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绥醒的时候觉得自己嘴唇有些干。

    车子早就停了,姜鹿鸣坐在前面玩手机,像是等候多时。

    “怎么不叫我?”

    他从座位上坐起来,腰酸背痛。

    在车里睡觉确实不舒服。

    窗户外面,天色已昏。

    姜鹿鸣收起手机:“不着急,饭什么时候都能吃。”

    这家私人菜房是某个副食品产业大佬开的,所有食材都是选用最新鲜的部分,中式大庭院,流水假山,不但环境好,菜品也好,因此价格昂贵。

    姜鹿鸣出示金卡想开包间,结果被前台告知没有了,只能坐外面。

    谢绥挑了个靠湖的位置,视野开阔。

    他和姜鹿鸣都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傅景榆以及……他的未婚妻。

    嘉恒石油集团董事长千金,孙女士,一位美丽妩媚的女人。

    她偏头好奇地打量了他一眼。

    傅景榆面上没什么表情,冷漠的目光从他和姜鹿鸣身上滑过,暗藏不悦,下意识皱了皱眉,然后又松开,不着痕迹地收视线,像是不认识般携同女伴离开。

    两人进了包厢,刚好在谢绥他们不远处,只要打开窗户就能隔着湖相视。

    整个过程,姜鹿鸣都紧紧盯着傅景榆(自己老板),眼睛暗含敌意,以为是来抢人的。

    好在没有意外发生。

    等人走后,他重重嗤了声:“晦气。”

    谢绥像是预料之中,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先吃饭吧。”

    姜鹿鸣觉得很有道理,看出他们好像已经没有什么关系,试探性地开口:“你们……”

    本来想问很多问题,可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他烦躁地摆了摆手,“算了算了,先吃饭!”

    “看看你,都瘦了这么多!肯定是我不在的时候没有好好吃饭!”

    他想通了。

    不问了。

    只要谢绥不继续攀着傅景榆就好,管踏马是因为什么原因。

    另一边,孙女士款款落座,将窗户推开条缝,看向对岸坐着的青年,“他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位?”

    打量的目光里暗含惊艳,不自觉把对方和自己包养的小白脸进行比较。

    ——完胜。

    长得确实很好看,难怪傅景榆这么洁身自好的人都忍不住破戒,沾上豪门“包养人”的恶习。

    傅景榆专心沏茶,连眼皮也没抬:“我们已经没关系了。”

    人家一直在耍他,难道他还要上赶着去犯贱?

    傅景榆觉得自己没那么贱。

    孙女士瞬间明白过来,不过还是疑惑:“那你为什么还要解除婚约,只要你婚后不出轨就好了,大家婚前都各玩各的嘛,我又不介意你婚前有几个情人。”

    再说,她自己也包养了一堆小白脸。

    傅景榆这人有度量、有手段,还长得帅,没有比他更合拍的联姻对象了,孙女士不想轻易放弃。

    说着话,余光又忍不住瞥向窗外。

    只见青年脱了外套,露出清瘦的侧影,气质冷清清的,极端的易碎感为这份冷清添上情色,实属罕见。

    连她都忍不住心动。

    但想到对方曾经是傅景榆的人,这点旖旎的念头就散了。

    哎,以前没在娱乐圈见过这号人,要是早遇见就好了,她肯定会收入囊中好好照顾他的。

    “可惜了……”

    孙女生满脸遗憾。

    傅景榆眉梢微动:“可惜什么?”

    孙女士拨了拨大波浪,借以掩饰自己的惋惜,岔开话题,问傅景榆打算什么时候跟她爸爸说解除婚约的事情。

    傅景榆倒是不着急,似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想不到孙小姐还有这种癖好,收集别人用过的东西。”

    孙女士大囧,“呃哈哈哈那什么……茶泡好了吗,我有点口渴。”

    她向来荤素不忌,只喜欢长得好看的人。

    单论整个潭州,谁不知道她这点癖好。

    傅景榆更是对她的性格了如指掌,点破她那点心思之后也没生气,因为知道对方翻不出什么大风大浪。

    他不徐不缓推过去一盏茶:“二泡的,铁观音。”

    孙女士自认为识趣地关上窗子,却又在下一秒听见傅景榆的声音。

    “打开。”

    “嗯?什么?”

    傅景榆:“把窗户打开。”

    似乎不觉得有什么。

    他倒要看看谢绥今天来这是干什么的。

    孙女士却从中察觉出一点异样,联想到对方之前说的“已经没什么关系”,觉得有问题。

    要真是没什么关系,找她退婚干什么?

    这会儿还要她把窗子打开。

    明显有猫腻嘛!

    对比里面两人的客气和各怀心事,外面谢绥和姜鹿鸣那桌明显热闹许多。

    姜鹿鸣今晚很高兴,硬要拉着他喝酒。

    谢绥倒不拒绝,来一杯就喝一杯,来两杯就喝两杯。

    要多尽兴就有多尽兴。

    但即使酒量不错,也喝不过姜鹿鸣,很快就晕沉地扶住额头。

    白皙的脸颊泛出粉色,盛了几分醉意的眼眸克制地微微眯起,以保持理智和清醒。

    姜鹿鸣念叨着颁奖典礼那天应该穿什么衣服,他想要谢绥做自己的男伴,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这次金鸡奖颁奖典礼,如果不出意外,他将会成为近百年来最年轻的三金影帝,即集金马奖、金鸡奖、金像奖于一身。

    要知道,上位三金影帝的得主梁秋亭是在二十五岁将将取得这个成就的。

    而他,今年才二十一。

    这份举世瞩目的殊荣,他想要和谢绥一起分享。

    不管外界的掌声和祝福有多热烈,他只希望那时候谢绥能坐在颁奖台下面,亲手为他鼓掌,目睹他的荣耀。

    为他骄傲,为他喝彩。

    ——满心满眼都是他。

    “绥绥,跟我一起去吧,我连礼服都订好了。要是没有你,我领不领这个奖又有什么意义?”

    姜鹿鸣酒意上头,握住青年的手深情款款。

    俗话说,酒壮怂人胆,这句话果然没错。

    换作以前,姜鹿鸣根本不会说出这么肉麻的话,一定会全身先起鸡皮疙瘩。

    按照他的猜想,本以为谢绥会拒绝,可是出乎意料的是谢绥仅考虑了一会儿,就对他说:“好。”

    嗓音沙哑,尤带三分醉意,像是随意许下的承诺,偏偏又带了些宠溺。

    姜鹿鸣愣了愣,激动狂喜,拉着谢绥喝酒,“咱们这可是说定了啊,你不能反悔的!干杯!”

    他早就想好了,要是谢绥不答应,他就使劲磨,磨到对方答应为止。

    谢绥本来就有些醉,这一杯下去直接晕乎了。

    脑袋沉沉的,连眼皮也重得睁不开。

    姜鹿鸣毫未发觉,兴致尤为高昂,嘴里不停说着什么,似乎很高兴,但谢绥已经听不清楚了。

    直到他趴到桌子上,姜鹿鸣才意识到什么。

    “绥绥?”

    “怎么这么快就醉了,我还没喝够呢。”

    “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姜鹿鸣嘟囔着,打电话给红哥,让对方叫个靠谱的代驾。红哥一听就知道他喝酒了,整颗心瞬间提起来。

    “妈了个逼的,你个小兔崽子能不能消停点,给我省点心!坐在那别动等我!

    艺人喝了酒哪敢叫什么代驾,红哥只能苦哈哈地从被窝里钻出来亲自接人。

    姜鹿鸣满不在乎:“我没醉,是我家绥绥醉了,你快点。”

    红哥骂骂咧咧:“绥绥?还你家绥绥,呕——”

    他这次是真的想敲爆姜鹿鸣的狗头!

    夜里有些冷,青年还脱了外套。

    姜鹿鸣探身过去给他把衣服披上。

    从远处看,两人姿势亲密。

    近距离接触时呼吸交缠到一起,姜鹿鸣忽然想到之前的吻,喉结微不可查地滚了滚,有些意乱情迷地低下头。

    即将吻下去的前一秒,青年睁开沉醉的眼,侧头避开。

    “别这样……”

    他们是朋友。

    很好的朋友。

    他不想,连唯一的朋友都在觊觎自己。

    更何况还是小太阳。

    姜鹿鸣愣了愣,不自觉红了眼眶,像只受伤的小兽。

    “为什么傅景榆可以,我不可以。”

    连亲吻都不可以。

    为什么?

    而谢绥已经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了,酡红的脸掩在臂间,安静地闭上眼睛继续昏睡。

    “哭完了吗?”

    背后乍然响起一道不悦的嗓音,姜鹿鸣倏地扭头,见傅景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不远处,路盏灯光落在他肩上,衬出高大修长的身形,正缓步走过来。

    像蛰伏许久的野兽伺机而出,来叼走属于自己标记的猎物。

    ——傅景榆真是烦透了,他觉得自己有病才会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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