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陈志斌匆匆赶来。
一双刷得锃亮的皮鞋出现在陈澈视野,陈澈以为自己是等待救赎的困兽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抬头,黑眸冰冷。不愧是大老板,母亲送去急诊了他只是步履匆匆,脸上竟没有一丝急迫。
陈澈带着不屑起身走到不远处的窗边眺望远方。
从救护车下来,他与刘姨兵分两路,陈姨带着老太太的证件去挂号,自己则守着老太太。刘姨手脚很快攥着挂号单找来时ct室的门打开,两人快步迎上去。
陈老太太在救护车里就带上了监护仪,此刻她表情柔和安静地卧着像只是睡着了,陈澈不清楚她的具体情况也看不懂四方屏幕上跳动的数据但是声声异响不异于紧箍咒折磨得他心烦气躁。
等待又是等待。
老太太被护士推出来没有过度直接送进急症室进行紧急治疗,急诊的片子直接传到医生的电脑,作为家属父子俩被一齐叫去谈话。
当值医生指着陈老太太的头颅ct告诉他们目前没有在颅腔内观测到出血点、血栓等危险情况,但是老太太年岁大了不能马虎,在急症科清醒后需要转去心内科住几天实时检测。老年人突然昏倒不是小事,医生又把可能会出现的情况简单列举后刷卡进入抢救室。
病痛不会挑日子找上门,逢年过节的急症室门口也坐了不少人。
陈志斌、刘姨和陈澈坐在最后一排继续苦等消息。
医生说要住院,陈志斌就的脑子里就开始筛选人脉信息,还真让他找到了同家医院的张副院长,他快速翻动通讯录找出那人的联系方式,拨出电话。
张副院长询问来电人是身份,陈志斌自爆家门,听后张副院长直接赶了过来亲自处理陈老太太的住院事宜,不仅给他们安排了单间甚至准备老人家住院期间的所需用具。
找人托关系不能光明正大进行,张副院长把两人约在自己办公室,陈澈本不准备去,奈何涉及奶奶的事,他不想缺席。
资本的力量比想象中强大,张副院长内部电话找了陈老太太的主治医师,意图牵线让他们认识一下,医生倒是硬气,以急诊事忙为由当场回绝了他。
“害,现在的年轻医生清高的很,机会摆在眼前都不知道把握。”张副院长尴尬笑笑,给陈志斌、陈澈一人倒了杯热茶,“陈总要是介意,我马上给老太太换个医生。”
陈澈还没出社会,陈志斌也没带他应酬过。面对头顶不剩几根毛,谄媚地笑出一脸褶的中年男人他生理不适,好在理智尚存,没有失礼。
陈志斌翘着二郎腿,十指交迭道:“不用,再找医生要花时间熟悉我母亲的病例,浪费时间得不偿失,我看这位医生挺不错,知道把病人放在一位。”
“你们聊,我下去看看情况。”
陈澈坐了一阵受不了他们的虚与委蛇,打了个招呼遁回急症科。
张副院长习惯被底下人奉承,陈志斌高位坐得久,地位比他高拆他的台尚且能接受,小辈陈澈一点面子不给令他生出恼色,他略显不悦:“令郎在哪儿高就?”
都是千年老狐狸,那点儿小心思陈志斌一嗅便知,他与陈澈不和不代表他厌恶这个儿子,他不急开口,端过茶盏微抿一口。
“元旦得了几罐好茶,赶明儿叫助理递几罐给你。”陈志斌放下茶盏,神色不变,回答他的问题,“我儿子年纪小在读书,t大,不知道你听没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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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澈回急症室前绕道去卫生间洗了把脸,他瞪眼审视着镜子里满脸倦容的自己,深感无力。社会摸爬滚打,没有人脉、没有财富地位寸步难行。现在阶段的自己,就是这么个三无青年。
拇指上泡过水的创可贴失去粘性,包着一滩水捂在伤口处刺痛入骨,陈澈直接剥了丢进垃圾桶。
刘姨还在原位目不转睛盯着急症室的大门,直到陈澈坐回她身边,有了依靠,她紧绷的神经才稍稍得以放松。
她亦愁苦着脸:“小澈,医生怎么说?”
陈澈轻轻出声:“没事,脱离危险期转到普通病房观察几天就行。”
“造孽啊,大过年的家不能回,要在医院受苦。”刘姨难过极了,眼尾浅浅泛红,“先生那我说不上话,但是小澈,刘姨带你这么多年,能和你说两句掏心窝子的话吗?”
“嗯。”陈澈不置可否。
刘姨做了个令陈澈大跌眼镜的动作,平时那么本分守己的一个人居然翻动了主家的衣服口袋。她好像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顾找东西,找出来了第一时间放在陈澈的掌心。
一把奔驰车钥匙。
“老太太怪我也要告诉你。”滚圆的泪珠受重力砸进外套袖口,刘姨鼻子发酸,“前天你回来告诉老太太要去你那么远的地方做家教,老太太让人就找了台车给你,她话不多,待人看着冷淡其实最心疼的就是你。”
“你去北京上学,她房间的日历上就一定会圈上你离开和回来的日子,怕你不习惯北方的饮食每次你回宁市前清早拉我去市场挑食材。你上学忙,十天半个也不来一通电话,她怕打扰你不敢找你就一直等啊等。老太太在这圈朋友不多,多数时间都在看书,想你。所以,刘姨求你,以后别对老太太说气话,太伤人了。”
陈澈不敢相信刘姨嘴中的老太太和平日严厉的奶奶是同一人,原来这个世界上他还有个如此疼爱他的亲人。
陈澈握紧手中的车钥匙失神,从现在开始弥补还不算迟吧。
等了不多时,急症室里出来位护士找老太太家属,说是人醒了。陈澈听闻三步并两步走到她面前。
小护士年纪不大,阖家团圆的日子要在医院加班有点疲倦,瞧见位身姿挺拔样貌出众的男生不由多看了几眼。
“我是她的孙子,麻烦您给我带个路。”
“哦哦,好。”陈澈双眼氤氲着潮气,只无意一瞥,小护士脸颊染上绯色,“请跟我来。”
急症室厚重铁门后藏着许多悲欢离别,陈老太太的床位在最里侧的靠窗位置。经历过一场浩劫,她元气大伤,正合着眼休息。暖黄的阳光衬撒在她身上好似镀了一层金。
听见有脚步向她靠近老太太吃力地睁开双眼,扎着留置针的手想动却没力气操纵。陈澈与她心意相通,同那只骨骼清晰青筋凸起的手交握在一起。
“你来啦。”氧气面罩盖住老太太的下半张脸,嗓音微不可闻。
陈澈弯腰侧耳去辨析,回应:“奶奶,我来了,怎么样,还是很不舒服嘛?”
陈老太太的头小幅度左右摇摆两下,想动不能动最是急人,见奶奶痛苦模样陈澈垂在身侧的手攒成拳,一股子力气无处发泄。
“您再忍忍,过了危险期就可以转出去。”陈澈低哑着安抚道,“不舒服就叫护士,回头到普通病房我好好照顾您。”
“阿澈。”
陈澈整个人一顿,自母亲离开后再无人以此名唤他,他的记忆直拉回到小时候生活在老宅的时光。
陈老太太连呼吸都费劲,但坚持把心里话告诉陈澈,她也害怕,怕来不及,怕是最后的见面,她甚至后悔没有早早表明自己的心意。
“你永远是奶奶的好孙子。”老太太轻咳几声,雾气将氧气面罩涂白,她说话更加费力,“奶奶给你留了一笔钱,存折就在我房间的床头柜里,秘密是你的生日,奶奶要是走了,他们欺负你,你的日子也不会难过。”
字字诛心,陈澈想要的不是这些,他只希望爱的人能身体健康。
急症室还有很多重患正被抢救,陈澈不宜待太久,当值医生绕到他们身边交代他带点清淡的周和个人用品来。
陈澈第一次这么讨厌离别,给奶奶留下几句体己话,他留下刘姨守着,自己独自回家收拾。
出门时匆忙,陈澈已经不记得家里离开时的状况,推门进入的感觉和几十分钟前重合,他恍惚又懊悔。
时间紧迫,换上拖鞋,他直往老太太的房间走。经过客厅他看见红木沙发上女人平躺在主位玩手机,瞬间邪火直冒。
“你在干什么?”陈澈语调扬,女人收手机端坐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你爸爸让我在这等他”
手头有更重要的事,陈澈也不在乎她的回答,留下她一个人胡思乱想。
住在医院需要的东西不多,陈澈刚从老太太的衣柜里找出羽绒马甲,没来得及装箱就感受到碎屏的手机在口袋中传来一阵震动,他这才想起说好给姜莱母女回信息被他抛之脑后。
放下马甲,陈澈倚靠着柜门解锁手机查看来信。
一分钟前。
美少女姜:还没有到家嘛?
美少女姜:还是在睡午觉?我找不到语文五三了,是不是被你不小心带走了?有作业要写挺急的,不在你那我要去买新的,收到速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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