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这天下课早,因为前天下了雨,天色很好。

    出了校门,她提着包,慢悠悠地走到河桥边散步。

    津北城地处平原,地势开阔,一条宽广的长河贯穿了整个城市,三会河口,九河下梢,长桥下的河水在阳光下呈现漂亮的蓝色,有几只白色的海鸥扑扇着翅膀,飞跃过河面的几只行船,俯冲着捕捉探出水面的小鱼。

    登上横跨两边河堤的金属大桥,友枝的手搭在栏杆上,俯视而下,只见河风悠悠,鸟鸣长长,凉意拂面。

    风把发丝吹乱,友枝把头发捋到耳后,好像听到什么人走上台阶的声音,她一转头,忍不住露出三白眼,问“怎么又是你啊。”

    祁凛走过来,把手懒洋洋搭在栏杆上,托着下巴,一脸漫不经心“我也想问。”

    两人并排站着,看着下方波澜起伏的河面好一会,过了过,实在无聊,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

    “你为什么来津北”

    “校内打架,不转学的话会被人找由头处分。”理由简单粗暴。

    “你还会打架”少年听了,有些诧异似的。

    友枝睨了睨他“你看不起谁”

    他愣了愣,然后轻轻勾唇,“有意思。”

    少女低头看着脚下波澜的河流。

    水声混着风声阵阵。

    很清朗。

    “那以后还会转学吗”祁凛漫不经心地问。

    她听了,兀自摇头,“不知道,说不好,可能不会。”

    反正至少现在她是不会离开的。

    此时一辆冰淇淋车从身后的桥路上缓缓开过,发出滴里搭拉的可爱音效,有个小孩子蹦蹦跳跳地跑过去,过了一会,手里拿了只巧克力蛋筒,高高兴兴地跑走了。

    祁凛懒洋洋地这么看着,随意侧过脸,忽然发现旁边没人了。

    一抬头,发现少女跑到即将开走的那辆冰淇淋车面前,掏出几枚硬币递过去“老板,我要一个可可冰淇淋口味的”

    祁凛抽了抽嘴角。

    冰淇淋车的老板忽然朝他挥了挥手,笑着问“小伙子,第二个半价,你要不要也来一个”

    “你不吃吗”女孩也问。

    他歪头,不屑地轻嗤一声“我才不吃小孩子吃的东西。”

    “可是,这里有阿华田口味的诶”友枝扫了一眼冰淇淋品类牌子,这么说。

    几分钟后。

    两人举着蛋筒站在桥边吃。

    幼稚鬼x2

    大颗的冰淇淋球上洒着微苦的可可粉,她唇上沾染冰屑,低头咬了一口,少女吃着边眯着眼,模样看着很满足。

    只是吃个东西就这么高兴吗

    祁凛想着。

    奇怪,他手里的冰淇淋好像变得更甜了。

    低头咬了蛋筒一口,少年舔了舔唇角。

    微苦的粉末下面,是浓郁的阿华田味冰淇淋布满口腔,缓缓融化。

    好甜。

    两个人继续闲聊。

    风把少女鬓边的发丝吹乱,她抬手捋了捋。

    “转学来赤峰这里做什么,不去市区”祁凛扬了扬眉,忽然问。

    以她现在的名气,很多学校应该抢着要的吧。

    “可以,但没必要。”友枝这么说。

    繁华的地方不一定有多好,反而多的是勾心斗角。

    她之前呆的学校,里面的学生也算得上是艺术部的翘楚之一,可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一张人皮掩盖下的到底是什么,谁也不清楚。

    譬如一个和她关系还不错的同班同学,后来被发现是在网络上带节奏、骂她骂的最凶的一个人。

    而最让人觉得恐怖的是,上一秒她还在网络上喷脏,造谣,无比怨毒地咒她去死,而下一秒,就能笑意盈盈地过来问你要不要跟她一起去吃饭。

    两面三刀,道貌岸然。

    令人不寒而栗。

    而且就算是津北市区那些学校的艺术部,也有郑虞家族的不少枝叶末节。

    他们达成了什么利益关系,彼此心照不宣的,私相授受。

    说什么比赛绝对公平正义,其实从最开始的根部就烂透了。

    无趣,且失望透顶。

    从里面腐烂的东西就算外表再漂亮,也不能要。

    友枝想着,她的眼睛稍微暗了暗“那些地方,都没有赤峰干净。”

    她喜欢干净、坦诚的人,而那种污糟糟的地方,人们的眼里只有欲望,黑暗,虚假,和无休止的算计。

    令人生厌。

    “我喜欢简单一点的地方。”

    说着,她的眼帘耷拉下去,友枝恹恹地舔着冰淇淋,“而且我的亲戚,舅舅他们都也在这里。”

    祁凛“啊”了一声,双手撑着栏杆回头看她,他挑了挑眉,故意说,“原来是个投奔亲戚的小可怜。”

    友枝一时无语“你才小可怜。”

    祁凛自顾自地咬着蛋筒。

    河风习习,不断吹拂两人的衣襟,灿烂的日光倾泻河面,波澜的游水闪动着,波光粼粼。

    她缓缓看向身侧的人,对方手臂上的伤口好了不少,但是唇边仍有轻微淤青,还有他眉角的那个伤口。

    有些严重。

    创可贴印出一点轻微的血痕。

    少年淡漠地看着脚下的河水,手指攥住冰淇淋蛋筒,微抿着唇角,一副不驯服的模样。

    友枝的喉咙动了动,她想问这眉角的伤口怎么来的,最后还是止住了。

    “你上课为什么不好好听讲啊。”末了,她问了另一个问题。

    “不爱听。”少年神色平淡,模样很无所谓。

    “”

    “那你为什么总睡觉啊。”

    “因为晚上睡不着,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少年不耐烦。

    被怼了。

    切,轮到她问就这样,屑男人。

    友枝偏过头不理他。

    过了过。

    “沈归京说你们明天要停课去废弃教学楼做卫生,是被之前那事波及的吗”

    女孩忖度着开口。

    祁凛听了,不咸不淡嗯了一声,算是答复。

    友枝了然。

    看来惩罚也不算太重果然舅舅手下留情了,她之前求情还算有些效果。

    至于理由吗她的目光落在他脸上。

    只是不想看到正义出手的人被惩罚过重而已。

    随后少年修长的指腹夹紧一掷,蛋卷纸被扔进旁边的垃圾箱。

    他没打招呼,转身走下桥梯,离开了。

    祁凛离开后很久,友枝才想起他好像没有问自己那幅画的事情。

    呜噫,幸好没问。

    她垂下眼呈鹌鹑状。

    不然要被尴尬死。

    她都已经可以想象那人扬着下巴,坏坏勾着唇,斜睨着她戏谑的模样了。

    所以,他大概是已经忘了吧。

    她这么想。

    这周,祁凛的脾气忽然变得非常差。

    性子乖戾,阴晴不定,无人敢惹。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可能是和孙薇不愉快又耗人精力的会面,可能是不长眼在街边堵他的那群傻逼职校混混,那群恶心的孙家人,也可能是因为友枝。

    诚然这丫头并没有惹自己,但是他就是觉得燥热,烦躁,不知所谓。

    他总是会被她吸引,总是会被轻易扯动到某根神经。

    夜晚入睡后,原本梦境的场景有时候变成了校园,花房,学校体育馆。

    还有那个脸庞沾染斑斓颜料的桃花眼少女。

    不再是那些寒冷又无助的噩梦,被抛弃的痛感,又或者那些无比丑恶的脸。

    她闯进来,撕破黑暗,脸上扬着很灿烂的笑容。

    好像就和现实反过来了一样。

    她总是跑过来烦他。

    “你很孤独吧”

    “我和你做朋友”

    “理我啊”

    “祁凛,我来拯救你吧”

    傻里傻气,他每次听了都要怼她。

    但是很温暖。

    醒来后他照样会暴躁炸毛羞耻,手里的抱枕被扔出去三次后,光荣退休。

    而在久违的放松后,是一种逐渐积累的失重感。

    像有什么东西轻轻巧巧地占据了心脏一样。

    上午,课后,祁凛坐在教室写8000字检讨。

    开头前四个字检讨个屁。

    后四个字老子没错。

    他把这句话写了40遍,又凑了些车轱辘话进去,编到1000字。

    实在编不下去,他按着笔杆开始摸鱼。

    友枝正坐在前面背着书。

    是文言文。

    “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

    女孩背着背着,似乎忘记了后面的内容,她翻开语文书,看了一眼。

    他一抬眼,就能看到友枝垂在肩颈的长发,散在空气里的,是一股隐约的橘子香气。

    那天让他失眠的肇事者。

    还有那天,那个令人匪夷所思的梦。

    梦里的少女勾起唇角,攥着他的手,一双眸里灵动耀眼,湿润带着香气的唇瓣轻轻擦过他的唇角,那种触感很温柔

    祁凛抿唇,脸颊忽然升温,手里握着的笔控制不住在白纸上划过一道深深的痕迹。他垂下眸,半晌轻嗤一声。

    什么拯救啊。

    谁需要她救。

    还有为什么会做这种梦。

    他有些焦躁地用指节扯了扯衣领,好热。

    忽然发觉坐在前面的女孩在浅浅地说话。

    他略微掀起眸子,看过去。

    友枝略微压低了声音,她正在给高秋佳讲题,语调很温柔。

    她声音柔缓,不急不慢,像是网上那种助眠的,听着很舒服。

    祁凛忍不住往前看了一眼,发现那是一道很简单的三角函数题。

    就这,也需要她教

    友枝讲完了,问她“听懂了吗”

    那个高秋佳还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点了点头,“好像懂了。”

    友枝一时失笑。

    “呜呜我自己再研究一下,谢谢枝枝”

    嘁,菜鸡。

    高秋佳一直叽叽喳喳的,她竟然也不嫌吵。

    他托着下巴,努起薄唇。

    之后前面的两个女孩子忽然靠在一起,高秋佳的头枕在她的肩膀上,把玩着友枝的头发。

    少年见状,眼帘轻轻动了动。

    他舌尖抵了抵内脸颊,有些不大高兴起来。

    高秋佳玩她头发就不生气。

    他一碰,她就狠狠打开他的手,满脸的不耐烦。“你烦不烦啊。”

    好像不愿意看到他。

    好像她很烦自己。

    凭什么。

    他莫名就有些气恼,下一秒又烦躁自己的反常。

    搞什么,他嫉妒个屁。

    少年很暴躁地把头发揉乱,狭长的丹凤眼底稍微变晦暗了一点。

    “哇枝枝你头发好香用的什么牌子的洗发水呀”高秋佳靠着友枝,轻轻嗅了嗅,这么问。

    她凑在女孩的脖颈处,蹭了蹭,被友枝轻轻拍了下脑袋,说“别冲我撒娇。”

    祁凛见状垂眸,抿唇。

    那两个人说着话,不一会,又起身挽着胳膊亲亲热热地走了出去。

    他蹙眉。

    祁凛清浅地呼吸一口。

    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忽然变差了。

    他闭目,索性扔下笔出去,通风。

    祁凛和沈归京的劳动处罚被学校推迟了一天。

    所以祁凛仍然呆在教室。

    友枝这一天忽然觉得坐在自己后面的少年安生了不少。

    却不知道在上课的时候,他抿唇注视她的背影,眼神烦躁又气恼。

    又像是妥协。

    反反复复。

    这种状态持续了好久,心口烦躁又乱,中午饭也没吃几口。

    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吃醋的小狼狗凛

    在看的贝贝们评个论鸭破音

    “既自以心惆怅而独悲”取自归去来兮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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