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会是由王室拨款,五个家族筹备,在深冬时节举办的。
雪越下越大,像是要把整个镞羽都埋起来,五大家族筹备好后又等了十多天,终于等到一个干冷的晴天。集会地点选在王宫附近的露天广场,这里有一片高台,台上设座位和凹槽,凹槽处放的就是从祭司楼运过来的仰天碑。
云昶作为国师,必须要参加这场集会。虞景氾现在是养在摘星楼的王子,行走坐卧都听国师安排,故而在现场只有荔擎,国师和虞景氾,加上五大家族的族长和祭司楼的使者。
镞羽的百姓会在集会这天来围观,他们真诚地感谢着为镞羽的未来献身的少女们,同样也把这视为一种荣幸。
虞景氾作坐在云昶身边,看着站在高台中央的祭司楼使者宣读评定环节,最后一个环节才是仰天碑的感应。
天上的太阳是白色的,连天空也是灰白色,像是重度污染后的城市,虞景氾看得昏昏欲睡。他目光在下方逡巡两圈,一个神情格外特别的人吸引了他的目光。
“z,你看她,看着有些眼熟,我见过她吗?有没有资料?”
那是一个穿着灰色衣服的女人,看上去有三十多岁,头发挽起,戴了支碧绿色的簪子,簪子的装饰是一颗绿宝石,像蛇的眼睛。
“有,是花家族长夫人的随使,叫绿姑。花家族长和夫人来见荔擎的时候,宿主恰好在。”
花玄丘自从回了花家之后,花粟的夫人对她好得出奇,连自己的亲生儿女都要往后靠,虞景氾本来想不通这件事,只觉得这样或许能让花玄丘心甘情愿为了“亲情”去参加祭品评选,但是最终评定结果又不是人力可左右,那花家夫人对她这么好就十分诡异了。
正当虞景氾思索之际,花玄丘被带到了台上。总从花玄丘被带回来送进祭司楼之后,虞景氾就再也没见过她,现在她换了身雪白的衣裙,衣服上的装饰在阳光下微微闪烁,像是天神也要把光辉借给她把玩,她头发披散着,一步一步走到仰天碑前。
仰天碑通体漆黑,上面刻满了奇异的纹路,并不是镞羽的文字,倒像是某种奇怪的咒语。下方有一个能放下手掌的凹陷,据说真正被天神选中的祭品是能通过仰天碑和神沟通的,能听见神的声音,也能让仰天碑泛起亮光,哪怕是太阳下也能看见那种光辉。
虞景氾和云昶坐的地方台上的人并不能看见,而他们却能看见台上人的一举一动。果不其然,在连续六个人都没能让仰天碑亮起来之后,花玄丘的手刚放上去,仰天碑从她的手开始,每一个咒语都被点亮,泛起莹润的白光。
台下看着的百姓一阵哗然,他们中不乏有几十岁的老人,曾经看过几次祭品评选,从没有一个祭品能让仰天碑发出这样的亮光,她是这几十年来最能和神沟通的人!
虞景氾又看了看台下站着的绿姑,她用手捂住嘴,激动的情绪溢于言表。台下的百姓交头接耳,一片嗡嗡声,绿姑激动过后却趁着混乱慢慢退出人群,朝远处奔去。
“这个人……你能监测住她的动向吗?”
“不能,这个人物并非重要剧情推动npc,超出一定距离后就不能再监测了。”
“我知道了。”
“宿主别灰心!这个世界好好做任务,说不定下个世界我就能有更多功能呢!”
虞景氾心里翻了个白眼。
花玄丘在台上停留了很长时间,直到石碑的光芒散去,她才被祭司楼使者带下台。下一位姑娘紧随其后,穿着同样的白衣,披散着头发,慢慢将手放到仰天碑的凹陷处。
“豁————”
台下一片惊呼,稳坐钓鱼台的几位族长也猝然起身,死死盯着那个让石碑亮起的少女!
本来以为祭品人选已经板上钉钉就是花玄丘之后,这个少女也点亮了仰天碑!
怎么会这样?仰天碑出问题了吗?
虞景氾抬头去看云昶,云昶的眉头紧紧皱起,一种特殊的感应勾连起仰天碑和云昶,他似乎听见了神的呓语。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我们先走。”
云昶额头上青筋绷起,在这天寒地冻的日子里居然冒出了汗珠。
这种场合国师本不应该离开,更何况出现了“两位祭品”的情况,但是云昶像被念了紧箍咒的行者,头疼欲裂。
“不必,我们等结束,我还有话和这几个族长说。”
虞景氾很少出声关心谁,褚燃声几乎是唯一一个。听见他这么说,只好一边瞪他一边又坐回椅子上。
“z,台上那个是谁?原剧情里是这样吗?”
“啊这……我把原剧情找出来宿主你自己看嘛……”
原剧情里只有一个花玄丘点亮了仰天碑,成为唯一的祭品,现在站在台上的姑娘是牡丹白家的长女,叫白汀,今年十五。
台下陷入混乱,本来花玄丘已经让百姓惊叹,再加上白汀,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情况。祭司楼使者并未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况,只能派人维持秩序,然后把白汀也带下去。
最后两位没能点亮仰天碑,意外频出的评定集会终于结束了。未被选中的少女可以被接回家,白汀和花玄丘只能继续留在祭司楼。自从有祭祀以来,谁也没见过这样的情况,只能交给国师大人和国王来评定。
云昶的头疼一直持续到仰天碑被送回祭司楼。白衣侍人将五位族长恭恭敬敬请到了摘星楼会客厅,片刻后,换了身衣服的云昶在主位落座。
虞景氾没再跟过去,他要去做另外一件事,帮助花玄丘出逃。
冬日天黑格外早,夜幕低垂,连星星也看不见,正所谓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几位组长离开之后,云昶刚起身,来不及掩住口鼻,一口血喷出来,雪白的衣服落上点点猩红。
“大人!”
侍人急坏了,国师大人从未生过病,也没有受过伤,这次吐血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云昶就着凉透的茶漱了漱嘴里的血腥味,才沉声说:
“把这里打扫干净,别告诉三王子。”
侍人垂手应是,然后麻利地收拾了会客厅的狼藉。
虞景氾回来时云昶并不在寝殿,他转了一圈,又去了书房。
云昶正翻着一本书。虞景氾走过去低头看,这书纸张泛着黄色,翻动的声音微微发脆,像是积压了很多年的旧书。上边的文字又不是镞羽的常用文字,虞景氾皱着眉看了半晌才恍然发觉,这文字和仰天碑上的咒语倒是十分相像。
“这是什么?是和祭祀有关系吗?”
云昶抬抬手,把虞景氾圈进自己怀里,侧头轻轻在他耳畔吻了吻。
“你看到什么了?”
“这书上的字……和今天石碑上看见的很像,你认识这种字吗?”
“些许认识几个,这并不是镞羽现在用的文字,更像……一百年前的文字。”
文字是文化的载体,任何文明只要能够产生文字,那文字在文明的传承中一定起着不可估量的作用,只要这个文明是相对连续的,那么文字也应该是一脉相承的,就算这种特殊的字符与现在镞羽的文字天差地别,云昶还是能隐约认识一部分。
“可是镞羽百年前的记载不是一片空白吗?”
“是这样说,但是整个摘星楼的存书浩如烟海,还是能够找到零星几本记载了百年前的事情。”
“这本书呢?”
虞景氾在脑海里敲了敲z,
“这本书的文字有没有对应翻译?”
“有的宿主,我给你找。”
尽管长得像,但是和石碑上并不是同一种文字,这本书上写的是百年前的天降神迹,是神的旨意让镞羽挑选少女献给神明,只要献祭了少女,神就会保佑镞羽和镞羽的臣民。
虞景氾看着书上的文字渐渐拧起了眉,神迹?什么样的神迹?谁发现的神迹?是神给镞羽送了封信吗?信上写大字“每十年给我送一个少女,不然就再也不保佑你们了”?
这神是不是也太随便了点儿?
而且神迹这种东西……不得是老祖宗们玩剩下的吗?赵匡胤出生时“赤光绕室,异香经宿不散;体有金色,三日不变”,堪比所谓“香妃”,不也是“神迹”吗?
虞景氾瞬间失了兴趣,想到今日云昶的反应,抬头凑到他耳边:
“我们去休息吧,明日再说这些事。”
云昶看着虞景氾头顶,轻轻应了声,牵着他的手离开了书房。
寝殿烧了地龙,门口严严实实遮上了帘子,侍人见国师领着三王子回来,忙下拜行礼。
虞景氾心里还想着那不知所云的神迹,一不留神就撞到了床脚。
“嘶——”
“疼不疼?”
云昶换了中衣,把虞景氾抱到床边坐好,低头去看他被撞红的脚趾。
“不疼,别动了……”
虞景氾被摸地发痒,抓住了云昶的手腕,寻了个由头岔开话题,
“你快上来睡觉,你今天不舒服是石碑的原因吗?除了化形,我从没见过镞羽别的人身上有你这样的力量,那个石碑倒是一点也不似凡品,它也有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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