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长柏比海朝云要先醒。
不过,他却没急着唤醒怀里累坏了的新娘子。反而将她往自己怀中拢了拢,虚虚搭在她身上的那只手,又抬起来,极轻极轻地抚摸着她的鬓发。
海氏觉浅,虽然他动作已经很轻了,却还是吵醒了她。
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男人带笑的眸子。
这对于她来说,着实是前所未有的新奇体验。可是,却好像让人感到十分舒服。远比一个人睡去,又一个人醒来,要快活得多,就好像整个人都被填满了似的。
“夫君?”她哑着嗓子轻轻唤了一声。
“嗯?”长柏温柔回应。
她却没再说话,而是整个人怕羞似的缩进了长柏怀里。原本,她那一声“夫君?”也不是真有什么问题要问他,只是想叫,便叫了。
长柏见她这样,竟少见地打趣起人来:“怎么?害羞啦?”
海氏便将头往他怀中埋得更深了些。
“哈哈哈哈哈——”她听着透过两人相拥之处传来的爽朗大笑,胆子好像也大了些,轻轻往乐得合不拢嘴的男人的臂膀上拍了一下,嗔怪道:“夫君净会笑我!”
“好啦好啦,不笑你不笑你。”长柏温柔地拍抚了几下她的背脊,才又开口说:“咱们也该起了。今日,还要给父亲母亲敬茶呢!”
两人便一同起身,梳洗更衣,去了正房。
“儿子长柏,给父亲母亲请安。”
海氏紧随其后,躬身行礼,“儿媳海朝云,给父亲母亲请安。”
王若弗今世,自是不会再想着给儿媳一个下马威,好摆摆婆婆的款儿什么的,脸上堆着笑说:“坐,快坐!”
盛紘虽然心里也为儿子娶媳而感到高兴,却也没想到妻子竟对新妇这般热情。诧异地瞥了王若弗一眼,才回过神,也跟着说:“坐吧。”
长柏并海氏才在父母下首坐下。
“朝云哪,你既嫁过来,成了我家的媳妇儿,有些事儿呢,我这个做母亲的,也理应讲给你听。咱家呢,没那么多的规矩和虚礼,我这边也不需要你多做什么,你只管做好长柏的贤内助,我和你父亲,也便心满意足了。”
“只两点,需要你记住。这第一呢,老太太于盛家,是有恩的,如今长柏的弟弟妹妹们忙着读书学规矩,也没什么空闲,你须得常常去陪老太太说说话;第二,我华儿嫁了出去,如今在家中,长柏便是长兄,你身为长媳,须得关照弟妹,若他们有哪里做得不对、不好,你这个做嫂嫂的,也要拿出身为长嫂的款儿来,好生管教。你可记住了?”
海朝云听了这话,明白婆婆对自己是满意的,且为人也和善好相处得很,并不需要她立什么规矩。这一番话,也是新妇敬茶,必须要走的过场罢了,便微微福身答道:“儿媳谨记在心。”
敬过茶,盛紘和王若弗自然也是要给新妇见面礼的。
王若弗送的,是她陪嫁里一套徐远之先生的真迹。这位先生,是最负盛名的几位画家之一,恰巧同她父亲王老太师有旧。旁人千金难买的画儿,父亲还在时却几乎每年都能得个几幅。
王若弗作为嫡幼女,出嫁时恰恰好得了六幅。算下来,她几个亲生的孩子,再带上明兰,倒是准准儿的一人一副呢!
长柏自是知道,这是他母亲嫁妆里极为名贵的陪嫁了。毕竟,徐远之先生已经骤然长逝,他的画儿是想买都买不到的,可比那些个金银首饰什么的值钱多了!赶忙推拒道:“母亲,这可是您的陪嫁,儿子……”
王若弗便斥道:“啰嗦什么?我送你媳妇儿的,又不是送你的!日后,就是你想看,都得求了你媳妇儿呢!再者说,你姐姐的陪嫁里也有一副,我都打算好了的,你们这几个孩子啊,一人一副,哪个我都不亏了的!”
长柏同海朝云对视一眼,海氏这才道谢说:“承蒙母亲厚爱,儿媳定将这画好生珍藏!”
“既送了你,你爱怎么样便怎样,我是不再过问的。好了,今日你们也累了,都回去吧。”
送走了儿子和儿媳,盛紘见她心情正好,便试探道:“夫人,这原本呢,应该是四丫头这个做姐姐的先定亲。只不过,如儿是嫡女,又恰巧碰上了一门这么好的婚事,才叫如儿先定下了。你看,墨儿的婚事……”
王若弗瞧他那小心翼翼的样儿,很有些不悦。她自问自己这个嫡母当得已经很是称职了,何至于他问起墨兰的婚事还要这般作态?口气便有些不好了,“主君这是怕我亏了你心尖尖儿上的四丫头的婚事?”
盛紘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可他不敢这么说啊!只得赔笑道:“哪里哪里!夫人一贯对几个孩子是一视同仁的,我放心得很!这不是最近一段时日,如儿订婚、长柏成亲,夫人事忙嘛,我怕你因着操持家里的事儿,疲乏了,顾不上墨兰的婚事,这才问上一问!”
他这么一说,王若弗这口气儿才算是顺了,说出了她的打算:“主君莫急,墨兰的事儿,我也想着呢!之前我和母亲为她相看了贺家的,可四丫头似是对那孩子没什么兴趣,也便作罢了。后面,我想着,既然海家的马上就要进门了,不若等她嫁进来再说。”
盛紘闻言,也有些明白了,“夫人的意思是?”
王若弗最喜欢看他低眉顺眼求自己的样子,款款儿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才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盘算:“我呢,不通文墨,叫我带四丫头去诗会,着实有些为难我了。可海氏,人家家累世清贵,她自个儿也是个腹有诗书的,这不是最适合的人选嘛。”
如此,忙过了海氏的回门礼,王若弗便同她讲了这事儿。
海氏深觉在盛家,丈夫温柔体贴,婆婆也和善好说话,这点儿小事,自是不会拒绝。且作为她嫁进盛家,被安排的第一件“差事”,她还定要办得极好才行。
于是,这些时日,王若弗和海氏便暂时停了墨兰的课,常常带着她去参加诗会。
如此一来,一是告诉旁人,盛家有个颇具才情的待嫁女儿,二也是向那些贵妇人表明,虽然墨兰是个庶女,却也是嫡母和长嫂都看重的庶女。这样,她们在为自家孩子说亲或是为旁人家的孩子牵线时,也会多想起墨兰几分。
忙碌了一两个月,倒是却是有几位夫人上门打探口风的。
王若弗心中虽然有一位最看好的,却也没一口拒绝其他几位,想着叫墨兰自个儿去相看相看才好。
又是忙活了一整日,夜里海朝云难免有些困乏。长柏虽然想做些什么,可她却趴在他怀里不肯动弹。
如此,他自是也不会为难妻子,便伸手力道适中地为妻子按摩起酸痛的腰背来。
海氏嫁进来也有近两月了,也习惯了丈夫的伺候,舒服地趴在踏上任他按。
长柏边按边问:“这么累的话,不若我去同母亲讲,叫你歇息几日?”
海朝云本来都舒服得有些昏昏欲睡,听他这么一说瞬间被吓醒,“不必不必!倒显得我有多娇气似的!我陪着四妹妹去诗会,母亲那不是也都去了么?她都没说什么,我这个年轻人倒说累了,多不好?再者说,女孩儿家的婚事,耽误不得的!五妹妹都有了着落,四妹妹那头还没音信,确实要紧张起来的。”
长柏闻言,也不再说什么。
海氏却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其实,我觉着那位徐大娘子的儿子就很不错啊!她跟母亲关系极好,那位秦公子,听说也是踏实肯干的。母亲怎么从不说为四妹妹相看相看他家呢?”
“唉,”长柏叹口气,答道:“你不知道,母亲同四妹妹的小娘,可以说是仇人也不为过……叫她如此为着四妹妹的婚事操劳,已经很为难她了。要将四妹妹嫁给她闺中密友的儿子,她得多膈应啊!”
海家累世清贵,还要求无论是家中男儿,还是外嫁女儿的夫家,都不得纳妾。是以,她对于妻妾相争,并不是很清楚。自然也不大清楚盛家早些年的八卦。听长柏这么一说,她倒是更佩服起自己这位婆婆来。有仇的情敌的女儿,都能这般为她操劳,可见其人心地极正,自己这门婚事,可真是值了!
而王若弗那边,盛紘吃中饭的时候,便同她说:“夫人,明日休沐,同僚约我去庄子上骑马、钓鱼。下午便出发了。”
虽然王若弗知道,他的马术那可以说是相当烂,也从不钓鱼,什么骑马钓鱼,只怕是说来哄她的。可男人嘛,她也不可能拿根绳子把他拴在自个儿的裤腰带上不是?再者说,都这把岁数了,早过了对盛紘殷切期盼的年纪,说了声“知道了”,便由他去了。
待他出了门,刘妈妈才来报:“大娘子,主君瞧着……似乎是往关着林氏的那庄子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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