从马车上搬了许多匣子下来。

    许是小县城,许多人没看见过这样的阵仗,所以都围在了县衙的门外看热闹。

    起先都不知是怎么回事,但有人听说是金都永宁侯府谢家送来的礼,便都明白了。

    这不正是知县大人先前救的那个青年,后来成了翁知县女婿的侯爷么!

    这时,翁父正在与妻子用早膳,忽然听到金都来信了,二人都连忙放下了碗箸,朝门口走去。

    夫妻二人才出厅门,衙差便把信送到了他们的面前。

    柳娘子看着衙差,语声颤抖地说:“金都来信,可是阿妩送来的。”

    衙差连忙应道:“就是阿妩妹妹的信!”

    翁知县忙接过。

    的拆开,然后取出信件递给妻子。

    柳娘子连忙接过,目光落在信上。

    她越看越是惊喜,喜道:“阿妩说她已经有了数月的身孕,在侯府也过得也极好,让我们不必担忧,等明年孩子准备生下的时候,再接我们进京。”

    看到最后,笑意略顿,转头看向丈夫。

    最后,女儿在信上说——

    到了金都后,女儿才知并非有所才能身居高位,更多的是人脉搭建起来。

    父亲有所才能,但只是欠缺人脉。

    父亲若欲上升,为更多百姓谋福之意,夫君愿给父亲搭桥牵线,但这两年需看到父亲的功绩,再慢慢往上升。

    父亲已是永宁侯岳父,并非是让父亲借着这个身份行便。而是有这身份,梁知府便不敢随便压下父亲的功绩或是政策,父亲大可放手去做。

    其他详细之事,等父亲明年到金都再议。——

    这时身为他们义子的衙差翁鸣隽又说:“外头还运来了一大马车的,都是永宁侯府送来的。”

    夫妻俩闻言,面面相觑。

    半晌后,翁知县让义子先去忙自己的事情,然后入了屋中,夫妻二人窃窃私语。

    柳娘子说:“夫君,你说阿妩在侯府过得是真的好,还是说只报喜不报忧?”

    翁知县想起女婿那闷沉的性子,又想到女儿那温和的性子,在那数千里之外,没有亲人帮扶,不免也露出了担忧。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柳娘子多少有些了解的。

    思索了半晌,揣测信上的内容:“阿妩想让夫君高升,应是想让我们去那金都定下。”

    翁知县呼了一口气,无奈道:“我在这云县待了十数年之久,且不说处处受尽梁知县打压,就说这京官哪里是这么容易升去的?”

    柳娘子却不是这么认为,她道:“所以阿妩在信上不也说了,让夫君先做好功绩,女婿才好做安排。”

    翁知县看了眼妻子手上的信,无奈一叹:“只怕我们受惠越多,阿妩在侯府就越发抬不起头。”

    闻言,柳娘子红了眼眶:“我想阿妩了,我日日吃不好睡不好,满脑子都是她在侯府被欺负得无所依的画面。”

    翁知县看了眼瘦了一圈的妻子,沉吟几息,道:“且不说阿妩所言这事,我也担心,不若让鸣隽陪你去一趟金都,看看阿妩也好安心。”

    柳娘子应:“也成,我这几日收拾行李,去一趟那金都,瞧一瞧她,我也能放下心来。”

    谢玦回了军中已快一个月。

    深秋凉爽,最适合入山中训练。

    谢玦换上了寻常将士的兵甲,随着将士一同负重半框石头登山,入山中为期三天两夜的训练。

    第一日,并无人发现随着他们一同训练的新兵便是他们的将军。

    所以入了夜,围在篝火旁荤素不忌的聊着各种话题。

    再者这军中很多刚入营的年轻小兵,一看就知道还未成亲,也还未经人事的。

    那些个老兵便各个都憋着使坏,把男男女女的风流韵事说得香艳非常,听得小兵们欲/火焚身。

    “有许多女子,你在床上满足不了她,哪怕你对其再千依百顺,她也会逐渐厌恶与你同房,从而有了那爬墙的心思。”

    “但要是你在床上满足了她,你在她眼里就是真男人,自然不会有别的心思,这日日夜夜都盼着你,心里眼里都是你。”

    有小兵红着脸问:“如何算得满足?”

    老兵嘿嘿一笑,挺直腰背,一副贱兮兮的模样拍了几下手掌,“啪啪啪”的声音在这静谧的氛围中格外的清脆。

    他低声道:“在做这个的时候,前边的戏尤为重要。”

    老兵把经验之谈都拿了出来说,年纪小,火气盛的小兵都忍不住去寻凉水来饮,或是洗了把冷水脸。

    因听得入迷,倒是没什么人注意到有个新兵冷冷的暼了他们一眼,随而入了帐中。

    翌日天明,众人正打算背起背篓往深山里去的时候,那领队的石校尉忽然说背篓再加重五斤。

    这一出,让众人有所怨言。

    石校尉黑着脸道:“你们就是不够累,有太多的精力了,才会在夜里想女人!”

    那些夜围着篝火说了与听了荤话荤事的小兵,顿时心虚。

    但有老兵不服:“我们血气方刚,长夜漫漫想女人不是也很正常吗?”

    石校尉嬷嬷看了眼队中的侯爷,心道你们想女人说风流韵事是没问题,可你们不该让正气凛然的侯爷听见了!

    石校尉顿时横眉冷脸道:“谁若不服从命令,大可从这回去,不必再训!”

    话语一出,无人敢有怨言。

    原先只当是那石校尉假正经,可入了山中后,当知道将军也随行在了行伍之中,一众人皆冷汗直流。

    暗自庆幸只是被轻罚,等离开山中那个晚上,哪还有人敢再说半句荤话?

    回到军中,尚未到黄昏,谢玦冷水冲洗后,准备回城。

    新安郡王府的洛小郡王也凑了热闹一起回去。

    在马背上,他饶有兴致的问石校尉:“听你们那一队的人说,因晚间聊了些风流艳事,都被侯爷罚多负重了五斤重量,可有此事?”

    石校尉看了眼前边的侯爷,再看了眼洛小郡王:“小郡王想知道真假,不若直接问侯爷。”

    洛小郡王轻“啧”了一声:“我要是能从他这闷葫芦口中听到答案,我还用得着来问你?”

    石校尉摇头,不说。

    洛小郡王也没有意外,只道:“不用多问也是真的。”然后也不压低音量,径直问道:“你们的侯爷这般正经沉闷,你们家娘子就不嫌?”

    这声音落入谢玦耳中,眉头紧蹙。

    自发现妻子变了后,他竟诡异得发现身边越发多人聊这种妻子变心的话题了。

    身后又继续传来那洛筠的声音:“要我说,若我是你们家娘子,和这闷木头过日子,还不得天天盼着他到军中来……”

    话还没说话,前头本原匀速而去的谢玦,忽然一挥鞭子,快马而去。

    洛小郡王一愣神,身边的石校尉与另一个将士也快马追上,只留下他一人错愕。

    愣了几息,连忙喊道:“诶,等等我呀!”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翁璟妩用了晚膳,出院子消食,才走几步,就迎面看见谢玦一袭乌衣,迎着金黄残阳的光辉,步履沉稳地从月门外走入。

    在这落日残辉之下,谢玦这英伟俊美之姿格外的耀眼。

    翁璟妩从这美色中回过神来,随即一愣。

    ——这谢玦怎就忽然回来了?

    愣神间才忽然反应过来,这两日不正是谢玦休沐的日子么!

    妻子那惊诧的神色落入了谢玦的眼中,便知她约莫忘了自己休沐的日子,眸色不禁微沉。

    走近后,便沉声询问:“见到我回来,似乎很吃惊?”

    翁璟妩思绪转得极快,柔声狡辩:“夫君往常回来都是早间,所以现在这个时候,我自是惊讶。”

    想了想,又说:“我都已经想好了明早夫君回来,所以也打算了一会安排下人准备明日夫君回来要吃的菜。”

    打算一会安排,便是还没安排,也有可能是临时起意。

    谢玦沉默了一瞬,按下这些猜想,面容依旧一贯的平静无澜的道:“我未用饭,让厨房随意做些吃食。”

    翁璟妩笑应:“我这就安排,顺道再让下人给夫君准备热汤泡一泡,好舒缓疲惫。”

    说着,便看向一旁的明月,道了声“安排下去”,然后轻挽上谢玦的手臂,道:“夫君回来了,我很是高兴。”

    他的不高兴那么明显,她怎么可能瞧不出来?

    在去军中前的几日,深深沉沉的,便是过了这么一个月,都没什么变化,那定是心里不悦。

    虽不知他不悦的准确原因,但顺着他来总该没错。

    而且他也不过在府中待个两三日,她也就只需顺着哄着那么两天。

    谢玦闻言,再而低眸望了眼臂上柔软的手,面色稍霁。

    心忖她有孕,记性难免会变差,自然也不记得他休沐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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