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长霆扛着宋姮因回府,直接把人扔在卧榻之上,单脚踩榻沿,把人堵在里侧,道:“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你委屈什么!”

    宋姮因瞋目望着贺长霆,晶莹的泪珠在眼眸中打转,就是不肯掉下来。

    强自忍了一会儿,宋姮因移开目光,两滴泪珠顺着莹莹玉肌滚落,被人用衣袖倔强的抿去。

    看见小姑娘哭,贺长霆心底一软,转身出去拿了一根藤条塞进小姑娘手里:“拿着!”

    说罢,三下五除二,在小姑娘惊愕的眼神中,褪了袍衫,赤着膀子看着小姑娘:“打吧,打死我,你守寡。”

    宋姮因攥紧藤条,咬唇,扬手去抽贺长霆。

    贺长霆本能的抓住藤条:“你真打啊!”

    宋姮因无话,抽出藤条在人背上狠狠抽了一下。

    光洁白皙的背上顿时起了一条红肿的印子。

    见小姑娘动了真格,贺长霆拔腿就跑,心想,她到底还想不想嫁他,哪有女儿家追着自己夫君打的!

    贺长霆被宋姮因追的上蹿下跳,光着膀子在自家院子里跑,背上已被抽出十来条红印子,心底悔极。

    不该把藤条递给小姑娘!

    躲闪间,贺长霆看见武成王和穆端进了府门。

    贺长霆急忙穿上衣袍,一把夺下藤条扔出去,把人半拥在怀里,商量:“下次再打,别让人笑话!”

    说罢,不由分说揽着人的腰枝,把人牢牢按在怀里,冲武成王笑道:“飞虎,你怎么来了,我也有事要跟你说呢。”

    武成王还没接话,穆端迎上去,“贺长霆,放开我阿姊!”

    贺长霆轻飘飘的扫了一眼穆端,没理人,接着同武成王说话:“我想好了,等你完婚,我也要娶夫人。”

    说着话,用力捏了捏宋姮因的腰,低眸看看怀中人,补充:“就她了。”

    武成王看看宋姮因,见人脸上还挂着泪痕,瞥了一眼贺长霆,道:“白狼,你莫为难阿因。”

    贺长霆灿然一笑,抬手擦去小姑娘脸上的泪痕,道:“阿因,你先回去,我同王爷有话说。”

    说罢才放小姑娘离了怀抱。

    宋姮因瞋目瞪了贺长霆一眼,阔步离了定国公府。

    “阿姊!”穆端拔腿去追。

    “你要跟我说什么?”武成王面色少见的冷厉。

    “屋里说话。”贺长霆若无其事的攀着武成王的肩膀,携他入厅堂。

    二人在厅中坐下,贺长霆才笑着解释道:“飞虎,你别这样看我,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么,阿因若真对我无意,我怎会如此迫她?”

    武成王眼底冒着冷光:“我没看出她对你有意。”

    “你自己说的,要用心去看,女儿家羞怯,嘴上说着不喜欢,心里却不一定不喜欢。”

    武成王唇角一抽,无话。

    “阿因是中意我的,为了嫁我,可没少费心思,拐弯抹角拆我的姻缘,你知道,我不喜欢别人跟我玩手段,就娶了她吧,省的她以后变着法儿的与我周旋置气。”

    贺长霆一副无奈神色,好像娶宋姮因,他才是被逼迫的那个。

    武成王自然不信:“阿因何时拆你的姻缘?”

    “就是我醉酒那次,借阿因的闺房宿了一晚,后来不是闹的满城风雨么,你可知,那流言是谁传出去的?”

    武成王心底一凛,虽不愿相信,还是问道:“是阿因?”

    “是她,我一开始虽然猜疑过她,可彼时她说绝不会嫁我,我自然就信了,以为自己错怪她了,这一次,我让白奴去查那流言的源头,不成想,真就查到了阿因头上,你说,她若真对我无意,为何要拆我的姻缘?”

    武成王微微叹了一口气,捏着额头,“阿因不像是那种人。”

    “阿因的确没什么坏心思,大概,只是认准了我吧,不然,怎会舍了女儿家的名声,也要与我扯上关系。”

    贺长霆自顾自的说着,越发觉得宋姮因爱他真是爱到了骨子里。

    “你不介意,她在广平老家的那个情郎?”武成王问道。

    “那王鸿津就是个混蛋,见一个爱一个,阿因年少,才会上了他的当,不足为虑。”贺长霆满不在乎的说道。

    武成王顿了顿,想问,如果宋姮因念的另有其人,又当如何。

    可是,宋姮因念他又如何,他不能像贺长霆一样,痛痛快快的把人娶回来。

    贺长霆才是她的归宿。

    想到这里,武成王点点头,挤出一丝欣慰的笑意,拍拍贺长霆的肩膀,“好好待阿因,我请皇上为你们赐婚。”

    贺长霆灿然笑道:“自然,我亲自奏请皇上。”

    武成王看看贺长霆脸上的鞭伤,心中的失意稍有缓解。

    贺长霆笑笑,自嘲:“被自己的女人打,不丢人。”

    宋姮因出了定国公府,漫无目的走在青石路上,不知不觉竟到了定阳王府。

    看着熟悉的门额,宋姮因微微叹了口气,转身要走,却听人唤道:“宋姑娘?”

    宋姮因转首,见恒静郡主温文尔雅的望着自己。

    “见过郡主。”宋姮因行礼。

    恒静郡主扶上宋姮因的手臂,端然笑道:“进来坐吧。”

    宋姮因还在犹豫,恒静郡主已挽着她的手进了厅堂。

    厅堂陈设已变了模样,不似之前典雅,富丽堂皇了许多。

    一套绣了一半的红嫁衣平整的铺在红木架上,格外刺眼。

    看见宋姮因盯着嫁衣看,恒静郡主温然一笑:“王爷说,等忙完陛下的封后大典,我们的婚期也该定了,我最近没什么事,就亲自动手绣了嫁衣。”

    宋姮因疏淡浅笑,“恭喜郡主。”

    恒静郡主见宋姮因似有心事,知道她过的不如意,心中有些怜惜,道:“今晚在我这里吃饭吧,以后,你想来这里,随时可以来。”

    宋姮因本想拒绝,恒静郡主已经命人备饭,却之不恭,只好答应下来,与人坐在席上聊起天来。

    二人正说着话,女婢来报:“王爷来了。”

    恒静郡主一怔,没想到武成王今晚会来看她,本以为他还要忙一段的。

    女婢话音刚落,武成王已经信步进了厅室,柔声唤着:“静儿,可用过晚饭了?”

    看到宋姮因也在,武成王一僵,定定看着她。

    恒静郡主急忙迎上去,挽着武成王的手臂,笑道:“宋姑娘今日来找我说话,我留她用晚饭,王爷既来了,便一起吧。”

    说着话,已经安置人坐在自己身旁。

    宋姮因急忙起身行礼,“见过王爷。”

    武成王“嗯”了一声,随口道:“坐吧。”

    三人坐定,却一时无话,恒静郡主摸到武成王的袖袋里似有一个方方正正的物件,笑着问:“王爷,这是给我带的东西么?”

    武成王本想等宋姮因走了再拿出来的,被恒静郡主撞破,不好再遮掩,拿出一个锦盒交给恒静郡主,“给你带的镯子。”

    “谢谢王爷。”

    恒静郡主欢喜的说罢,旁若无人的打开锦盒,眸子里冒着光,一只纤手伸到武成王面前,撒娇:“王爷,你帮我戴上。”

    武成王看看宋姮因,见人面色无波,也没拒绝,握着恒静郡主的手腕,把白玉镯子套了进去。

    戴好镯子,婢女也已摆好晚饭。

    恒静郡主笑着给武成王夹菜,又冲宋姮因招呼:“宋姑娘,不要拘束,多吃些。”

    宋姮因颔首,“多谢郡主。”

    说罢,便低首安静的吃饭,再不抬眸看恩爱的二人。

    恒静郡主边为武成王夹菜,边说道:“王爷,其实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何事?”武成王笑问。

    虽是三个人吃饭,宋姮因全程无话,毫无存在感。

    “宋姑娘孤身一人很可怜,无依无靠,我想,王爷可否认她做义妹,如此,便没有人再敢欺负她了,以后,她议亲也会好很多。”

    恒静郡主娇声说着,又笑吟吟的握上武成王的手臂。

    宋姮因仍旧面无波澜,好像什么话也没听到。

    武成王没有接话,只是面含笑意的给恒静郡主夹菜。

    见人沉默,恒静郡主又望向宋姮因:“宋姑娘,你意下如何?”

    宋姮因莞尔一笑,“王爷乃皇室血脉,王爷的义妹便是魏朝的公主,想来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公主的。”

    听到这里,恒静郡主也察觉自己方才的话有些不妥,低眸认错:“王爷,是我多话了。”

    武成王捏捏人的手腕,“不怪你。”

    恒静郡主明眸一笑:“那,我认宋姑娘做义妹呢?”

    武成王仍旧不接话,只是给人夹菜。

    “王爷,宋姑娘孤身一人,我也是孤身一人,同病相怜,我有王爷照护,宋姑娘却连个为她操持婚事的人都没有,我想做这个人。”恒静郡主端然说道。

    宋姮因仍旧浅笑:“多谢郡主好意,我有三哥照护,郡主还是筹备婚典的事吧。”

    恒静郡主微微一怔,收了眼底笑意,望着宋姮因:“你不愿意?”

    宋姮因抬眸迎上人的眼神,不卑不亢,“我现在过的挺好,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并未觉得有何可怜之处。”

    恒静郡主望着那双静如秋水的眼眸,低首夹菜,淡然道:“是我多话了,宋姑娘莫怪。”

    宋姮因亦低首,“郡主客气。”

    这些话说罢,三人默然,只听到杯盘相碰的清脆声。

    一顿饭吃完,宋姮因并未多留,起身告辞。

    出了定阳王府,心事并未疏解。

    月华如水,洒在青石板上,好像有叮泠的声音浅浅拨着夜色。

    宋姮因望着青石路上长长短短的石缝,忆起童年时总喜欢与穆端沿着这些石缝蹦跶,一时起了兴致,并着双脚,如一只玲珑的雀儿般,在青石路上蹦蹦跳跳。

    叮咚的撩着月色。

    穆端远远跟着她,并未上前打扰。

    武成王自定阳王府出来,姐弟二人早已不见踪影。

    沿着雒都漫步,不知不觉竟出了城。武成王抬眸看看月色下的邙岭,绵延巍峨,那里是魏文以来帝王忠烈的埋骨之处,定阳王夫妇便葬在那里。

    讨了一匹马,买了两坛酒,迎着月色,武成王去了邙岭祭奠定阳王。

    行至松柏青葱处,隐隐约约听见女子的说话声,武成王轻了脚步,行的更近些,蔽身在松柏之间,看到月色下,一个娇小瘦弱的女郎倚跪在定阳王墓碑前。

    “爹爹,景袭哥哥要成亲了。”

    “你还记得景袭哥哥吧,长得很好看的那位哥哥,小时候常带我玩的。”

    “他的新娘子,温婉贤惠,绣的嫁衣可漂亮了。”

    “他们两个,很般配,景袭哥哥对他的新娘子可好了,去蠕蠕王庭办差,还特意给她带了上好的羊脂玉镯子……”

    “爹爹,娘亲,我虽然形貌变了,却还是你们的阿灼,你们可不能像景袭哥哥一样,认错了人。”

    “爹爹,阿端也变了形貌,你们不要怪他,他是为了活命,你们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其实,景袭哥哥认不出我,我也不能怪他,毕竟,我们分开已经十年之久了,女大十八变,他自然不知我会是什么性子。”

    武成王站在隐蔽处,把小姑娘的话听的一清二楚。

    小姑娘心底终究是怪他的。

    怪他认错了人,宠错了人,娶错了人。

    小姑娘守着双亲的墓碑说了半宿话,说着说着便倚在墓碑旁睡着了。

    武成王许久没听见小姑娘说话,料想她是睡着了,缓步行至墓碑前,解下外袍将人裹进怀中,抱起她要走,却见穆端迎过来。

    “把阿姊交给我吧。”

    武成王躲开穆端伸过来的手,悄声道:“让我多抱她一会儿。”

    穆端没再抢人,武成王便抱着小姑娘朝岭下行去。

    宋姮因朦胧间察觉自己被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抱着,歪着头在人怀中蹭了蹭,试探的唤了句:“阿端?”

    穆端跟在一旁,急忙附和:“阿姊,是我,你睡吧,我抱你回去。”

    宋姮因懒懒的“嗯”了一声,把头埋进人的怀中,双手环上男人脖子,似梦似醒的唤了句:“景袭哥哥,不要娶她。”

    武成王身子一僵,停下脚步,不由的将怀中女子抱紧了几分。

    小姑娘清醒时绝不会说这样的话。

    也许,这才是她心底真正的想法。

    穆端微微捅了捅武成王,示意他接着走。

    武成王回神,抱着小姑娘缓步下山。

    城门早就闭了,三人在城外找了一处客栈歇下。

    安顿好宋姮因,武成王守在人的榻前,久久不愿去歇。

    穆端示意武成王出来,去他房间说话。

    进了房间,穆端打量武成王良久,悄声问道:“你真的喜欢我阿姊么?”

    武成王默然片刻,词不达意,“白狼待阿因是真心的。”

    “我问的是你,不是他。”

    穆端抱臂定定望着武成王,他阿姊中意的是眼前这个男人。

    “阿端,恒静郡主是穆家唯一的后人,我与她的婚约,绝不可能再生变故,你明白么?”

    穆端凄然一笑,“我还当王爷舍不下我阿姊才急急忙忙定了婚约,原来王爷要的,是定阳王遗孤。”

    西北旧部诸将大多出自定阳王麾下,武成王以西北武将身份入朝,与定阳王遗孤联姻,一是为了抚恤代北旧姓,安定朝局,另一方面,也是有意维系西北旧将的身份,羁糜旧部。

    武成王无话,握在手中的生杀大权容不得他由着心意谈婚论嫁。

    “既如此,王爷以后好好疼你的恒静郡主,莫再来招惹我阿姊。”

    穆端撂下话,转身要走,却听武成王叹道:“阿因嫁给白狼,会幸福的,你劝劝她。”

    “我阿姊那样的女郎,嫁给谁都差不了,王爷不必操心。”

    穆端说罢,已经出了房间,却听见客栈外头闹闹嚷嚷,灯火通明。

    一群身着两裆铠甲的私兵踹开门,进了客栈,拿着宋姮因的画像问守堂的客栈小厮:“见过这个女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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