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沈宅的这一路上,沈芝草的小轿受足了路人指点。

    等着沈家的轿过去了,便有人三三两两凑到一处,对着远去的一行人指指点点。

    愤怒之余,蜻蜓也觉得有些奇怪。沈家只不过是正常在路上行走而已,有什么事情惹到他们了吗?

    有时离得人群近些,她就竖起耳朵去听,可是闲话的人群见他们走近了,便都放低了音量。

    嘁嘁喳喳地,似乎是在议论沈家。

    虽具体内说了点什么,可单从表情也能看出,唠的定不是什么好话。

    今天真是不顺,老爷似是因为小姐贴告示的事情发了火,连带着对他们这些下人也没好脸色,这回沈宅的路上还出了这么一出,简直让她心情坏到了极点。

    蜻蜓一路走,只觉得旁人看过来的目光能戳死人,灼的她脸颊发烫。虽然心中愤愤,却是难以开口。

    饶是轿夫,也被瞧得不自在,不自觉地加快了步伐。

    沈芝草坐在轿中,并不知晓外面得情形,只是觉得今日的蜻蜓难得的安静,轿子也比往常晃悠的厉害,没多一会儿便到了家。

    进了沈宅落了轿,沈芝草从轿中出来,看见蜻蜓皱成一团的脸,才发觉不对。

    一面往内院走,蜻蜓一面说起路上的见闻。

    “小姐,咱们到底惹着他们什么了,竟然这么看咱们!”

    蜻蜓气还没消,怒冲冲地跟在小姐的身后。

    “莫不是前些日子布庄提了价,他们不满意了?”芝草没想太多。

    沈老爷在布庄训芝草话的时候,把下人们都摒退了,故蜻蜓只以为沈老爷是因为寻物告白的事情生气,不知道内里还有这么一层。

    听了蜻蜓的话,沈芝草微微摇了摇头。这让蜻蜓更迷惑了。

    芝草思虑片刻,心中略微明了。

    “蜻蜓,你刚才说路人议论的就是我们沈家?”

    “对啊,虽然具体内容我听不见,但‘沈家’两个字,我是听见了的。”蜻蜓歪着头,突然又想起来了什么,补充了一句“他们好像还说起了小姐!”

    沈芝草心中一沉,对自己的猜测又确定了几分。

    “那你来说说,他们是怎么认定咱们就是沈家的人?”

    蜻蜓眨巴眨巴眼睛,“或许是看见咱们是从沈家布庄出来?”

    沈芝草摇摇头,觉得不然。

    “那我们也可能只是去布庄买布的客人啊。”

    正说着,二人已经进到芝草的院子。

    “从那家布庄到沈园,要拐四道街口,而你却说,回来的整条道儿上咱们都遭人白眼。刨去头尾能看到咱们进出布庄和沈园的人,中间那段路上,要怎么解释?”

    若是有人自出了布庄就跟着他们,似乎也不太现实。总没有人会无聊到跟他们一路就为了说沈家几句闲话吧?

    蜻蜓想不出。

    她帮着沈芝草卸下头上的簪环,又脱去外衣,换上件家常的衣裳。就在帮沈芝草系衣带的时候,蜻蜓的脑中闪过了一个新念头:

    “莫不是他们认出了咱们沈家的轿?”

    沈芝草向她投去肯定的眼神。

    她也是这么想的。

    这个想法虽然表面上看来最不靠谱,可排除了其他可能,最终留下的,再离谱的也会是答案。

    可这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一时半会儿也理不出个由头。沈芝草索性从柜子里拿出个算盘,劈里啪啦地练起算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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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沈芝草彻底闲下来,躺在了床上。

    她睁开双眼,去寻从帐幔缝隙里偷跑进来的月光。

    春夜里鲜少有虫鸣,但就是这种寂静的夜,最容易引得人多想。

    沈芝草睡不着,她翻了个身,把旁边另一个枕头卷在怀里。

    在脑中,她又飞快地把蜻蜓白日里说的话过了一遍。这些人闲话之中也提到了她自己,难不成与今天父亲在文福茶楼听到的谣言是一回事?

    这些话应当是有人故意散播出去的,只是她一时半会儿想不通会是谁。

    她以前鲜少出门,也未与人结仇,是谁想法来败坏她的名声呢?

    可要是像爹说的,是生意场上的仇人编排出来,为了恶心或是抹黑沈家,也未免有些太过分。做人留一线,他日好相见嘛。商人之间哪里有什么过不去的仇怨,利益当头,再看不对眼的双方也能成为朋友。

    这件事情,上一世时她并没有遇到过,那么变数到底在哪里呢?

    沈家行商,又不是什么官家大老爷,没人会拦住他们的轿子鸣冤。和寻常人家一样,他们出门只能乘再平常不过的青灰顶轿子,而事实上,根本没人会去记一个商贾家的轿子。今日,路人们单凭这个就能识别出里面坐的人是沈小姐,这也未免有些太过蹊跷。

    沈家有两顶轿子,都是最最普通的青顶小轿,已经用了不少年头。是刚来京城时找寻常木匠打的,在城南随便找一家轿行,就能租赁到一顶大差不差的来。

    若是非要说出哪点不同,就是其中沈芝草常用的那顶轿帘上绣了兰花,和沈冬的以示区分。可是在京城,女子乘的软轿的轿帘上,绣各式花样的也不少,实在算不得新鲜。

    处处都和寻常的没什么两样……

    没什么两样?

    沈芝草猛地惊坐起来。

    她想起来,被陆刊在沈宅侧门拦住那天,她乘的就是这顶轿子!

    难不成,泄露这些谣言出去的,是陆刊?!

    在重生之前,原本的自己鲜少出门,用到这顶轿子的次数极少。就是最近,频繁地用过几次,其中就包含那天,她遭遇了陆刊。

    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她刚与陆刊定下了亲事,看似诸事平静,什么都没有发生。

    而这一次,莫不是陆刊见结亲不成,想借此败坏她的名声,让她非嫁给他不可吗?

    这样想来,似乎一切就都说的通了。

    想到这儿,沈芝草不寒而栗。

    陆刊实际上图谋的本就是沈家的家财,自然要想尽一切办法促成这桩婚事!

    陆刊做戏的本事她是亲眼见识过的,上一世瞒过了她和他爹,甚至后来瞒过了许多世人的眼。端着一副儒士的外壳,做着点子最黑心的事。

    直到她死之时,陆刊凭着自己的狠辣,还在走上坡路。

    一想起这些,沈芝草觉得胸口又憋闷起来,像是压了一块千斤重的石头,让她喘不过来气。

    她从枕头底下摸出盛药丸的小瓷瓶,打开来吞了一颗,又摸黑到桌边,自己倒了杯水喝下去,不适感才渐渐消散。

    上一世沈家的惨状她不忍再想。不行,这一次她一定要彻底断绝这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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