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日光夹杂着阵阵凉意。

    林楠刚睁开眼就看见绑着藕粉色长丝带的小揪揪从门缝里探出来。

    “眠眠?”他喊她的时候,永远温柔得像暖风。

    “楠哥哥……”宁芊穗站在门口,秋风将她身上梅花的冷香吹进殿内。

    林楠见她红着眼睛,忙要起身,却扯开了昨日的几处伤口,疼得他直抽气。他只能靠在床角。

    缓了半晌,林楠才对她勾了勾手指,轻轻地喊她,“眠眠,过来。”

    宁芊穗迈开步子走向林楠。

    这步子一迈,就是十一年。

    “怎么了?谁招惹你了?”林楠看她闷闷的,有些急。

    宁芊穗碰了下他受伤的左臂,“……”,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不远处闫贵妃殿中一宫女的惨叫。

    林楠拧着眉,撑着身子下床,“三哥呢?”

    话音未落,就看见林望,宁期安,林烨跨步走了进来。“父皇见你伤重,便没让我们扰你,刚问过了我们近几日学业有无丢下。”林烨瞥了眼脸色苍白的林楠,说。

    “去闫母妃那看看吧……”林楠问。

    林烨点点头,眉间紧紧皱着,“去……我估摸着,是出了什么事……我看母妃的掌事宫女去请父皇了……”

    几人赶到后,就见到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奶娘搂着林欢站在小院内。围场不必宫中,路程短,林康等人很快也到了。

    朝廷重臣要官,连沈雅竹也来了。

    闫宝珍行了礼,笑着看了眼将小院围得水泄不通的士兵。

    “珍儿,你可伤着?”林康刚安排好让沈雅竹歇在避风口处,立刻问闫宝珍的情况。

    “臣妾无事,欢儿也才刚醒,未见到什么。”闫宝珍乖顺地垂着那双张扬的凤眼,平日里嚣张的气势消了个一干二净。这样单看闫贵妃的眼睛,竟与沈皇后有个七分像。

    宁芊穗看了看远处坐着的沈雅竹,永远双毫无波澜的凤眼望着林康。而闫宝珍看向林康时,眼中的爱意仿若视其为神明。

    林康又安抚了几句,命人去后院的井边查看。

    林欢走到宁芊穗身边,牵起她的手,贴耳悄声说:“其实我看见了……是我命奶娘去叫人的……”

    宁芊穗瞪圆了眼睛,看着身边这个散着发,披着长衫的林欢。

    “井里浮着个女人……”,林欢仔细看上去,脸色是比平时白很多。

    “你不怕吗?”宁芊穗闻言一惊,她想起话本里的老妖婆,还想起映花阁里说书老先生前阵子讲的井鬼。

    “后宫里最常见的,其实也就是这些玩意儿。”林欢看向从后院处走来的几名士兵。她没正面回答怕亦或是不怕。她只告诉宁芊穗,此事在宫里平常的很,只是不往上禀告皇上罢了。

    “若是你长大后嫁进宫里,就会发现啊,这儿的人命,不过是如蝼蚁般轻贱。”林欢握紧了宁芊穗的手。

    宁芊穗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伏在地上的一众下人。“那为何不覆了这些视人如蝼蚁的主子?”宁芊穗淡淡说出口。

    “?!!”林欢震惊地看向宁芊穗,转而又迅速环视一圈,确认没有旁人听见。

    她的话,只有她们二人可以听见。

    林欢又放下心,笑了笑,权当小孩子的傻话了。

    她只比宁芊穗大了一年,却八面玲珑,可能是生来为了中和她那个娇蛮没心眼的妈和那个傲娇单纯的哥吧。

    林欢可以发现宁家人身上那种特有的孩子气,不论老少,或多或少都是个理想主义者。但宁芊穗,不知道是在宫中这个大染缸里待久了的原因,还是她生来就比正直的宁家人身上多了丝邪气。她好像不是传统的什么好人,但她又确确实实,是个好人。是个亦正亦邪的存在。

    “报,应是个南疆女子……”一名士兵跪在林康面前说。

    “南疆……是精通巫蛊之术的地域吧?”一名宫女的低语却在寂静的院中被放大,一点一点炸开在众人的耳廓。

    南疆,大林西南部的一个藩属国,那里的人世代精通巫蛊之术。

    前日伤了宁芊穗一众人的两只虎,正是中了这南疆的巫术,是南疆从小养的一种灵物,可供人操纵。

    一位官员听闻,变了脸色“那这事岂不是事关太子殿下他们遇险?”

    下人的窃窃私语传到了坐在旁边的沈雅竹耳中。更传到了林康耳中。

    “南疆女子……那此次策划谋害太子的不就是……”

    “嘘……还要不要命了?”

    “闫贵妃做出这样恶毒的事……”

    “我觉得不是,哪有人会傻到害了人还在自己家院儿里害的?”

    沈雅竹掀起眼皮,瞥了眼那排下人,几人看了立马垂着脑袋,不再吭声。“

    沈雅竹把视线转向依旧低眉顺眼的闫宝珍。她知道,闫贵妃虽嚣张跋扈,可没什么心眼,做不出这种这种事。她缓缓起身,走到林康身边。

    “如若事关太子和六皇子,还涉及重臣儿女,那陛下定会严查。不会放过一、丝、一、毫。”到底还是中宫主位,沈雅竹语气淡淡,却震得众人身子一抖,“哪里容得一两个下人在这做判断?”

    宁芊穗看向刚刚那几个说话的下人立刻磕着脑袋求饶,她凑到林欢耳边悄悄说,“但有些人,看来注定只会是蝼蚁。”

    林康沉着脸色,让刚刚那几个多嘴的下人被拖下去掌了嘴。“珍儿放心,朕,定会查清此事。你迁到朕旁边那殿中歇息。”

    “这所殿中,给朕封起来,严查!”

    林欢得了闫宝珍的允许,跟宁芊穗去了武场。宁期安他们都会在那训练。

    林欢刚准备踏进去,一股汗味儿混着血腥味儿就冲得她头昏。林欢拿起帕子遮住鼻子,转头看见宁芊穗像是啥也没闻见似的,直接踏进去。她愣了半刻,握紧拳头也跟了进去。

    “穗穗……”林欢被一阵爽朗的笑打断。她轻轻皱了皱眉,向声音的源头望去。

    擂台上,一红衣少年掐着腰对另一个趴在地上的少年笑道,站着的那位红衣少年右手转了个剑锋,将剑插回了剑鞘中,朗声说:“承让啦,明兄!”

    “啧,不愧是宁小将军,是某刚刚竟自大妄为了些,竟妄想与泽兄一战。”趴着的少年揉了揉腰站起来鞠了一躬。

    红衣少年,是宁期安。

    或许是凑巧的那抹阳光撒在宁期安马尾的尖尖儿上,玄色的发带顺着风抖擞,看得林欢心猛的跳了一下。

    “欢姐姐?欢姐姐?”宁芊穗摇着小手在林欢面前晃半天,才把她唤回神。“穗穗何事?”林欢眼神还是不愿意离开台上那红衣少年。

    “我是想带姐姐去那边坐着看的,站在儿容易被这儿的大哥哥们盯上……”宁芊穗小声说。

    林欢显然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样的被盯上,她还是盯着台上的骄阳。“你阿兄伤可好呢?就如此大的动作?”

    宁芊穗还没回答,林欢就被一道壮硕的身子挡住了视线。

    “宁小妹好久不见!这位是……”那个壮壮的少年红着脸瞥了眼林欢,低头问鼓着脸的宁芊穗。周围围过来不少几个从宁芊穗林欢二人进门时就一直盯着的男生。

    宁芊穗张牙舞爪地护在林欢面前,吐了吐舌头,说:“鹏哥哥今日不应该在和阿爹习武吗?怎得有空来找我们叙闲话?”

    那位鹏哥哥挠了挠头,憨厚地笑了笑,“安定侯被陛下叫去了,此刻放我们活动活动……宁小妹,你还没说这……”

    林欢有些局促,垂着头紧张地扯了扯宁芊穗的袖子。她刚刚看愣了神,不然也不会一直站在武场中心位置,让她俩被人注意到。

    林欢想抬头说些什么,刚睁开眼睛就看见一片被风带起,翻卷的红色袍角挡在她和宁芊穗面前。

    “怎么?一个个这么闲了?都给小爷跑圈去!”

    顿时一片鬼哭狼嚎,但少将军发话了,也只能认命地排好队朝前跑。

    “阿兄!”宁芊穗扑在宁期安怀里,宁期安笑着把她托起来。

    “三公主。”宁期安行了礼后又抱着宁芊穗站的笔直。

    林欢感觉自己脸有点烫,“多谢宁小将军解围。”她其实心里清楚,宁期安会过来,多半是为了宁芊穗,但她还是很开心。

    “小事。”宁期安无所谓地笑笑,“怎么今日想到来武场了?这里味道大,还动不动见血,女孩子还是要少来。”

    “那我不算女孩子了嘛!”宁芊穗拍了拍宁期安的肩。

    “宁家的女子除外。”宁期安笑得龇出一对虎牙。林欢这才发现,这兄妹俩长得是极像的。

    “穗穗陪我到处转转,就溜到这儿来看看。”林欢看着宁期安的笑,也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宁期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三公主箭术也是公主里一等一的。”

    突如其来的夸赞,林欢脸一点一点红了起来。

    估计是这太阳也太晒了吧?

    “少将军谬赞了,欢儿三脚猫的功夫就不到你这儿受人取笑了。”林欢垂着眼。

    宁芊穗看了眼林欢,挑了下右眉,从宁期安怀里挣脱出来,“阿兄,今日要不要陪我和欢姐姐练剑呀?”

    林欢立刻慌张地摆着手,“这太耽误少将军练剑了吧……况且欢儿只会射箭,对其他的一窍不通……”

    “好啊!”宁期安答道,林欢抬起头看向正笑得眉眼弯弯的宁期安。

    “没用过剑刚好,小爷就是你第一位老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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