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景氾那靠在云昶怀里,暖融融的呼吸和平稳有力的心跳成为他安全感的来源,不过这种静默的温馨并没有持续很久,毕竟门口还有仇高仇长在等着。
两人出去时云欢并不在这里守着,旁边的院子里传来阵阵笑语——三位老人正在交谈。鬓发如云、身姿窈窕的云欢和两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一起居然没有任何违和感。
云欢并没有在这里停留很久,她“治好”了云昶的“病症”之后第二天就要离开了。虞景氾吹过午饭后看见他买下的那辆车被流火赶到了这里,用来接云欢回家。
云欢这次没再拒绝,而是把自己骑过来的白翼交给了流火,自己则小心翼翼地坐上了车。
临走时,云欢又来看了看云昶,就像任何一个“关心病人”的大夫,但是只有她知道,自己这是在告别,她不会再有机会看见天神了。
虞景氾站在门口目送云欢离开,他总觉得云欢的眼神很特别,来时是自由和洒脱,离开时是平静和温柔。
“怎么还在这里?外面冷,我们回去。”
云昶看着虞景氾有些怔愣的神色,把自己的披风解下来披到他肩头,揽着他回了屋子。
屋子里还燃着熏笼,温热的气息扑了虞景氾一脸,他才恍然回神。
“王宫来消息了,荔汀要成亲,时间定在六月份,我们要回去吗?”
“你的事情可是办完了?”
云昶不置可否,抬手碰了碰虞景氾冰凉凉的侧脸。
“嗯,冉庐已经走了,我的事情也做完了。”
虞景氾任由云昶的手在自己脸颊上游移,抬手把散落在桌子上的纸张归置到一起——这些是他已经看完的和祭祀有关的记录,虽说冉庐的母亲有道听途说的嫌疑,但是到目前为止,记录里很多内容都提到了镞羽的祭司楼。
虞景氾想,他们是时候该回去了,接下来需要去探一探这能搭起祭品与天神沟通桥梁的祭司楼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时间到了三月中旬,仇高和仇长正在收拾行李。几人来时行李并不多,回程时却添上了冉庐母亲的几箱手写记录,等两人收拾完,已经临近午饭时间。
木婆婆得知他们今天要走的消息,特意做了一大桌子菜邀请他们过去吃。虞景氾本想着这只是一顿普通的午饭,没想到木婆婆居然也在饭桌上提到了镞羽的祭司楼。
木婆婆和麦婆婆是一对私奔后一起度过几十年的伴侣,她们曾天南海北走过许多地方,见过许多人。而且她们也并不只是收留过虞景氾一行人,曾经还收留过两位从镞羽逃难来的姑娘。
据那两位姑娘说她们是从镞羽王城祭司楼里逃出来的祭司,她们说自己曾偷听到惊天的秘密,遭到了祭司楼的追杀,千辛万苦才逃难到这里,幸运庇佑下被木婆婆二人所救。
木婆婆并没有再详细说下去,想来只是因为云欢这个老友的到来勾起了许多过去的记忆而已。
云昶带着虞景氾上车前,对仇长低声嘱咐了两句。仇长点点头,又回到了他门住了很久的小院。
“你做了什么?”
虞景氾看着仇长去而复返,和仇高一起坐到驭位,赶着白翼走上了大路。
“给二位老人留下点报酬。”
云昶低声说,他让仇长给两位老人留下了零碎钱财和一道镞羽国师的祈福。
回程和来时选择的道路相同,不过情况比起来时需要时刻注意积雪和冰面要好很多。雪水早已融化完,现在的道路干爽宽阔,十分适合赶路。
四月中旬时行程已经过半,虞景氾正靠在云昶怀里昏昏欲睡,脑海里突然响起z的声音。虞景氾微微诧异,自从上次他通过z看云昶的情况之后,z就再也没说过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支柱力量没有产生生命危险也没有遇到死亡节点,所以它终于消停了。
“宿主!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嗯?什么好消息?”
“我刚刚接到的通知!冉庐和花玄丘遇到了诶!而且花玄丘这次遇到的杀手是冉庐帮她解决的!”
虞景氾额头缓缓冒出一个“?”
“这为什么是好消息?”
“两位支柱力量现在在一起了,能量巨大,我可以实时监测到他们的动向啊!”
z的声音十分轻快,
“而且,两个支柱力量绑在一起,遇到死亡节点宿主就可以一次救两个了……”
“你不是说,冉庐这个备用力量已经没有死亡节点了吗?”
“对啊,但是花玄丘的死亡节点会影响到冉庐的生命安危呀……”
虞景氾眉头拧起,不想再和z说话。
云昶揽着虞景氾,看着他皱起的眉头轻轻笑了笑,搂着他换了个姿势,让他睡得更舒服。
虞景氾闭着眼睛却没有睡着,他在想花玄丘。到现在为止已经小半年过去了,花玄丘还是会遇到来杀她的人,这很不寻常。
去年占卜结果刚出来时,云昶把寻找花玄丘的任务留给了摘星楼的人,算一种变相的保护。通过他们传回来的消息,还有另外两拨人也在找她,一波可以确定是祭司楼的人,另一波就是从花玄丘还在村子里时就盯着她不放的人。
不过更不寻常的是,追杀花玄丘的人最近似乎懈怠了许多,那种状态就像“能杀就杀,不能杀就吓唬她”一样,虞景氾回忆了一下时间,这种情况大概是从祭祀推迟两年的消息昭告全国之后出现的。
回到王城时是个夜晚,云昶并没有差人事先通知荔擎。趁着月色,一辆由四驾白翼拉着的车悄无声息地驶进了摘星楼的后方。
虞景氾白天睡多了,现在正精神,看着离开了小半年的摘星楼,罕见地升起一点微妙的思念。几个白衣侍人轻手轻脚地把装着笔记的箱子抬进了书房,又有侍人准备了汤浴,恭恭敬敬地等着国师大人和三王子洗去一身尘埃。
摘星楼的浴室里有一个面积极大的浴池,里边每天引来活水。现在池水温热,上方氤氲着雾气,人走进去会被水汽笼罩,身形隐隐约约看不清楚。
虞景氾看着靠坐在水下的云昶,偏白的皮肤在白蒙蒙的水汽下被模糊了轮廓,让他心里下意识咯噔一下。他踩着池底凸起地卵石,一步一步走向云昶,像是要拨开笼罩在他脸上的迷雾,把这个人印在心底。
还差两步远的时候,虞景氾被伸过来的胳膊揽着腰,倏然凑近了他,两人肌肤相贴,连呼吸都在交错。
一瞬间,虞景氾只觉得可能自己作为猫咪的发情期还没有结束。
虞景氾是被云昶抱回寝殿床上的,浴室温度极高,呆久了会让人面红耳赤身体不适。直到云昶灭了灯,把他揽在怀里,虞景氾脸上的热度还没下去。
虞景氾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这副模样了,一点凶意随着热气透过皮肤洇出来,惹人心跳加速。
第二天一早,得知消息的荔擎立即赶到了摘星楼恭迎国师。
云昶走进会客厅时,荔擎已经喝完了两杯茶。
“国师回来,小王实在思虑不周,竟没有到王城外迎接。”
“大王不必如此,”
云昶的目光在荔擎端着茶杯的手上转了一圈又收回视线,
“是我没有事前通知,况且我回到王城是小事,不用如此阵仗。”
荔擎这次过来最大的目的当然不是欢迎国师,而是荔汀要成亲,现在需要国师为两位新人赐福。
他本来不喜欢符盈蔓,而是更属意白家的白汀,但是白汀现在被仰天碑选中进了祭司楼,只能退而求其次。
云昶答应他十日后为两位新人做一次占卜并赐福,荔擎欢天喜地地走了。
云昶推开书房门时,虞景氾已经在这里待了许久,他正在看冉庐母亲留下的笔记。满满两个大箱子的笔记,要从中找到有力的证据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自从他拿到这些东西后已经看了近两个月。
又过三日,虞景氾终于在故纸堆里找到了和镞羽的记录完全不同的祭祀来源。
纸张太脆弱,即使再小心翼翼地触碰,也碎成几块散落在桌案上,虞景氾按照字迹的比划走向一点点把这几张纸拼到一起,拼出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故事。而这个故事却和木婆婆在饭桌上讲的故事有几分相似。
镞羽在很久以前受到过天神的赐福,但是天神并没有任何神迹留在这里,镞羽的臣民想要感谢天神随时随地只要心诚即可,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百年前。
百年前的某天,在五大贵族家里突然天降异象,据说是天神露面,并且留下了每十年就要献祭一位少女的神谕。后来贵族们一起说服了当时的国王,由收到神谕的五大贵族负责挑选少女,并建立祭司楼,甚至找到仰天碑,只为了满足天神的一点“小要求”。
这是流传最广的故事版本,但是在笔记中,少女祭祀根本没有这么多花里胡哨的故事。据从祭司楼里逃出来的两位祭祀讲,少女祭祀的起源不过是一场家族权力争夺的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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