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虞景氾和云昶坐上了返程的马车。过不了多久,花玄丘就会被花粟接回家,虞景氾已经把能告诉她的都说了,之后花玄丘会怎么样就看她怎么走了。

    天气越来越热,虞景氾正在书房,外头传来了消息,今日是镞羽几大家族举行会议挑选祭品的时间,侍人询问国师大人要不要降下指示。虞景氾抬眼看云昶,却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

    云昶看着虞景氾的眼睛,轻轻摇了摇头,表示并未接到神的旨意指导这次祭品选择。

    虞景氾放下手里的书凑到云昶身边。

    “我有事想跟你说。”

    云昶看着他一张小脸绷得死紧,抬手把他拉进怀里,轻轻揉他的脊背。

    “你说。”

    “你是什么成为镞羽国师的?很久以前吗?”

    虞景氾不知道这个问题算不算系统禁制,他问出来后硬着头皮绷紧了身体,等着可能会降下的惩罚,然而这次却并没有电流抽过身体。

    但是他却不知道,这个问题仿佛把云昶问懵了似的,他的神情出现了一瞬间恍惚。

    “我……我也不知道,我有记忆以来就已经在摘星楼了,那天去救你,我在前一天做了梦,梦里的我告诉我一定要去救你……”

    虞景氾只觉得一种微妙的凉意爬上脊背,褚燃声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成为这个世界的云昶,那上个世界的何寻呢?是不是都只是褚燃声的一部分意识?什么样的人能只保留部分意识?

    “你不记得了?”

    虞景氾慢慢从他脖颈见抬起头,眼睛盯着云昶的脸。

    “对,我的记忆很多都是错乱的。”

    云昶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却蓦地闭上了嘴。虞景氾本想再问一句,却听见z在脑海里拉响了警告,再问下去就会出问题,毕竟在第一个世界他已经知道了主系统的意思,“干扰重要游离npc情感投射”是大罪,这个世界结束说不定下个世界又是什么惩罚世界呢。

    不过对他来讲,长久地活着已经是最大的惩罚了。

    几大家族的会议持续了一整天,第二天下午有人将一面锦盒送进了摘星楼。

    虞景氾看着那锦盒大小,什么东西能有这么大?

    锦盒被送进了后殿的书房,云昶牵着他的手推门进去。

    “这是什么?”

    “下一次祭祀选出的祭品名单和画像。”

    这个尺寸的锦盒,看上去确实能放得下十多卷画像。云昶打开锦盒,最上方放着一块细绢。上边写着祭品的名字,虞景氾看过去,花玄丘的名字赫然在列。

    就像一种诅咒,花玄丘终究还是成了祭品的一份子。细绢上一共有十个名字,每一个后方还标注了来自哪个贵族,年方几何。最大不过二八年华,年龄最小的只有十二岁,化形不足一年。

    云昶的神色渐渐沉下来,什么样的祭祀行为要这样的小姑娘献出生命?可是他作为镞羽的国师,甚至连关于祭祀的记忆都没有,自己像镞羽的百姓一样,每十年就借着祭祀的名义吃掉一个小姑娘。

    “祭祀……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有印象吗?”

    虞景氾把细绢放回锦盒,又把盖子严严实实扣好。拉着云昶的手在椅子上坐定,自己凑过去,坐进他怀里。

    云昶的书房面积很大,几乎有镞羽半数以上的书,祭司相关的记载并不少见。但是这些书就像断代史,只记载了近一百年的事情,对祭祀的产生和一百年前的事情只有零星片语,甚至这零丁记载都格外语焉不详。少女祭祀天神,仿佛就是天上掉下来的规则似的,没有任何前因后果。

    “我曾经翻遍了摘星楼的存书,并没有找到祭祀的记载,后来也和荔擎聊过这个传统,但是他也语焉不详。几大家族似乎对祭祀有更多掌握,然而我并没有机会深入他们内部去做调查。”

    云昶叹了口气,

    “所谓‘知屋漏者在宇下,知政失者在草野’,除了几大家族,或许也能从镞羽的百姓那儿找到些线索。”

    虞景氾垂眸,想着能不能帮助花玄丘逃跑。

    “国师在镞羽到底是什么作用?”

    “赐福天神与镞羽臣民沟通的渠道,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但是我确实有一些镞羽人没有的能力。”

    “那个赐福天神……曾经允许镞羽除了蛇意外所有动植物都可以修炼化形成人是吗?”

    “镞羽的书里的这样记载的。”

    “可是,蛇为什么会被排除在外呢?”

    “我也不知道。”

    虞景氾不在说话,褚燃声的记忆并不清晰,对这个世界更幽微处的了解也被限制了。

    自从选出候选祭品之后,摘星楼很是热闹了一阵子,王族的人天天往摘星楼跑,似乎候选祭品的一举一动都需要报告给国师,得静待国师大人下一步指挥似的。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冬天才消停,第一场雪降下的时候,荔擎来摘星楼找云昶。

    虞景氾正在睡懒觉,云昶便没有叫醒他,独自去会见荔擎。

    “宿主!!!醒醒!荔擎来了!”

    虞景氾是被z的警报震醒的,起床气让他像只炸毛的猫,想找点什么磨磨爪子。

    “荔擎来做什么?”

    “不知道啊,宿主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荔擎是来请示国师祭品评定集会举办时间的,每隔十年的祭祀需要一名少女祭品,但是每次都会挑选十位,然后将她们送进祭司楼,这里有人专门教管这些少女,让她们阅读镞羽的古老书籍,并和天神建立联系。最后在评定集会上会用镞羽的仰天碑和祭司楼的人共同选定最后的祭品。

    荔擎来时看见自己的三儿子并没有跟着国师,心里咯噔一下,担心三王子失宠于国师,会让国师迁怒自己。没想到他说到一半,屏风后转过一个高瘦的身影,慢慢靠近国师。他抬头看去,正是自己的三王子。

    只见国师抬手示意他先别说话,牵着三王子的手走到自己身边,看了看他的衣着,足够保暖了才让他在自己身边落座。

    虞景氾朝荔擎点了点头,叫了声“父王”才让他骤然回神。

    荔擎的胡子动了动,隐约像是嘴角抽搐,然后像没事人似的继续往下说。

    “既然大王已经说了,那就按照往年的规矩办,想必大王心里已经有了章程。”

    荔擎本身就想能少一点国师的掌控,听见他这么说,连忙起身行礼谢过,告辞后乐颠颠地离开了摘星楼。

    “怎么起这么早?还困不困?”

    “不困了,我们去吃早饭吧,我有话对你说。”

    虞景氾这具身体先天不足,云昶吩咐了厨房让他食补,冬天的早饭格外滋养身体。

    “想说什么?”

    “在想祭祀的事情,我想知道祭祀的来龙去脉。”

    “我也想知道,”

    云昶轻轻笑了笑,

    “我还想知道我这记忆到底是怎么回事。”

    虞景氾看着云昶的眼睛,只有漆黑一片,没有那见过几次的黯淡星海。

    “我陪你。”

    云昶嘴角的笑意扩大,虞景氾自己并没有感觉到变化,但是云昶却有种特殊的感觉,虞景氾不再吝啬于表达情绪,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我知道,你想怎么做?”

    “我想让下次祭祀的祭品逃跑。”

    云昶点了点头,

    “借着祭品失踪的命运查祭祀的来历?还是查几大家族?”

    “都可以,不过我们还是先查祭祀的来历,而且我还想知道为什么蛇族成了镞羽的例外,说不定能收获意外之喜。”

    虞景氾并不是毫无准备地和云昶说这件事,毕竟按照原来的剧情,花玄丘就是板上钉钉的祭品,她逃跑也几乎是必然事件。虞景氾想跟着花玄丘一起走,说不定能见到那个马上就要危在旦夕的备用支柱力量冉庐。

    冉庐比花玄丘还小一岁,他自出生就是半蛇之身,生下他的妇人已经死了,他几乎是一个人摸爬滚打长到这么大。没有蛇族成功化形成人,这世上更没有其他半蛇的例子,所以他几乎没有任何关于自己身份的知识。

    虞景氾在脑海里敲了敲z,看到了关于备用支柱力量生关死劫的部分剧情。

    冉庐猝不及防一次在村民见露出半截蛇尾,村民们恐惧不已,再加上他出生时就害的母亲难产而死,更让村民们脑补出一场“妖吃母,借腹生子”的大戏,村民们喊打喊杀,他不想被他们捉住,他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他从没有吃过人,也没有害过人,他不想死,这才出逃,在庐山遇到了同样在逃命的花玄丘。

    如果按照这么发展下去,最多到明年春天,冉庐会经历第一次发情期,就是这次让他露出了蛇尾,被村民捉住,差点架在火上烧死。

    “为什么备用支柱力量的死亡节点没有通知?”

    “因为现在最重要的是花玄丘,现在她最危急的事情并不是成为祭品,而是上次要杀她的人并没有善罢甘休,系统这里显示她的死亡节点还没过去。”

    “那冉庐出问题会有通知吗?”

    “应该……有吧?”

    z的声音听上去十分没有底气的样子,

    “毕竟……一个世界出现两个支柱力量这种事我也是第一次见……宿主你好厉害啊,带着我见识了好多没见过的世界。”

    虞景氾掐了掐眉心,一时之间不知道z是不是在拐着弯儿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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