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闹,天韵斋大堂里顿时乱作一团。

    其间有几个人儿是和那位瘦食客一道来的,这会儿见自己的兄弟似是受了欺负,也都拍案而起。

    瘦猴觉得自己人多势众,顿时来了劲头,高高昂起细脖颈上挑着的脑袋,

    “你敢动我!”

    卢隌眼都没抬,轻飘飘掸了掸被那人蹭到的衣襟。

    瘦食客觉得眼前这人的轻蔑劲儿对于自己来说简直不能忍。他鼻翼扇动,脖子上青筋暴起,张牙舞爪地朝卢隌冲过来。

    可没成想,他蓄满了力气挥出去的拳头却打了空。瘦食客还想抡拳,手臂却被卢隌缚住,怎么也挣不脱。

    瘦猴羞愤异常,两片嘴唇哆嗦了半天,朝自己身后一众酒友喊道:

    “你们还愣着干嘛,上啊!”

    有人当即就摔了杯子,撸起袖子作势要冲。

    那个精瘦食客一面使劲儿想把手臂从卢隌手里抽出来,一面想借势拖住卢隌,好让弟兄们上手。

    在天韵斋大堂忙碌的几名伙计发现了情况,纷纷赶过来阻拦。

    就在一片混乱之际,瘦猴身边的一个年岁看起来小一些的年轻食客举止犹疑。

    年轻食客面露难色地看着瘦猴,

    “哥,咱们真要上啊,我刚才看他,好像是从天字间出来的……”

    瘦食客一下子停住了扭动,身后的其他人听到这话也都猛地收住了手。

    天韵斋是京城里有名的酒楼,上下一共三层。一层大堂摆满了桌椅,是供散客用餐,二楼是普通雅座,分出了十来个隔间有的包给个人,有的预定使用,第三层则只有三间雅间,取“天时地利人和”之意,赋了“天”、“地”、“人”三个字号。

    这三个雅间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的,能在这三个屋子摆宴的人非富且贵。

    精瘦食客听见同伴的话后瞬间蔫了。

    天爷啊,他惹得可是天字间的人!

    刚才和酒友们扯闲天儿的时候好像就有人说,今儿个天韵斋有大人物宴饮,叫了不少舞姬跟小唱。又有不知是打哪儿传出来的消息,说今日到场的都是兵部礼部的人,一行人到了天韵斋,直接进了三楼的天字间。

    想起这些,瘦猴脸色瞬间转为灰败。

    再借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同官府的人叫板啊!

    卢隌此时已经松开了手,精瘦食客被自己的作为骇的腿软,赶忙扶住了桌面。

    见冲突基本平息,有天韵斋的伙计拥上来,给卢隌递手巾擦手。

    “贵人,他喝多了,您别跟他一般见识,是我们没拦住。”

    卢隌接过手巾,把每个手指缝都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

    伙计借此机会,在一旁悄悄打量着卢隌的神情。都说天字间的客人向来难伺候,只望刚才这一出没有把人家惹怒才好。

    可卢隌神色自始至终淡淡的,眉头都没有蹙一下,叫人看不出喜怒。

    这就是做官的大人物吗,伙计心里忐忑。

    卢隌擦净了手,把手巾还回去,方抬眼看了看瘦食客,面色依然没变,

    “他嘴巴不干净,别让他扰了楼上大人们的兴致。”

    “一定,一定!”伙计们朝着转身上楼的卢隌连连点头。

    伙计抓起桌上的一个馒头塞住瘦猴的嘴,直接把他拖到了酒楼外。和他一块来的酒友也一并被轰了出来。

    卢隌又回了雅间。

    一推开门,就看见赵登旸正倚着一个小唱的肩。听见声响,强撑开了醉眼,转过头来朝他这边瞧了一眼,见不过是进来个无名小卒,便什么话也没说。

    唱曲的人已经换了一拨,出去之前还碰杯的人又歪倒了一片。屋外雨声潺潺,屋子里弥漫着浓厚的脂粉与酒水的气味,席面上为数不多醒着的人也都与怀里的红袖调笑,口中说着些听着让人脸红的话。

    身旁刚才醉倒的同僚刚幽幽转醒,醉眼朦胧地要拉着他叙话,可卢隌早已没了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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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想着事不宜迟,昨日便将寻物告白张贴出去,可不巧昨个雨水下了一整天。天气阴沉,沈芝草身子不爽利,根本打不起精神出门,才拖到今日。

    真是吹面不寒杨柳风,一大早沈芝草就带着拟好了的告示来了布庄,叫伙计把它贴到了门口显眼的位置。

    随后又进店叫来了掌柜,拿来账目翻看。

    掌柜在沈家干了这么多年,是头一次见他们家小姐对生意账目这么上心。

    要是之前,他们家小姐若不是想来挑几匹新布作衣裳,连布庄的门也很少登。印象中的小姐也是个没什么精气神儿的病弱模样。

    可这次见到沈芝草,虽然还是略显病容,眼神中却有了朝气。

    掌柜的虽然疑惑她的变化,但也把人请到了里间,奉上好茶让她慢慢看。

    沈芝草之前没怎么看过账目,看的磕磕绊绊,有哪里不明晰就听掌柜一一解答,一转眼就过了多半个时辰。

    就在沈芝草刚觉得摸出些门道,正看得渐入佳境之时,就被疾步走进里间的沈冬打断了。

    沈老爷眉毛倒竖,怒气冲冲地把从门口撕下来的告示拍在桌案上,一时半会儿没说出话来。

    沈芝草被沈冬的样子吓了一跳,她两辈子都没见过父亲这么生气过。

    “你自己说说,你捡到的是个什么东西?”沈冬一边问,一边朝女儿张开手。

    “就是块玉佩啊……”

    沈芝草说着,示意蜻蜓把玉佩交给沈老爷。

    沈冬看着玉佩角落处刻着的“陆”字,冷笑了一声。

    “在棋盘街沈园侧门捡的吧?”

    沈芝草愣住了,爹怎么会知道

    沈老爷看见女儿这副样子,眼中闪过一丝难过失望。

    他摆了摆手,示意下人们都出去后才开口。

    今日一早沈冬便出了门,约了人到文福茶楼谈生意。

    要不是去了文福茶楼,他还真不知道自己的宝贝女儿竟成了市井谈资!

    原本他以为只是有同行妒忌他沈家纵横商界,想要造谣中伤,还叫了茶楼管事将此人赶了出去。

    可没成想,一回到店铺,却看见女儿张贴在门口的寻物告白。

    原来那谣言并非空穴来风。沈冬的心里的滋味说不出的难受。

    沈家虽然经商好利,可向来是取之有道,家里虽然不将规矩看的特别重,可也还算是端方严谨。芝草一向规矩听话,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儿来。

    莫不还是因为抛绣球一事?

    沈老爷仔细想了想,就是了。自从抛绣球招亲,没招到陆刊做夫婿之后,女儿就跟之前不大一样了。

    以前的沈芝草基本上都是呆在后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自从抛绣球招亲之后,三天两头往外头跑。说是今天约了颜家的小姐吃茶,明天要去铺子里看看……

    精神头是瞧着见好,可对于闺门的礼仪是越发轻视了。

    说到底也还是怪自己。女儿嘴上虽然说着不在乎,心里估计对陆探花还是钟意的紧,要不然也不至于做出这样的事来。

    芝草她娘亲去世之后,沈老爷心疼这个姑娘,生怕再娶个主母会对女儿不利,便没有再娶。在女儿的成长过程中,一直也没有个能教习她闺门规矩的人。

    虽然在沈芝草幼年的时候,沈冬曾给她请过一个从宫廷里出来的嬷嬷教习规矩礼仪,可是一看到芝草那么小小一人儿,要顶着个碗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练仪态。芝草身子弱,每过一刻钟就累的气喘吁吁,他可心疼坏了。再加上芝草文文弱弱的,也不见做出过什么太逾矩的事情,便再不逼着女儿学。现在看来,倒是自己错了。

    沈冬沉着脸往外走,

    “还不跟我回家,把《女诫》抄一百遍!”

    他还是不舍得打女儿,隐约记得当时请的教习嬷嬷布置的惩罚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的。

    听沈冬说了这么一通,沈芝草也明白了,她爹出去这半日,估计是听到些风言风语才这样误会她。

    出现这种事情,是沈芝草没经历过的,到底是谁存心要坏自己名声呢?

    不过这谣言传的也太离谱,她和陆刊说话时连轿帘都没掀,周围也有不少下人围着,根本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怎么就成了私相授受?

    “爹,您是上哪儿听的这些啊,这块玉佩是陆刊的不假,可不是我与他私会得的啊。”

    沈冬瞥了一眼沈芝草,想看看她到底会说些什么。

    “那天我回家时他便在侧门处堵我。我说不认识他,想打发他赶紧走,结果他把玉佩塞到蜻蜓手里就跑了。”

    不会吧?沈老爷想。陆探花一个读书人,才学人品在京城都是周知的,这不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儿啊。

    “与陆刊说话时,我连轿帘都没开,蜻蜓和轿夫们都在的,您若是不信,可以找来他们一问便知。”

    沈芝草言辞恳切,生怕父亲像上一世那样被陆刊蒙蔽。

    沈老爷狐疑地看着沈芝草,可偏偏沈芝草一双眼睛对着他,一脸坚定,也不像说谎。

    “本来我想着避嫌,才想出失物招领这个下策。既然现在您都知道了,那就拜托您帮我把它还给陆刊吧。”

    沈老爷看了看手里的玉佩,又看了看沈芝草。这丫头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他觉得自己越发看不懂这个女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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