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珈是存了私心的。
在这里,她没有过家,自从有了卓天夭身份后,仓州、苍龙便是她的牵挂,他希望白参和阮心虚在苍龙的政治势力更强一些,希望蓝痕和无名在军队拥有自己的军事力量。
枪杆子里出政权,不论白参和叶起未来如何打算,蓝痕和无名不能轻易放下辛苦打下的军队基础,需要牢牢守住仓州,这是她心目中的家。
这半年来,叶起也不是半年前的叶起了,狐山在离狐连绵数百公里,山高广博,如今宝兔军已经有近3万规模了。
加之和左奎做生意中,有李甲和蓝痕的暗中帮助,武器充足,也在狐山建了个小兵器库,不复杂的都自己生产。
也得了珞珈春耕的指导,在狐山西南面根据地开辟了很多田地,今年恰好还算风调雨顺,3万人生存问题不大,叶起作为首领,已经是有名气有实力的超级山大王了。
还是得了地势的便利,离狐的正规军也拿他们没有太多办法,只要宝兔不下山抢地,顶多来些小规模战争,两方都习以为常了。
从中江溯流而上,十几个士兵保护着王后到离狐。
自然,海上有海盗,江上也有江盗,一艘快船很快就截住了珞珈的船,不等对方发出信号求救,十几个人全部被杀尽,阮心虚将珞珈和玉书接上了快船。
珞珈站在船头,看着那艘着火的船一点点沉没,心里难受。
已经小满了,炎热的夏天要登场了,珞珈却觉得浑身冰冷。
十几条人命,十几个家庭,是她让他们成了冤魂,罪过太大了,珞珈想着忍不住剧烈呕吐起来,心虚和玉书忙过来照顾。
珞珈躺在玉书怀里哭出声来,阮心虚此时明白了珞珈的心境,但也不知如何劝解,看着珞珈心里一阵阵疼惜。
晚上,珞珈躺在床边闷闷不乐,阮心虚敲门进来,带了玲珑糕,珞珈看了看摇了摇头没有胃口。
“对不起,我不应该让你看到这场面的。”阮心虚温柔地说。
“不看到不代表没有发生,十几个家庭可能缺了儿子、丈夫、父亲,这是我的罪过。”珞珈悠悠地说。
“人都是没有选择的,当他们选择了进入战争,就做好了马革裹尸回不去的打算,人总要死的,你不要过于自责了。”
“是,人都是要死的,可是,几十年的人生是可以有选择的,而不是被掐断。”
“身不由己。”
“心虚,你觉得我是对的吗?回去复仇,不知道又要有多少人丧命。”
“这也是他们的命,是他们的选择结果。”
“心虚,我现在好像在梦里,在梦里闯关,似乎只有一个个关闯过了我才知道自己究竟要什么、是什么,好累。”
“我时常也有这种感觉,有不想再继续下去,只想自由自在地在一个无人之地渡过。”
“心虚,你的家人呢?”
“我没有家人,都死了,师父收留了我,教了我功夫,除了神行星宿无家可去。”
“北州一直很稳定,你完成使命了,是不是可以过自己的生活了?”
“珞珈,我深爱北州,北州人、事、物就像冰湖的冰雪一样美,我还遇上了你,你说得对,我是该为自己的生活谋划了。”
“如果你需要,我随时帮你。”
“我”阮心虚想说,我需要的就是你,但是,七礼和素女并不消停,他胆怯了,没有说出口。
“怎么了,你有困难的事情吗?”珞珈急切地问。
“没有,你安心休息,好好养着,到了离狐还有硬仗呢!”心虚笑着揉揉珞珈的脑袋。
突如其来的亲密,珞珈和心虚都有点愣神,两人对看无语。
“砰”玉书敲门进来了,两人才回过神。
“姐姐,你看这是谁?”
“好姐姐”是小路子。
珞珈惊喜地看向阮心虚,阮心虚点头微笑。
“小路子”珞珈招呼他过来,拥抱了小路子,这是阮心虚的礼物,贴心的人啊。
阮心虚又嘱咐了几句早些歇息,就和小路子离开了。
“姐姐,感觉怎么样?”玉书关切地问,递上热毛巾。
“玉书,你跟着我辛苦了,我无碍,只是看着那些心里难过,还好有你。”
“人各有命,他们也是战场上杀过别人的,以后也会杀人的,你不要自责了。”
“玉书,你比我看得透想得开。”
“哪有,你注意些身子,为了他你要好好的”玉书说着拉她的手摸着小腹。
“好玉书”珞珈撒娇。
“哎呀,快睡吧,为了他。”
逆水行舟,三天的时间到了离狐境内。
狐山东南面靠中江段牢牢地被叶起掌控着。
珞珈提前说了,需要隐秘小心,就叶起、叶妈和几个随从过来迎接珞珈。
一番介绍和离别,阮心虚恋恋不舍地上了船起航了。
珞珈和玉书看到了熟悉的狐山林木心里又不少感慨,快仲夏,山上郁郁葱葱。
还是那个大溶洞,不过大溶洞后方开辟了一片平坦的地方,几排泥巴土房子,是个村的规模了。
叶起介绍,狐山还有30几个据点,都是差不多这么设计的,山上的人都勤恳,硬生生用双手让大家落了脚。
珞珈真心有些佩服叶起,3万人在大山里生活,不容易。
叶妈和珞珈说不完的话,玉书和叶起的老婆金莲将行李妥善安置。
说完话,珞珈还是忍不住找叶起,和叶起看了看村子,聊起了宝兔军以及离狐的局势。
珞珈将复仇之事告诉叶起,找叶起要了毕仁给军队提供劣质兵器的来往证据。
如今,毕仁私贩军火、侵吞朝廷资产的罪是实的,接下来就需要突破口正式开战。
别人不知道,珞珈心里清明,最大的问题还是姜木里,她要面对他了,她要向他开炮了。
姜木里毕竟是离狐王,要动他的丞相和刑部尚书,单凭证据也是无用的,为了大局他到底如何取舍呢?
珞珈突然想,也许,能知道自己在他心里有多重?又摇头,想什么呢,又有什么意义呢?
离狐朝廷几个月以来,看似变化不大,核心老臣和狐心宫里的人都知道,其实离狐早就在姜木里的掌控下,对他们来说,的确是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狐心宫没了七狐和王子更安静,七狐圈养的一批美人大半都打发出去了,不愿意离开的就在女官局从一等宫女做起,王上居住的北辰殿更加冷清。
三更,姜木里还在批阅折子,伺候在旁的老太监娄白昏昏欲睡。
姜木里重点看了看几份专用折,是他培植的几个壮年人才,虽然现今都远离离狐,在狐山北以外的18郡,但是都展露头角,地方治理的还不错。
狐山就像现代的秦岭,绵延不断,也将气候做了南北之分,狐山东北部延伸伏地,是20郡,以东海为界,狐山南部就是以中江、秦岭以及离狐城为中心的大扇形30郡,这30郡与涂系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
治理跨地域有地势差异大的68郡,《离狐律》的施行稳稳地实现了集权。
达斯教的入狐之旅离不开狐山北郡的暗地护送。
姜木里是个矛盾的人,他严苛又随性,自信又自卑,疏离又亲切,自律又自由,多疑又坚定,用现在的话来说,其实他像一个天秤座的男人。
姜木里揉了揉眼睛,折子终于批完了,叫来了侍卫统领方正,他已经收到了珞珈不在苍龙王宫的消息,但是到底在哪里,手下人还在寻找。
姜木里心里有点担忧,他怕吴先对她不利,怕她出了事,心里烦闷得很。
他不知道珞珈什么时候回离狐,按照对她的了解,她一定会回来,只是他希望她回来的早些,又希望晚一些。
娄白看出今夜又是个难眠之夜,忙换御厨备些小食。
果然,尤子昂来报,行宫可以启用了,请他赐名。
姜木里稍加思索,“月狐宫。”
他想起了那些个和珞珈渡过的日子,多半都是晚上,都是月光如华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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