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多风雨,注定是个不眠夜。
夏淮叶随父亲回了家,用过饭后本在院子里玩耍,却骤然听见轰隆雷声,被沈氏慌忙叫了回去。
薛骋怀则在薛家的房间里回想着今日的一切,为对曹鸿翼的哄笑而深刻自省中。
可笑他人顽劣,不可笑他人愚笨,这其中千差万别。
思索明白,他便开始提笔写那罚写内容。
张家宅子里,张景澄在床上翘着二郎腿,一抖一抖的听着窗外雷声,半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随后,似是想通,起了身,也找来了笔墨纸张开始飞速书写着什么。
曹家院子里,曹鸿翼半裸着上身在院子里练功,小小年纪,身上却没一丝多余的赘肉,马步蹲得极为扎实。
直到屋内传来一声苍老的呼唤,曹鸿翼才擦了擦汗进了屋,收拾收拾也去写今日的罚抄了。
可夏家却不算得上宁静,一道花瓶碎裂的声音从屋内传来,紧跟着是夏意柔的无理取闹。
言语间不过是嫌弃祖母让自己在众人面前丢了人,完全没有什么悔改之意。
而陆家。
陆清桉今日却没有像往常那般坐在书桌前,反而是静静的站在门外,抬着头,望着天,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雨滴淅淅沥沥的落下,黑暗完全笼罩大地。
陆清桉才抬脚往外走了半步,伸出了手,任由雨水滑落掌心。
可却没有一个人告诉他,小心着凉。
只余飒飒风雨声,吹动他的衣袖。
夏家门外,拐角一幽深窄巷,王夫子举着一把油纸伞缓步入内。
街上此时已无人烟,雨滴垂落地面,幽静空远,颇有些骇人。
可王夫子却没有任何惧色。
又往里走了一小段时间,终见一人,体貌瘦小,蜷缩于角落。
王夫子见前后再无别人,走上前去,低身用头顶的伞罩住了这名衣衫褴褛的年轻人,被雨水冲刷干净的面庞让他仿佛看到了当年故人。
他蹲下了身子,轻声问道:“许昕是你什么人?”
此巷正是夏淮叶和其父来过的那窄巷,身前之人也正是夏淮叶赠送糯米凉糕之人。
只不过,他此刻却没有了那日的恐惧与彷徨。
他抬起了头,望向夫子的眼睛,目光里无喜无悲,只说了四个字:“是我父亲。”
王夫子听后,苍老的脸上染上了悲霜,满目哀愁的打量了下身前之人,随后怅然叹道:“未曾想,你已经这么大了。”
那人未回他话,王夫子接着道:“你既已知我住处,为何不进去找我?”
那人半躺在地上,衣衫尽被雨水打湿,一只手半掩于身后,不知是不是因为天冷,莫名地颤抖着。
他摇了摇头:“母亲说过,无事不要来劳烦您。”
王夫子眸色暗了暗,紧接着问:“那你母亲?”
“死了。”那人冷着声打断了王夫子的问话,也不管他眸中的哀色,续道:“今日找您来并非因为旧事,而是有桩生死之事,我走投无路,才不得不求您。”
此时街上无人,寒风略过,惊起人一身的鸡皮疙瘩。
王夫子收了伤怀,正了神色,低声问:“何事?”
那人没有立刻说,反而说了句吓死人的话:“您知道了,或许会死。”
细雨潇潇,行人断魂。
王夫子的道袍已被雨水打湿,胡子也被风吹得杂乱无序。
可人却瞧着更有精神了些,他笑了笑,温和的看着身前的这个年轻人:“老头子今年五十多了,这辈子没有亏欠过谁,若说有,你父亲算一个,你若有事,大可以同我讲,生死自负。”
年轻人这才慢慢停止了身后颤抖的手,却不知道为何,说了句不着边际的话:“我叫许筝。”
王夫子笑得更加温和了,“我知道,你这名字还是我给你取的,想当初你父亲欲为你取名诤,我却觉得太过刚烈,不如筝字自由,所以给你改了。”
许筝的手彻底不抖了。
他正式的抬眼看着面前的老人,他有着花白的胡子和双鬓,被岁月洗礼过却仍然柔和的眉眼,一道道皱纹里都有岁月刻印后残留的温柔。
若上天垂怜,父亲可以活下来的话,那应该也会拥有这般和蔼慈祥的面容吧。
许筝收回了视线,又警惕的看了眼王夫子的身后,确定无人,这才开了口:“我想见大理寺丞,陆晖。”
“陆晖?”
“对。求您别细究缘由,但是务必尽快安排我们见面,此事决不能让外人知晓。”
许筝话说得隐晦,但却急切。
王夫子不敢轻视,也不细究,只握了握许筝细如竹节的手,重重的点了点头。
“好!老夫应你。”
此刻风雨暂停,而雷声不断。
“若事成,可让夏家的小娘子来告知于我。她时常来送些点心给我,不会引得别人的怀疑。”
王夫子没问他是如何识得夏淮叶的,反而皱眉疑惑:“你不欲同我回去么?”
许筝摇了摇头:“不了,太过招摇。”
王夫子是经历过风浪的人,他看一眼如今的许筝便能大体猜出他正在干怎样危险的事,并且也尊重他的决定。
“也罢,你照顾好自己,事成,我会让淮叶给你送消息。”
“好。”
王夫子起身,欲将伞留给他,许筝轻轻摇了摇头,“我撑得过去。”
“唉。”夫子皱着眉,同许筝僵持了片刻,最终还是叹着气离开了。
待王夫子走后,许筝身后“哐当”一声,硬物坠落地面,他整个身子也彻底瘫软下去。
月光撒下,隐隐看去,竟是把颇为锋利的匕首。
时至今日,战战兢兢入京,眼瞧着那成百的尸骸,他真的,谁都不敢信了。
除了,除了那个眼含天真的小姑娘。
她叫……夏……淮叶?
一叶淮南下,自觉洞庭波,是个好名字。
少年的唇,终于微微勾了勾,原本绝望的面孔下终是掺杂了一丝希冀。
他想,或许,自己是可以活着回到家乡的吧?
此处风雨近乎归于平静,而金陵城的另一边却风波暗涌。
相府的门深夜被人敲响,守门人打着哈欠去开门,但却在见到来人的那刻陡然清醒,颤颤巍巍的将人引进了书房。
同时,卧室被火烛照亮,李辅成披着衣服起身,匆匆穿戴好衣服离开。
同样披星而来的还有他的长子,李源。
二人几乎同一时间到达书房。
“大人。”屋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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