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严浩翔拉严实了外套，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没有了暖气的加持，他的脚趾有些僵硬，直到坐上了车后才放松了一些。刚刚的一切似乎不真实，他低头看一眼自己手上套着的手套，忍不住回想起刚才牵住的那双温暖的手的触觉。

    真是奇怪，才过了十多分钟，竟然又开始想她。

    严浩翔猛吸了一口气，想掩饰掉这股情绪。这个点的街道上已经没什么车了，他独自在宽阔的大路上飞驰，路边的灯照得道路明亮。他不由得想起从前的时候，自己是这样悄悄跟在白松车后，看着前面远远的影子，就觉得心中有了奇妙的光点。

    哈。

    这里是北京。

    不然路才不会这样平坦整洁，十多公里遇不到一个坡。空气都是干巴巴的，吹在人手上到像是要直接吹裂了似的。他在这里没有学校，每天就是宿舍和公司两点一线。已经很久没有出去玩过了，每天的课程排得满满当当，稍有松懈就会让负罪感席卷自己。

    蹑手蹑脚地从窗户钻进去的时候，严浩翔的心都在颤抖。脚接触到地面的一瞬间才感觉悬着的心放下。屋子里的暖气很充足，严浩翔一下经历了从冬天到春天的变化，心口感到有些闷。

    窗外的冷气和屋内的暖气形成鲜明的对比，严浩翔钻进被子里，想暖和暖和自己被冻僵的手指，轻轻地翻身避免发出太大的响动，翻过身来才发现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注视着自己。

    严浩翔心里一紧，一种奇怪的沉默在两人中间蔓延开。严浩翔咽了一口唾沫，紧巴巴地开口：“还没睡啊。”

    “你去哪了？”贺峻霖的语气不像是疑问，倒像是忧心和不耐烦，两种情绪夹杂在短短的几个字里面，让严浩翔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去找她了。”贺峻霖半晌才开口，他垂下眼睛不看严浩翔，知道对面的沉默代表着默认。

    严浩翔知道贺峻霖不会告诉别人，但他心中仍是有一块棱角分明的大石头悬着。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马上就要高考了，这里又是北京。真的，我觉得……我觉得你这种行为，”贺峻霖顿了一下，小声说，“还挺不负责任的。不管是对她，还是对我们大家，都是。”

    “嗯……”严浩翔轻声应答，避开贺峻霖清澈的目光，那种目光让人觉得自己好像要被看透。

    房间内又陷入了沉默，严浩翔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句不知道从哪里看到的话。

    爱情是暴君。

    他突然觉得自己从前的种种行为都是那么冲动，但又那么合理。这种感觉像是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着走，极致的快乐中夹杂着痛苦，但快乐太多，会让人忘记自己的处境。

    “我知道了，对不起。”严浩翔这句对不起是发自肺腑的，他心慌地摸摸鼻子，继续说：“但是，我没有办法……”

    “什么？”贺峻霖音色清冷。

    “她真的很好。”

    这句话飘在空中又缓缓四散开，像是要在舌尖散成微甜的余味，回味过来只剩了空虚。贺峻霖有些茫然地看他，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说不出什么话，过了半晌才继续说。

    “我不太能理解你的心情……我以前也有喜欢过的女生，”贺峻霖咽了一口唾沫，“但是只有一点点，我觉得自己不能，所以就克制了。所以我……不太理解你现在的心情，抱歉。你现在的状态看起来真的很不好。”

    又是沉默。

    贺峻霖翻身背对他，轻飘飘地说了句“睡觉吧，明天还有训练”，严浩翔很是烦恼地应答。他试着闭上眼，但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总是闪过不同的画面，她的手紧紧地攥着他的手，仰起头看他，脸颊因为冷风冻得有点红，踮起脚尖贴着自己的脸全是冰凉。

    有这么凉吗。

    严浩翔茫然地睁眼，看着窗外如水的月色。

    他想起北京的晚霞，自己看过很多次，都是通透的粉色、紫色、蓝色交织在一起，大气又高远。夜晚的天空也隐隐带着点深厚的紫色。看向窗外的时候眼神并没有聚焦点，严浩翔猛然一回神。

    发现枕头已经湿了大半。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眼皮沉重得睁不开。一向喜欢赖床的贺峻霖竟然起了个大早，溜到洗漱台前洗漱完毕，在回来的时候看见严浩翔躺在床上，头发乱糟糟的，皱着眉闭眼。

    “严浩翔，起来了。”贺峻霖推搡他的手臂，严浩翔不情愿地睁眼。其实他早就醒了，整个晚上睡得不怎么安稳。他感受到贺峻霖起床的动作，只是大脑不清明，又不愿意睁眼看。

    “嗯。”

    严浩翔睁开眼，发现贺峻霖神色与往常无异。他迷糊地挣扎着起床，从衣架上扯过自己的衣服随意套上，真正清醒了还是洗漱完毕后。擦掉脸上的冷水，严浩翔和贺峻霖一起到车上去。

    一路走工作人员一路叮嘱彩排注意事项。严浩翔恍惚间才发现今天是彩排的日子。

    车先开到了公司，又从公司到彩排场地。严浩翔看着搭建好的舞台，很大。舞台周围的led屏幕颜色鲜艳明亮。他一瞬间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似的清醒过来。

    彩排的时候他很卖力，尽量把所有动作都做到最好。最后一遍音乐停止后，老师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他今天状态很好，希望正式表演的时候也能保持这种状态，严浩翔听完后露出一个笑容。

    张真源冲到他面前搂住他的肩膀，笑嘻嘻地凑近：“翔哥真帅，翔哥怎么这么帅啊。”

    严浩翔捏了一下张真源的胳膊：“张哥也帅，张哥真的太帅了。张公子！”

    两个人开启商业互吹模式。严浩翔偶然看见丁程鑫站在导演面前正在一边认真听着些什么一边点头。他吸了吸鼻子，冬天真冷。

    张真源神神秘秘地凑到严浩翔耳朵边：“你那个同学来北京了？”

    “嗯。”严浩翔轻轻点头。

    “那天她是不是在训练室楼下。”张真源笑嘻嘻地一边问一边用腰撞撞严浩翔。

    “这你都认得出来。”严浩翔惊讶了。

    “谢谢你对我卓越记忆力的肯定，”张真源用力搂着严浩翔向前走了两步，“不是，你就打算让她一直这么等着啊。”

    “啊？”严浩翔不解。

    “没什么没什么，”张真源心虚地挠头，“当我没说。就是看着你俩这情况也挺奇怪的。”

    “时代少年团的老师们，我们准备回去了。”旁边突然传来一阵大喊，喊得两个人一激灵。严浩翔和张真源对视一眼，齐齐转了身朝声音来源走去。工作人员高举着手方便大家找到，一分钟不到所有人都齐齐地站在这里。

    “今天彩排大家辛苦了，回去后记得多喝水休息。”

    “老师辛苦了。”大家一边鞠躬一边走远。直到坐上车后，紧绷的神经才重新放松下来。

    回到宿舍是一个小时后，严浩翔第一个冲进了浴室洗澡，张真源跟在他身后想说些什么却找不到机会，最终只得作罢。

    严浩翔洗完澡出来就看见贺峻霖早早地坐在床上，看起来颇为疲惫，手机有一下没一下地划动着手机屏幕。严浩翔又抬眼看了他一眼，见他没有什么动作，便弯腰拿了吹风机吹头发。

    吹风机的风直愣愣地打在耳朵周围，让人听不清外界的声音。他看见贺峻霖的嘴巴一张一合，发出来的声音如蚊子飞一般细小，遥远得像是另一个世界。

    贺峻霖又说了两句什么，严浩翔终于关掉了吹风机，睁大眼睛看着他：“你刚刚说什么？”

    贺峻霖呼出一口气，重复了一遍：“我说，你手机响了。”

    “哦，我吹完头发再看。”

    严浩翔重新打开吹风机，好在头发短很快就吹完了。他怪异而情不自禁地想象着以后若是有机会给她吹头发，应该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小心地将吹风机放回了原处，严浩翔摸了摸自己刚吹干的头发。他一个箭步跳到床上，拿起手机看看刚才是谁打来的。手机屏幕刚亮起的时候，又有一个通话打进来。

    严浩翔呼吸都凝滞了，心砰砰跳。他忍不住小心翼翼地瞥了贺峻霖一眼，后者好像没有什么反应。他平复了两秒心情，接了起来。

    “喂？”

    对面的声音有些不真实。

    “嗯，怎么了？”严浩翔终于开口。

    “没什么，就是想找你。打扰到你休息了吗？”

    “没有没有。”严浩翔连忙否认。

    “嗯。”

    然后是沉默，不同于昨天晚上的沉默。对面的人似乎话筒拿得很近，严浩翔隐约能够听见对面传来的呼吸声，这让他感觉到对面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幻想。

    严浩翔想找点什么话题来说。

    “我今天去彩排了。”半天才想到这样一件事。

    “哦？彩排，今天很累吗？”

    “有点累。”

    “春晚的彩排？”

    “嗯。”严浩翔小声应答，余光看见贺峻霖瞥了自己一眼，手抖了一下。

    “那我一定会非常认真地看的。说起来都要过年了啊……嗯……我明天就回去了。”

    “明天啊，这么快。”

    “哈哈哈，都玩了这么久了。过去过了年就要开学了。唉，学校真是逮着高三的压榨。虽然也能理解，但是还是想多玩两天。”

    “啊，”严浩翔发出惋惜的叹气声，“那路上注意安全。我明天还得去彩排。”

    对面愣了一下，像是有些抱歉：“那早点休息吧，晚安。”

    “晚安……”严浩翔不舍得挂电话，“那学校里见。”

    “嗯！学校里见。”

    严浩翔等待了几秒，对面终于传来挂掉通话的声音。严浩翔看着聊天记录框里显示着的通话时长，想着下次在学校里见面的情况。

    要不要提前告诉她呢，还是给她一个惊喜。

    严浩翔想着就笑了。

    “严浩翔，你傻笑什么呢。”

    贺峻霖冷不丁地冒出一句，严浩翔瞬间收敛了自己的笑意，尽力抿着嘴，看着贺峻霖眼中带着调侃的笑意，看起来和从前并没有什么不同，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点。

    “这应该在你的知识范畴之外。”严浩翔揶揄。

    “原来是严老师啊，多有冒犯。”贺峻霖咧嘴笑。

    贺峻霖和从前一样贫嘴，严浩翔也跟着笑。

    关了灯严浩翔才反复回味，虽然贺峻霖表现得和从前没有什么不同，但其实他们二人都知道，有些事情已经悄悄改变了。

    严浩翔那晚睡得很好，没有做梦，于是醒来的时候感到一种巨大的空虚感，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中午，再一次看见搭建好的舞台，五光十色的舞台，高高地立在那里，像无法触摸的神殿。

    今年的新年回不去重庆了，一想到这个，大家的心里就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严浩翔站在舞台上还感觉有些恍惚，明亮的灯光打在自己的脸上，站在舞台上是看不见下面黑压压的人群的，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但再一次想起的时候，他又有些懊恼。如果她坐在台下，自己要怎样看到她。

    他感觉自己的心突突地跳，额头上浸出来的汗水有些凉意。下面的人欢呼，鼓掌，大家在一片喧嚣中深深地鞠躬。严浩翔鞠完躬直起身子再一次看向台下。他想起白松说的自己一定会认真看，于是目光对着摄影机多停留了一瞬。

    走下台阶的时候脚底传来不真实的踏感，自己完全走入黑暗中的时候才找回了自己的思绪。大家朝着台下的座位走，队友们交头接耳，严浩翔也加入了这个队列。

    他有点想念重庆的嘉陵江，这个时候正是江面泛舟的时候。父母应该围坐在餐桌前吃着年夜饭，电视里放着喜气洋洋的节目。他的姐姐应该也回来了，这个时候正是一家团聚的时候。

    上台前严浩翔才跟家里通了电话，匆匆两分钟的通话，严浩翔听着对面母亲的叮嘱，附和地点头。他真想立刻提了行李坐上飞机回去。

    其实和大家在一起也不错，可以一起训练，一起玩乐。宿舍的大门被大家贴了春联，窗户上也贴了红色的窗花。严浩翔看着台上的其他节目，主持人上了又下，下了又上，说出的话从脑海里飞过，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下面让我们倒计时……”

    倒计时的声音响起，严浩翔认真了一些，动了动身体让自己坐得更端正。主持人的嘴巴一张一合，大家兴致高涨，终于现场发出了一阵热烈的欢呼声，人群掌声雷动。

    严浩翔也跟着欢呼，融入这气氛。大家脸上因为起哄欢呼都带着毫不掩饰的笑，严浩翔看看周围的人，一派喜气洋洋。他也笑着，却放下了鼓掌的手，静静地等待现场安静下来。

    又是新的一年，严浩翔在心里对白松说，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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