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程小姐大抵也有些年头了,不知道在这个场合,以这种方式会不会让程小姐有些错愕,但是程迦小姐,我想对你说,陪你在纽约的这些年,每一分每一秒我有无数个机会想要告诉你我的心声,但我都没有说出来。此时此刻,我希望借着这个机会告诉你,程迦,我喜欢了你不止五年。”
五年哪里够,从认识你的那天起,从在你们电影学院见到你的第二次起,从默默陪着你的每个分秒起,我都喜欢你,我喜欢这个不一样的姑娘,她叫程迦。
“今年我三十五岁,如果人的平均寿命为一百年,我还有六十五年等你想通。”
这是聂慎平亲口在婚礼上说的话,字里行间真情实意,席间一阵沸腾。
等到程迦回过神,望下席间,裴疏惟已经不见了踪影,蒋政尧他们三个挑眉望着台上,眼神里也有些诧异。
她是被蒋政尧送回来的。
走到胡同口下车,蒋政尧打开车灯,明晃晃的车灯照着幽深的胡同。
蒋政尧跟她说,其实你们两个人没有结果。
程迦莞尔一笑,眼神莫名有些荒凉,仿佛被陨石砸落的土壤寸草不生,这个答案,从和裴疏惟认识的那天起她就知道。
蒋政尧点了一支烟,凛冬之夜,他手指夹的烟在明亮的车灯下氤氲出一抹缭绕的意蕴。
“给我点一支烟。”,程迦靠在车身。
看着幽深的别墅没有一丝光亮,程迦知道,裴疏惟没有回来。
蒋政尧腼腆一笑,“我原以为你戒了烟。”
她谈吐了一口烟,仿佛吐露着重重心事,跟裴疏惟在一起后,就压根没戒过。
暗夜如昏死在沙漠里的人,冰冷的天气恍如那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蒋政尧说:“我倒是希望你真的生性凉薄,唯利是图,那样你在离开他后才不会难过。”
程迦看着他,如果说裴疏惟是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那么蒋政尧一定是最懂程迦的人,他能清清楚楚看她的本质,像一个纯粹而真心的朋友。
烟落在灰暗的水泥地上,灭了又没完全灭。
程迦说:“即便我们这剩下的年月,相忘于人世间,我也希望他可以在我看得见看不见的每一个地方都平安喜乐。”
他们分道扬镳的那几年,程迦在纽约留学,每一年她都会回到西藏,去冈仁波齐,去那个寺庙,去替他求福。
每一页随风飘向远方的五彩经幡上都载着一个名字,裴疏惟。
她祈求山神,祈祷裴疏惟年年岁岁平安喜乐。
蒋政尧凝视着程迦的背影消失在幽深的胡同里,他的眼神晦暗,也有些不忍心。
她好像从来没有发现过他的感情。
也是,就让这份感情的种子深深埋藏在他心底吧。
一周后,程迦接到了汪重瑞的通告,他说,董韫给他打电话说接了那个角色。
汪重瑞还惊讶程迦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程迦淡淡答道:“因为脸皮厚。”
剧组在甘肃农村一处比较破败的民房,四面围墙都是用红砖掺和水泥堆砌而成的,院子里栓了一条黄色的土狗,本来住在这里的人家着急收拾东西,就把这条狗落在这里了,好在剧组的工作人员喜欢把剩饭菜倒在它那个破破烂烂的狗盆里,倒也不会饿到它,这狗温顺,看到人都会吐出舌头笑嘻嘻。
程迦和工作人员在那边待了小半个月了。
凛冬之日,西北的昼夜温差又太大,房屋外面的水盆子里都结冰了。
第一次拍文艺片,程迦还是有些吃力,待夜深人静她还在研究剧本,忽而听到黄狗在叫,其他人都打开门迷迷瞪瞪地看着门口。
程迦披了一件羽绒服,走了出去,之间大门口昏暗的灯泡下,裴疏惟穿着一身军绿色冲锋衣拎着大袋小袋的东西站在大门口,黄狗冲他不友好的吠叫。
不止是剧组的工作人员错愕,连程迦都觉得错愕,裴疏惟大半夜抽什么疯呢。
程迦把他领到屋里,指了指地上明晃晃的小太阳,说道:“诺,你赶紧把东西放下暖暖手。”
走到屋外,一群人投来八卦的目光。
董韫披着一袭长发,靠在门框边,温和地笑道:“都快睡吧,别打扰我们小程导谈情说爱。”
几个小姑娘叽叽喳喳围在董韫身边,八卦着她们的小程导演。
小林说道:“董姐董姐,小程导演男朋友长得好帅啊,好像不像是圈内人,他做什么的。”
小刘点了点头,说道:“小程导演男朋友是北京人吧,说话一股京腔。”
董韫看着眼前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点了点她们的头,故作深沉的说道:“小姑娘们,你们小程导演的男朋友可是北京城有名有姓的人物呢,你们可加把劲啊,得找个他一样的男朋友。”
凌晨两点半,程迦安抚好众人,就连门口的黄狗也安抚好了。
她走到董韫身边,柔和地抱了抱董韫。
董韫拍了拍她的肩,说道:“快回去吧,小惟还等着你呢。”
屋内的裴疏惟都快抱住那个小太阳了,但其实程迦也没觉得特别冷。
裴疏惟怕冷是真的。
程迦给他冲了一杯板蓝根,热气轰轰的递到他面前。
她翻了翻裴疏惟拎着的东西,什么山参,银耳粥,中药这些补品,还有面膜,泥膜啥的化妆品搞了一通。
她不禁笑了出来,虽然环境恶劣是真的,但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吧。
汪重瑞还是有点良知的,每周都会派人送过来新鲜的水果蔬菜,怕剧组的工作人员水土不服,还专门请了一个五星级厨师。
裴疏惟这搞得属实是有些大惊小怪了。
他抿了一口板蓝根,又嫌恶地放下了被子,这股子味道他从小就受不了。
就像程迦讨厌香菜的味道一样。
他抬眼环顾了一下屋内,白色腻子墙都有些发黄的沧桑陈旧感,床对面的墙上挂了副那中邮局送的日历,地也是水泥地,屋内陈设简单,只有两个掉漆的木桌子椅子,桌子上放着真的是□□十年代的水壶,梁上悬着一条绳似的的吊灯,灯泡好像该换了,照的屋子里有些许昏暗。
他啧啧两声,蹙着眉头说道:“汪重瑞就给你们住这么个屋子?”
程迦从小就住过这么简陋的房子,甚至比这个更加简陋,是会夏天漏雨的那种,所以她不会不习惯这种房屋,甚至还有些许幼时记忆的亲切感。
她把说道:“这种屋子也是人住的,更何况酒店在一百公里外,为了不影响电影的进程,我们剧组的工作人员都在这里住。”
他没说话,沉默地把手背翻过去让小太阳烤烤。
程迦看他摘了帽子,打量了他一眼,一周没见,他剪头发了,变得更加干净利索,眼睛依旧如黑曜石般,轮廓端正。
裴疏惟瞥了她一眼,说道:“明天几点上工,现在睡觉吗”
程迦重新拿起桌上的剧本说:“明天不上工,歇一天,我要研究剧本。”
大约是凌晨四点的时候,程迦还坐在小太阳面前研究剧本,裴疏惟裹着厚厚的被子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
程迦察觉到裴疏惟凝视的目光,问道:“灯光太闪了睡不着吗,要不要给你关掉”
裴疏惟摆了摆手,左手附上额头,顺着眼皮抚下去,好似有些疲惫。
“不用关灯,我不困,只是连夜驱车有些累,来的时候这一片土疙瘩颠簸得腰酸背痛。”
程迦放下剧本,目光如炬,不可置否地问道:“那你干嘛过来?”
裴疏惟没有立即回答她的问题,翻了个身,趴在炕上,手把被子往脖子那里紧了紧,又掐了掐眉心,仿佛在思考什么。
程迦把剧本的路子都烂熟于心,此时此刻就静静的等待裴疏惟的话。
院子里的黄狗好似打了个哈欠,有些像婴儿似的嘤咛,她透过不太清晰的玻璃窗看到黄狗困顿的趴在窝里睡得正酣。
西北的黑夜如此漫长,凌晨的月光恍如一位朗诵者孤寂地撩拨黑夜这篇没有太多华丽辞藻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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