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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用此来描述贾玉的内心写照并不为过,自昨日知道宋禾的身份非同一般,连带着都不敢踏进公孙沁的房间。

    目睹了一切的他心生惧意,也不敢去管突然出现在船上的宋玉贺,只是吩咐张管家为陆霜和宋玉贺准备吃食,贾玉端着清粥叩响了公孙沁的房门,正值日上三竿。

    珠帘粉榻上,陆昂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怀中温暖如玉。他被青丝蒙住了眼,手上用劲,只觉得这抱枕好生滚烫。

    公孙沁被勒得生疼,她看着搂着自己腰肢的一双粗手,昨夜的一幕幕顿时涌上心头。头昏脑胀之余,她想推开陆昂,可浑身乏力的她连回身的力气都没有,哪里能挣脱开宋禾的手。

    “陆沁姑娘醒了没?我给你送了些早食。”门外却再次响起了贾玉的问候声。

    公孙沁面色泛红,她提起声音喊道,嗓子开口就疼,声音有些沙哑:“公子勿急,奴家尚未梳妆,还请公子于门外稍站。”

    这下陆昂也醒了,他瞧着怀中的公孙沁,再看着塌下堆叠的衣物,哪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被褥上有鲜红的血迹,陆昂低着头没出声,美人在怀且不着一缕,他也不敢多看一眼:不论事因何起,都是他的万般错,只是公孙沁这般傲气的女子,能受这般耻辱。

    公孙沁夺过被褥遮住自己的肌肤,眉眼通红、盈盈带水,她死死盯着陆昂,两行泪缓缓留下。公孙沁用手拭去了脸颊的泪,她低声道,声音很淡薄:“贾玉在外边,你拿上你肮脏的衣服躲到衣柜里去,我来应付他。”

    陆昂如得大赦,他实在无颜面对公孙沁,能有一时的喘息对他而言无疑是天籁,哪怕是狭窄的衣柜。

    直到陆昂合上衣柜的门,公孙沁才放下被褥,将被褥小心叠好,藏住了榻上和被褥上的血迹。她拾起地上的衣物,可这些昨日被陆昂粗暴扯下的衣物几乎没有一件是完好的。

    公孙沁微微皱眉,却又不愿去衣柜里寻,可外边也没多余的衣物。情急之下,她单手抱起枕头遮住最诱人的春色,打开衣柜,视里边的陆昂为无物,她随手取了件衣裳,随后重重地关上柜门。

    淡黄的亵衣,外衣是蜀锦,胸口用金丝绣着牡丹花纹,衣服的领子格外低,仅能勉强挡住胸前的雪白。轻纱很薄,透过粉纱甚至能瞧见雪白的肌肤,索性蜀锦的质地不错,没再露多余的春光。下身是件过膝的翠纹裙,围着紫色的薄纱,外金内银点缀着裙摆。穿到这里,公孙沁哪还不明白,这分明是件舞衣。

    随意将头发盘起,用粉黛饰去两颊的泪痕,公孙沁从抽屉里寻出一只红玛瑙镯子戴在左手,对着铜镜再三打量,自觉无误后便为贾玉打开了房门。

    朱唇轻点危涟漪,两颊清风拂秀肌。人面桃花何处寻,拂堤杨柳诉春风。贾玉看得有些入神,换了女儿装打扮公孙沁好看急了,房内飘荡着牡丹的香味,色夺目、味醉人,贾玉心生悔意: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昨夜自己就该来的。

    眉眼湿润,粉黛亦是遮不住少女的嗔念,船舱里吹过冷风,也不知是哪个冤种打开窗子。公孙沁用右手掩住胸口的凉意,朝贾玉微微拘礼,可是腿脚踉跄、身子酥麻,若非用手扶住门沿,她险些摔倒在地。

    贾玉连忙将端粥的木盘放在地上,伸手扶住公孙沁的手臂,隔着轻纱的细腻让他心头躁动:“沁儿莫不是身子不舒服,外面风冷,快快坐下歇息。”话说如此,贾玉心中了然:昨日自己没来,沁儿熬了一夜,身子定然亏空。

    于桌案上坐下,贾玉才瞧清公孙沁一身的着装,上身是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衣,下身是紫绡翠纹裙,这分明是他亲手为沁儿挑的衣裳。

    公孙沁眉头微蹙,双腿紧紧夹住,一丝丝凉意从衣裙的缝隙里渗透。她抿着嘴没出声,眉目间泪光点点、朱唇里哀喘微微。闲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两靥的愁意看得贾玉分外心疼。

    贾玉将粥端方在桌案上,关切问道:“沁儿身子不适,怎可穿如此凉薄,我予你添一件衣裳吧。”

    公孙沁手中瓷勺一抖,连喝粥的心情都没了。她连忙拽住打算去紫竹衣柜的贾玉,面带嗔意、亦有羞红:“公子这般随意入奴家的闺房,且让妾身如何自处?”眼含水雾、春雨微斜,眉眼里尽是哀怨。

    贾玉回首便愣住了,目困于容,这梨花带雨的娇容让他方寸大乱,他连忙坐于一侧,宽慰道:“沁儿莫急,是我唐突了,贾玉这就给你赔罪。”说着,他单膝而落打算像公孙沁致歉。

    公孙沁制止了贾玉的动作,玉手拖在他的额前,声如滴水,莞尔而笑:“堂堂七尺男儿,怎可向小女子行如此大礼。公子快些起来吧,莫要折辱妾身了。”

    贾玉重新坐下,却见公孙沁的玉手紧紧拽着他的外衣,面容乖巧地看着他欲言又止,他连忙问道:“沁儿有何事,但说无妨,凡我贾玉能做到的,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公孙沁掩嘴而笑,放开紧紧拽着的衣袖,乖巧道:“公子能否将外衣借给小女子?”她眨着眼,面泛桃花、如出水芙蓉,嬉笑道:“奴家冷,公子愿意吗?”

    贾玉二话不说,麻溜地将外衣脱下,边角绣着金纹,白色的底料绣着一汪清泉、两岸青山。他小心的为公孙沁披上,青丝满是牡丹的芬芳,入眼的雪白更让人移不开眼。如烽火之上的满月,盈则亏、满则溢,再配上这纱衣的装扮,真如天上仙女下凡尘,回眸一笑失月色。

    公孙沁的右手抵在贾玉下巴,轻轻将他推开,嗔念道:“公子还嫌没看够呀,公子这般着色,让妾身好生羞涩。”

    贾玉回过神来,连忙赔罪道:“沁儿莫怒,是我唐突了,万不可因为我再伤了身子。”随后,他坐在一侧托着腮欣赏着三尺内的花容:若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沁儿这倾国倾城之姿,连喝粥的样子都这般迷人。

    瓷勺过朱唇、入贝齿,眉眼泛桃红、藏春色,公孙沁慢条斯理喝着,昨夜的折腾让她的身体很亏空,只是这粥喝着无味,远没有陆昂当初送的谷香浓郁。

    小半碗粥下肚,公孙沁放下瓷碗,将木盆子推给贾玉,颔首道:“劳烦公子,只是奴家尚未梳洗,不如公子——”

    话虽说得迟疑,给人拒绝的余地,但贾玉早已拜服在公孙沁的石榴裙下,他赶忙接过木盘,笑着道:“既然沁儿要梳妆,些许粗活便交给我了。船行至困龙滩,今日的风光格外好,船舱下湿凉,沁儿身子亏空就更改去甲板上沐浴日光。”

    公孙沁点头答应,含笑道:“公子邀约,奴家定当答应。”见到贾玉还想说什么,一幅不依不饶的样子,公孙沁连忙推着她的手,娇羞道:“公子快些出去,妾身当真要更衣了——”

    贾玉总不再推脱,爽快地关上了房门,他亦需要好好装扮一番,闻着手上的香味,牡丹绕鼻叫人痴醉。

    待门外再无动静,公孙沁回到里屋,她坐在粉榻之上,冷声道:“出来!”

    紫竹床柜被推开,陆昂走出来,身上的衣物穿得相当狼狈,迎着公孙沁刺目的目光,他耷拉着头不敢说话。

    公孙沁目光冉冉,数落着珠帘上的红色宝石,玉足悬空晃着,时不时敲出声响,她淡淡道,声音冰冷得无半点生机:“你要怎么死?是由我亲自动手,还是你自刎?”

    陆昂低着头,腰间的子爵令牌晃动,他柔声道,言语里带着一丝乞求:“你身子亏空,还是少些动怒。清粥食之无味,我去膳房给你做些点心。”

    公孙沁怒目而视,眼眶泛着红晕,泪水流下也顾不得擦去,咬牙道:“堂堂平武子爵,拳败陆昂的高手,你陆昂连今日之事都不敢认下吗?”泪水滴落两颊,在锁骨处溅起水花,翠眼含雾,眉目有恨,字字如刀落在人之心口。

    陆昂看着她眼畔处的红晕,再看着她紧握着拳头的手,只能悲声道:“你杀不了我,但我也不会自刎。我愿意对你负责,你……”话没说完,公孙沁就将红玉镯子一把砸向他,陆昂没躲,眉眼处被镯子砸出红印。

    公孙沁将白墨的外衣脱下,她拾起桌案上的石制刻刀,冷冷道:“你不躲是因为镯子杀不了你,可我若用刻刀刺你心口,你会如何?”当真是果决,公孙沁猛地向前一步,刻刀直勾勾捅向陆昂的心口。

    陆昂眼睫微颤,却仍旧负手而立,任由刻刀无阻刺来。三寸之内,一朵桃花瓣挡住了刀刃,石刀之上闪过一道黑光,桃花瓣迅速枯萎。下一刻,刀破皮肉,鲜血从胸口涌出,陆昂咬牙道:“刀再入一寸,便可刺至心口。我给你机会杀我!”

    公孙沁眉眼微颤,嘴角冷笑,声音中夹杂着怒气:“你当真一位我不敢吗?”她拖动刺入的刀身将皮肉划开,许是刺穿了动脉,鲜血喷涌到石道之上,浸透了粉色纱衣,鲜血在白皙的肌肤上显得尤为醒目。

    陆昂受此力道,脚上踉跄,半跪在地上,单手捂着鲜血,浩然气朝着伤口汇聚,血算是止住了。他疲惫的盯着公孙沁,满脸冷汗,他真正在死亡边缘走了一遭:“为何不杀我?”

    公孙沁紧握着刻刀,鲜血滴落到地上,声音格外清晰。她背过身子,哽咽道,声音很是沙哑:“滚,今日之事,你最好烂在肚子里!”

    陆昂踉跄着步子走出房门,关门之时仅能看到一个颓废的背影。

    琉璃镜子前,泪如雨下,她再坚强,亦是一名女子。她此刻失去的,对于有些女子来说,便是所有!

    镜子的反光中,紫竹柜旁有一柄小巧的戒尺。公孙沁拾起戒尺,本想用力掰成两断,可身子本就亏空的她哪还有这般力气。戒尺被丢在案上,她扑倒在镜前,梨花带雨、声如春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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