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氏的丈夫是岩城为县令主簿,程山雨。
最近喝酒时,他误砸了当地土豪林雁的马车,被林雁逮回了府衙,叫他赔钱,否然就要报官。程山雨一开始是哆哆嗦嗦,他问得多少钱。却不想那林雁一开口就是一千两银子。
“一千两,就那破马车?”程主簿慌了,卖了他都没那么多钱,他气急败坏骂着:“顶多五十两!多了我也没钱了,爱如何就如何吧!”
“不给是吧?”林雁嘲讽似的看了他一眼,随后拍了拍手。
迅速有一干刀斧手站在门槛,一个个戾气极重,都不怀好意看着那倒在草垛上的程山雨,多有他不答应就逼他答应的气势。
“你们敢!我的小舅子安白寒可是当今驸马爷!”
程山雨慌张失措,他家里上有七十老父,下有四个孩子,还有妻子得养活,哪里敢断送在这里。
林雁本想说我还认识你县令,你的顶头上司呢,但他想了又想,觉得可能有利可图,眼睛转了一圈,笑道:“那也就是说,你与你的小舅子关系不错?”
“废话!”虽面还没见过,但他仍打脸充胖子,只怕那些武汉会揍他。
“行,老爷我就放你回去。”林雁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我会派人包围住你的家,你如果想跑,你的妻子可跑不掉,听懂了吗?”
程主簿赶紧点头。强龙压不住地头蛇,虽他是个县令的主簿,但林雁在地方的势力强大,又和县令更熟,他也无处伸冤去。
“你就和那驸马爷写信,就说我要两千两的赔偿费,他如果不给。”林雁冷冷看了他一眼:“他可以不给。当今的驸马爷人在京城我管不着,也不敢管,但我可管得着你,懂了?”
说完程山雨赶紧点头,林雁踹了他一脚,叫人给他松绑。
一回去,程山雨给妻子杜氏跪下来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她。煞有其事一样,极其可怜。
安氏见自己丈夫火急火燎跑回来是怎么回事,她那时候自己手上还抱着哭闹的小女儿。见他这样哭了一趟说完,安氏心软答应了。其实她也不懂字,喊人代写,给了几两银子让人快马加鞭送去京城。
玉兰宫。
第二天新醒来,凌肆整衣起身。
他发觉今日有些天凉,下意识回头看时,小公主把头藏在了被子里边,像蜷缩低头的白鹅,她好像很冷。凌肆浅笑着低头为御兰盖上被子,轻揉着她的头发,便悄然打开门。
一出门,就有个唤是翡翠的小宫女走来,说等着驸马爷呢,然后递给他一封信和一个虎娃娃,道是岩城送来的。凌肆虽奇怪,也把信打开,看完后轻叹。
四弟安白寒亲启:
你二姐夫砸了林雁的马车,他要两千两银子的赔偿,若不给,他要找我们全家的麻烦。二姐不认识什么达官贵人,只能托四弟你帮帮忙救我们家。
四弟大婚按理说二姐得去京城给你祝贺送礼,只是家里清贫,去京城的盘缠都没有,如今还得让你帮忙,二姐实在没用。这两日我和二丫头赶着绣了个虎头娃娃,算是个心意,你送给公主,不知她喜不喜欢。
信到此就没内容了。
凌肆是知道二姐不容易的,家里头四个孩子,最小的孩子才四岁。这个林雁狮子大开口说要两千两,简直是讹诈。凌肆觉得该出宫去见祁洛言,又不知他住在何处。但出宫总是不错的,他必须想到办法解决。
午膳时。
原本公主驸马该一同用膳,御兰坐下来看着满桌子的佳肴,正胃口大开,却听说驸马不见了身影。他哪去了?御兰想着昨日他那可怜的眼神,心中揪着慌。皇宫他可不熟悉,可别迷路了。
“奴婢也不知道去哪了,但这是驸马爷给您留的,是送给公主的礼物。”翡翠把虎头的小娃娃给了御兰。
“好可爱!”御兰喜出望外,一把将虎头娃娃捧在怀里:“他竟会挑这样可爱的娃娃给我?”
“奴婢听说是岩城寄来的,应当不是买的,想来是驸马爷的家里人缝的。”翡翠有颗玲珑心,她见公主喜欢,也欢喜不已。
“他一收了信,就出去了?”御兰觉得哪里不对,稍蹙眉问了翡翠,翡翠点头。
御兰想了想,也没胃口吃饭了,她轻叹:“他必是家里有事,却面皮薄,不肯与本公主说。”
“那奴婢打听打听?”翡翠惊讶,或真是如此。
“傻丫头,本公主猜猜就知道了。他家里才多少人?能绣虎娃娃的女眷,唯他嫁出去的二姐了。她二姐是妇人,想来是家里遇见什么事情。”御兰细细一想也就清楚,然后起身看向别地,目光渐模糊,面露担忧之色:“白寒初来乍到不认识什么人,他又得去请权贵帮忙,我猜他是去见那个卞伊了。本公主不放心,我去卞府看看。”
“公主好生聪明!”听她这么一分析,翡翠只觉得头头是道,连连点头。但过一会,看着满桌子的佳肴又喊着:“可是公主,午膳呢?”
“分给水晶她们吧,本公主去卞府用膳。”御兰说风就是雨,唰一下就不见了。
卞府。
卞伊正在听戏,是一出苦情戏,那美人妙曼的身姿让他啧啧叫好。
听到一半的时候,有人禀报说有人要见他,他本懒得见,但又听说来人是驸马爷。哎哟喂,这才新婚第二天吧!卞伊觉得稀奇,又道他真不怕闲言碎语,自己都想着和他避嫌,怕之前那事又提起来。
“罢了,让他进来吧。”
卞伊叫戏班子停了休息,自己喊了那驸马来。
凌肆一入卞府,就道有事相求。卞伊笑眯眯问是何事?凌肆仔细说了事情。卞伊恍然了,一拍大腿。
“讹诈。”卞伊说完,又骂道:“这可不能惯着他,哪家银子是刮大风吹来的。就该让当地县令好好管管,换到京城,他敢?”
凌肆正打算说什么,但卞伊却唤下人看茶,然后凑近和凌肆说:“贤弟,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这是驸马爷,要官没官,山高皇帝远,你这皇亲压是压不住。你也没钱,要不然也不会找我。你也没兵,要不然老早抄他家,让那豪强不敢找茬。但贤弟,你有公主啊,你为何不和公主谈此事?”
“毕竟是我自己的家事。”凌肆这次回了,他低头道:“我的确管不到岩城,取不出两千两,但想花个三百两。我打算让二姐一家到京城来,我会安个宅子,照应他们。”
卞伊表面笑着点头,暗地就道没好事。想来这驸马爷是惦记自己曾说的那跑腿费三百两了。
要不是本公子救你,你和我都没命了,你还找本公子要钱?卞伊当然不愿。凌肆虽是皇亲,但内臣不涉治,前途算没了。这驸马也是表面风光而已,他的地位不高,谁知道那公主怎么看他?卞伊不怎么想赌。
“贤弟啊,听闻此事,我义愤填膺,恨不得去扇那地方豪强两巴掌。”卞伊一脸愁容,此时上茶的丫鬟来了,他亲自起来为凌肆斟茶,极为痛心:“只是我们卞家近日开销大,现钱都在庄上套着呢,回本回不出啊。”
凌肆看了他一眼,然后安静端起茶杯饮茶。茶香很浓郁,是上好的茶不错。
“不是我骗你。”卞伊叹气,眼睛迅速流转,道:“为兄省吃俭用出来,五十两倒是有的,要不贤弟你先拿去应急?”
难怪祁洛言和卞伊相处的好。洛言图大利,哄骗得人心甘情愿;卞伊是抠搜,拒人拒得不动声色,两人都是好口才,会算人情债。五十两银子。二姐一家人算上老小,也有七个人,到京城的盘缠都不一定够花。
“有五十两也好。”凌肆并不打算白走一遭。
“诶,这就去唤人给你取去。”卞伊笑着喊着下人去库房里取,和下人说的时候,稍微使了个眼色。那个下人心神领会,连忙殷勤应声下去。
不久,五十两取来了,但去了一个人,居然来了五个人。一人一手提着五吊钱,两手提着十吊钱,每个人走得都晃晃悠悠的,重得不行的样子。
“你们怎么回事,库房里没白银了?居然拿铜钱糊弄驸马爷。”卞伊皱眉,看着这么多的铜钱,立马责问着。
奴才们都说不敢,只是说来不及兑成白银,也来不及找商行换银票。
“胡说八道。都怎么办事的,驸马爷着急用银子!”卞伊立刻拍案,声音都高了:“把账房给我叫来!”
凌肆稍蹙眉,但还是道:“不要紧,我拿去换银票。”
“这怎么行,我让下人陪你去。”卞伊很是热情。
但凌肆看那几个奴仆提着铜钱手酸得都有青筋,也就道不必。他直接走上来,找他们要了个长铜线串起来。于是,五十吊钱落在他的背上。一吊六公斤左右,五十吊钱约有三百公斤多,相当于一只大老虎的重量。
凌肆二话不说,直接背了起来。虽他承受得了,但他的肩膀烧得很痛。
“驸马爷不亏是武进士!”卞伊眼睁睁见卞伊把铜钱背起来,感慨不已,立即拍手道:“好壮士。本公子就觉得当今武状元就应该是驸马!”
“你要是喜欢这状元,不如给你当!”
这个声音哗然凭空出来。
御兰故意不让传报进来,刻意站在门外,见到了一堆人领着一堆铜钱进来,她本疑惑不已。然后仔细看了大概,也猜到了什么,本想着凌肆会拒绝这样的羞辱,没想他沉默不语,慢慢地串串起来,然后扛着钱圈,挺直腰板,硬生生背上了五十吊钱。
他真是傻瓜、笨蛋、蠢驴!他怎么能真听他的话啊!
御兰想也想得到,刚才必然是自己家的驸马低声下气请卞伊帮忙,但卞伊不肯,反而一而再再而三刁难。见凌肆双手握拳,一股气把铜钱扛在身上,身姿挺得很直,如若青松,小公主的眼睛都红了,说话都哽咽。
“公主殿下!微臣参见公主殿下。”卞伊见过御兰的,一见她来简直是慌张失措,赶紧先跪下来。其余奴仆听了,也赶紧跪了下来。
但小公主根本不理他。御兰连忙走到凌肆的面前,看着他茫然看着自己,身上又扛着一大堆的铜板,心疼得不得了。
“你别背了!”御兰刚刚说出这话,泪都掉了出来。
小公主一边哭,一边帮凌肆解开后背上的铜钱。只是刚刚凌肆怕钱掉下来,打了死结,御兰尝试了大半天也解不开。御兰因为解不开,哭得更厉害,她想把铜钱给抬起来,从他的脖子处取出来,可重得她搬不动,双手抓着一处,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怎么这么重!怎么会、怎么会这么重!御兰觉得自己没用,哭得肺痛。
“公主,别哭了。”凌肆低声安慰着。
其实,当凌肆见御兰出现已经是惊讶无比,他习惯一个人把所有事情扛下来,根本不想让她知道这件事。又见她立马朝着自己走来,目光很坚定着想帮他,想要为他解开铜钱串,却怎么都举不动,不停在哭。他心疼得很,赶紧把铜钱举着取了下来。
于是铜钱“扑通”一声,落在了地上。
御兰愣了看着些铜钱,两眼都是泪,哽咽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刚刚试着扛铜钱的手在颤抖,睫毛上有晶莹的泪。
卞伊见了慌张失措。看来这驸马爷在公主的心里位置还很高,完了,他赶紧站起来解释:“是驸马说、说——”
“本公主喊你站起来了吗!”
虽看着凌肆一句话说不出来,但是看见卞伊,小公主却口齿伶俐得很,她明明顶着一双哭红的眼,声音也哽咽,但气势一点都不输人。她一步步朝着他走去:“卞学士,本公主不明白了。驸马要多少钱你就给,本公主难道是给不起吗?还是你是故意的,就是为了藐视皇亲?你究竟知不知道这是什么罪!”
卞伊怕了,跪着头都不敢起来:“微臣万万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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