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芊穗百无聊赖地敲着木桌的桌面,震得面前瓷盘里的糕点一颤一颤的。

    “唉。”这已经是宁芊穗今天不知道多少次的叹气了。

    “究竟是何事让阿姐如此烦心?”宁夜寻坐在旁边,撑着脸看向宁芊穗,“今日难得休息,可阿姐却一直叹气,连这台上说书的老先生都吸引不了阿姐的注意。”

    自那夜谈心后,宁夜寻也正式入了宁家的族谱,也真正成了宁芊穗的亲卫。

    宁芊穗摇着头的时候,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今日逢春茶楼店庆,老夫我呀,再赠各位一故事,如何?”台上的老先生故弄玄虚地捏了捏自己的扇子,“这故事啊,想必各位都会有兴趣。”

    “哎呀,先生别卖弄了,快说吧!”

    “是啊是啊,快说吧!”

    台下观众各个急不可耐,又连忙点了些吃食。

    老先生先生意有所指地拿扇子指了指北面,后有轻笑间开了口,“传闻哪,有一郎君,温润如玉,才高八斗,可是呀,对一不爱他的姑娘一见倾心。”

    故事的开场就如此勾人,不禁惹得台下一片暗叹。

    “小郎君出息,一举拿下状元,得到重用,成了县令,前途无限啊!可那姑娘早有了心上人呀……恰逢这姑娘的心上人家里突变,这段姻缘呀,注定成不了。”

    “后来呀,小郎君请旨,如愿娶走了姑娘。可惜这姑娘也是个深情人儿,忘不了那原来的心上人,小郎君那叫一个醋啊……”

    原本无精打采的宁芊穗猛地来了劲儿,微微蹙眉盯着台上的老先生。

    “无论如何,小郎君对那姑娘可算是宠爱有加,荣华富贵全给了姑娘,可这姑娘呢,怎么也不动心啊……”

    “日子久了,俩人也就生了嫌隙,家里的人都劝小郎君再娶或是纳妾。小郎君心知若是舍了这姑娘,会让她名声尽毁,他也一直爱着这姑娘……”

    “抗不过家里的压力,小郎君纳了妾。可谁知啊,这小妾或多或少全是那姑娘的影子!有的儿是眉眼三分像,有的儿是性子像……”

    老先生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

    “啧啧啧,这姑娘真不知道珍惜啊!如此好的小郎君,竟然还挂念着老相好!”台下一个正在嗑瓜子的妇人说道。

    一边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猛灌了口茶,“要我说啊,这姑娘未免太过薄情些!”

    宁夜寻听到这儿,也忍不住皱眉,“那如此宛宛类卿之行为,何尝不是在伤害那些妾室?”

    “……”宁芊穗一言不发,只是眉头紧蹙。

    “然后呢然后呢!可还有结局?”

    “就是就是,那姑娘可后悔否?”

    老先生轻笑着摇头,“老夫多年说书,说的都是些真事儿,有些儿是多年前的旧事,有些儿则是眼前事。今日这故事便是当下事,结局如何,老夫也不得而知……”

    “若问那姑娘后悔否,哈哈,想必,她未曾。而那郎君释怀否,依老夫看,也未曾。”

    说书人点到为止,只是说到这,缓缓起身向后台走去。

    “阿寻,拦住他。”宁芊穗声色冰冷地对宁夜寻吩咐道。

    宁夜寻虽然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命令是有什么含义,但还是立刻点头,追上去。

    “不知小公子这是所为何事啊?”刚才那说书的老先生眯着眼睛笑着问挡在他身前的宁夜寻,“难道是小公子不太满意老夫的故事?”

    “老先生说得很好。”宁芊穗走上前,直直对上老先生的眼睛,“晚辈很感兴趣,特请阿弟邀先生,叙上一叙。”

    说书人看着宁芊穗微微眯着的眼睛,不禁有些冒冷汗,感慨自己竟然有一天会被一个小姑娘吓到。

    “看姑娘装扮,想必是安定侯府的小小姐宁芊穗了吧?”老先生又打量下宁夜寻,“这位便是宁侯的义子,宁夜寻?”

    宁芊穗挑起右眉,拨了拨腰间刻有“宁”字的玉珏,含着笑朝说书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宁芊穗跪坐在桌前,淡定自若地替那说书人沏了杯茶,“老先生刚说的故事,是从哪里听的?”

    老先生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宁小姐是觉得这故事很熟悉?”

    宁芊穗抬起头,眼里的戏谑一闪而过,右手已经慢慢移到了腰间佩剑的位置,“老先生,请回答我的问题。”

    “哈哈,不愧是安定侯的女儿,颇有武将之姿!”说书人放下手中的茶杯,“不过是位故人,前些日子与我分享了这故事罢了。”

    宁芊穗黑白分明的桃花眼琉璃着些许情绪,“哦?老先生这故人应当是不简单吧?怕不是……”后面半句话轻轻从她唇间吐出,“宫里那位吧?”

    说书人盯着面前只有八岁的女娃,不禁有些诧异,如此小的丫头怎会有如此气势。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起这个宁芊穗。

    等送走了说书人,宁夜寻才进了房间,坐在宁芊穗旁边,“阿姐今日为何要留下这老先生?”

    “……最近后宫不太平,所以这阵子下学后,我都是直接回府。”宁芊穗看着宁夜寻说,“今日附赠的这个故事……听着蹊跷……我觉着有指桑骂槐之意,故而留下此人问清楚。”

    宁夜寻思量几秒,“指桑骂槐?这老先生说前,指了指北面……莫非是皇宫?!”

    宁芊穗没有正面回答,“自我三岁入宫起,我便一直觉得竹姨和陛下的相处方式很奇怪。再仔细观察各位娘娘的面容,或多或少都……特别是最得宠的那两位,足有七八分像竹姨……”

    “阿姐怀疑,那说书人是故意说这个故事的?!”

    “是。”

    近几日后宫确实不太平。可不太平的,或许不止此地。

    原本最受宠的闫贵妃几日前顶撞了皇帝,被禁足殿内,据说两人吵架那日,贵妃宫中碎了一大堆宝贝,全是被闫贵妃砸的,皇帝只是罚了她禁足,已经很宽厚了。

    贵妃榻上,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坐在上面,看着一片狼藉的大殿。

    “娘娘……吃些东西吧。”一个婢女战战兢兢地走上前。

    闫宝珍布满血丝的眼珠狠狠地剜了一下那婢女,她摇摇晃晃地走下高位,光着的脚被破碎的瓷片划得鲜血直流。

    “娘娘……”那婢女心疼地喊道。

    闫宝珍不允许任何人收拾她四日前打碎的东西,任由这破败滋长在这阴暗的殿中。

    可明明四日前,这里还灯火通明、歌舞升平。

    闫宝珍如同行尸走肉般坐在梳妆镜前,打量着镜中这个狼狈不堪的女人,不禁有些可笑,“没想到啊闫宝珍,你也会有如此狼狈的一天。”她戏谑地说。

    闫宝珍打开一个金丝楠木的盒子,扒拉开浮在表面的金银珠宝,一封信静静地躺在最底层,“我本不想如此。”

    “母妃……”林烨站在门口,轻说。

    闫宝珍眼泪直直砸下来,她一把抹开,把那盒子又放在了桌上,努力挤出一个笑,回头看林烨,“烨儿……来,来。”

    林烨抬脚走过去。这是这几日闫宝珍唯一一次有些正常反应的时候,之前都是一个人坐在贵妃榻上发呆。

    “欢儿呢?”闫宝珍牵住林烨的手。

    这几日林烨林欢一直担心闫宝珍,但又被下了命令不准探望,今日刚得了皇帝准许,便立刻赶来了。

    “欢儿去厨房帮母妃选些吃食了,过会儿就来。”林烨看着面前这个面色憔悴的女人,他憋着眼泪,他无法想象为何如此骄傲好强的女人会变这样,“母妃可是受了委屈?”

    轻轻的一句安慰再次让闫宝珍溃不成军,她狠狠搂着眼前这个已经有些少年模样的孩子,“母妃对不住你们……母妃对不起你……”

    林烨不知道为什么闫宝珍要道歉,但他好像看到自己母亲多年的骄傲被人踩在了脚底,便心如刀割。

    “烨儿可有听到什么流言?”闫宝珍带着期许地看着林烨。林烨咬紧了牙关,“未曾。”

    “那便好……那便好……”

    林烨垂下眼眸,他第一次撒谎。

    这几日,有关闫贵妃只是皇后替代品的流言蜚语早已经传遍了。

    不用想也知道,是良妃从中作梗。

    林烨林欢是绝不可能相信恩爱的父皇和母妃只是假象的。可如今见了母妃的模样,林烨心中不免动摇。

    “我们烨儿,可想外公?”闫宝珍一遍一遍摸着林烨的脸,“母妃好想啊……母妃好想回南疆……”眼泪在那张秀美的脸上纵横,全无了平日的娇纵,她此刻像是无依无靠而破碎的瓷器。

    折了翅的鸟儿,还如何放肆天空?

    向往自然的鸟儿,如何能困于枷锁笼中?

    林欢跑进来,哭着扑进闫宝珍怀里。林烨咬着牙看着面前脆弱的母妃,握紧了拳头。

    凤栖宫偏殿中。

    男生阴鸷地盯着一只断了气的鸟。月色撒在他苍白而又冷淡的脸上。

    一只鲜活的生命在他手上戛然而止。

    他没任何多于的反应,是对生死的无感。

    “六殿下。”雁盛不知从哪个角落钻出来,“属下来迟,还请殿下责罚。”

    林楠扔下手中的鸟,厌恶地瞥了眼鸟的爪子上附有的毒粉。

    “就这雕虫小技,还想成大事?属实可笑。”林楠冰冷的声音在屋里回荡,“挑拨闫贵妃和父皇,哼,愚蠢至极。”

    “主上。”一名黑衣蒙面女子翻窗进了林楠的偏殿,“宁小姐今日在逢春茶楼拦下了个说书人。那说书人今日似乎含沙射影后宫之事。属下猜测……宁小姐可能猜到了背后挑拨之人。”

    林楠原本冰冷的脸上突然若有若无地浮现着笑意,“眠眠聪慧。但此事,她还是莫要参与为好。”

    “屠灵,护好她。”

    黑衣女子扯下面罩,竟然是那日牢狱中屠灵的模样。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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