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简直无法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她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对丫鬟说:“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孟弗这几日都做什么了?”

    小丫鬟把那话重复了一遍,然后迅速低下头,不敢去看老夫人脸上的表情。其实不止是老夫人,他们这些侯府里的下人们开始的时候也都下意识地觉得夫人不受侯爷的宠爱,这下又没了管家权,以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谁也没想到,夫人不仅没伤心,还过上了神仙般的日子。

    那日投壶比赛,听着霁雪院里传出来的阵阵笑声,小丫鬟心痒得厉害,要不是她得回落玉堂伺候老夫人和老侯爷,她也很想上去试试。

    想到这里,小丫鬟不禁有些心虚,头埋得更低了。

    “好一个孟弗啊!好一个侯夫人!真好啊!”老夫人气得都笑起来了。

    小丫鬟没敢吱声,少夫人现在过得的确是挺好的,但老夫人现在看起来可不太好。

    老夫人腾地一下从长椅上站了起来,不知是被火气冲的太厉害,还是起来的太快,身体都晃了一下,她抬步向外走去。

    小丫鬟跟上来问她:“老夫人,您要去哪儿?”

    老夫人道:“去霁雪院!”

    小丫鬟默默跟了上去,她其实还想问问老夫人去霁雪院干什么呢?现在夫人都不管家了,总不能还不让人出去玩吧。

    老夫人也是一时气急才会下这样的决定,走在路上的时候她的理智就稍稍恢复了些,开始想,自己去了霁雪院后要与孟弗说什么?总不能跟孟弗说你以后必须老老实实待在霁雪院里反省,哪里都不能去,孟弗再怎么说她都是谢文钊的正妻,这要传扬出去他们侯府可太没脸了。

    等到老夫人来到霁雪院外的时候,人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她觉得孟弗这么做肯定是有理由的,她是不是因为自己不用她管家一时难以接受所以自暴自弃了?她绝不可能是自己想玩的,等会儿见了她得与她好好说说,只要她好好表现,以后管家权和自己手上的几个铺子都会给她的,所谓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这种手段老夫人用过许多次了。

    老夫人自信满满地走进霁雪院,院中的李钺正在舞剑,他身姿飘逸,行云流水,肃杀之中带着三分的冷冽,用古文里那句“飘若惊鸿,婉若游龙”形容最是恰当不过。

    老夫人心里泛起嘀咕,孟弗什么时候开始碰这些东西的?

    不过倒是还挺好看的,比老侯爷年轻时候耍的那两下好看多了。

    等到李钺挽了个剑花收剑,院中围观的下人们兴奋地拍手,老夫人也抬手想要呱唧呱唧,只是她手抬到半空时猛地意识到不对,她来这里可不是为了给孟弗鼓掌的,于是她又若无其事地把手收了回去。

    李钺好像没看到这位老夫人一样,将剑扔到青萍的手上,拿过长巾擦了擦脸上的汗,然后抬步向屋子里走去。

    老夫人拉长了一张脸,她这么大一个人站在这里,当然不会认为孟弗是没看到自己,孟弗这是什么意思?因为自己夺了她的管家权所以对自己心有怨气,故意装作没看到自己?

    老夫人刚刚压下去的火气一下子又蹭蹭冒上来,这也就导致她进去后同李钺说话的态度不太好。

    李钺这个人吧,跟他态度好都不一定能得他点好脸色,更别说态度不好了,这老夫人又不是他娘,在他面前摆哪门子谱?

    看着李钺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老夫人的太阳穴突突跳得厉害,她深吸一口气,对李钺说:“孟弗,你要是还想管家,就好好反省反省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李钺捧起话本,他错就错在没早点把这倒霉事给推出去,浪费了多少大好时光,他懒洋洋道:“不想,我身体不好,算了吧。”

    老夫人嘴角控制不住抽搐了两下,她刚才明明看到李钺差点把剑给插到石头里面,现在躺在榻上理直气壮地说自己身体不好。

    他这要是算不好,自己是不是该入土为安了?!

    老夫人气得是头晕眼花,眼冒金星,紧紧抓住身边小丫鬟的胳膊才勉强站稳了身子,孟弗现在真的是无法无天了,她必须得给她点颜色看看,偏偏她除了不让孟弗管家也想不到其他能让孟弗知错的方法。

    今日李钺哪怕是稍微地装一装做点表面工夫都不至于让老夫人这么难受,可他就是明晃晃地向老夫人表示,爱咋咋地,他不在乎。

    可是老夫人在乎啊,她咬着牙对李钺说:“既然如此,那你就在霁雪院好好养病吧!”

    说完转身就走,走得太快,老夫人差点被台阶给绊倒,还好丫鬟扶得及时,不然可能又是一桩惨剧了。

    一旁的青萍听到这话都要急死了,她几次想要跺脚,看到李钺又忍了下去。

    李钺根本就没把老夫人的话给放在心上,这边老夫人离开后,他拿起刚才没看完的话本,继续看下去,看了一会儿,感觉有点不太对,抬起头,果然见到青萍眼睛红得跟个兔子似的看他,李钺问道:“你这么看着的我做什么?”

    青萍都要愁死了,夫人怎么一点都不知道着急?

    她说:“夫人,您刚才那么说话,老夫人以后可能都不会提让您管家的事了。”

    李钺嚯了一声,道:“还有这好事?”

    “这哪里好了?”青萍苦着一张脸,跺了跺脚道,“哪有当家主母不管家的,这以后可怎么办?”

    李钺不在意的摆摆手,对青萍道:“放心吧,没事,就算有事,那也是侯府有事。”

    青萍道:“可是……可是不该这样啊,您才是侯爷正妻,怎么可以让那个孙姨娘来管家?”

    李钺没有回答青萍的问题,反而问她:“这两日玩得开心吗?”

    青萍是很想劝李钺要回管家权,但听到李钺的问题她也没法昧着良心说不开心,但若是说开心好像有些显得她没心没肺,最后只能闷闷地嗯了一声。

    李钺又问:“以前我管账的时候这么开心过吗?”

    青萍摇了摇头。

    李钺道:“这不就得了,管那么多做什么?开心就行了,放心,跟在我身边,不会亏了你的。”

    就算日后他与孟弗换回来,孟弗要是因为这个在侯府受了欺负,他也肯定会帮她欺负回去的。

    青萍皱了皱眉,她忽然觉得夫人说的好像很有道理,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当家主母一直不管家,真的能行吗?

    李钺与青萍说的话很快得到应验,即便孙玉怜坚决认为是账本不对,侯府不该这么贫困,可她就是找不到任何漏洞,那账上就只有那么些钱,到了该给下人们发月钱的时候孙玉怜傻了眼,现在还不到收租的时候,侯府本来就没什么钱了,她给兵部侍郎家准备的贺礼选的非常厚重,又给了荣辉堂一大笔,让本来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下人们拿不到月钱,知道孟弗现在不管家了,所以直接跪到落玉堂的外面,请老夫人来给他们做主。

    老夫人前儿个在李钺那里生了一肚子气,身子不大爽利,今天起来精神好不容易好了些,就看到院外密密麻麻跪了好几排的下人,听到下人说孙玉怜不给他们发月钱,老夫人两眼一黑,差点没晕了过去,赶紧让人把孙玉怜给叫到跟前。

    老夫人问她:“你这是怎么回事?下人的月钱为什么不发?”

    孙玉怜没想到这群下人们的动作这样快,她明明跟他们说推迟个两三日,晚点会发的,他们就这么等不及了?若是夫人这样说,他们还会急匆匆地跑到老夫人这里告状?以后有他们好看的!

    这些念头孙玉怜目前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她低着头答道:“过两日兵部侍郎的大公子成亲,我备了一份礼。”

    老夫人抬手拍拍桌子,大声道:“我问你下人的月钱为什么没发,你跟我说这个有什么用!”

    孙玉怜苦着一张脸,她怎么能想到侯府账上的钱会这么紧张,她给兵部侍郎准备了贺礼后就发不出月钱了。

    “账上……账上没钱了。”孙玉怜低声说。

    “没钱?怎么会没钱?”老夫人皱眉问。

    孙玉怜把账本呈到老夫人的面前,老夫人伸手把账本翻开,每翻过一页,她的眉头就紧了一分。

    “给兵部侍郎家备的礼怎么这么重?你不会看看孟弗从前是怎么备的吗?”这日后再给其他官员备礼可不能少于这个数了。

    孙玉怜呐呐不说话,她只是想要表现得比夫人更好一些。

    “还有这荣辉堂是怎么回事?不是已经给过他们银子了吗?怎么又给了这么多?”老夫人问。

    孙玉怜将那日吴三来找自己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老夫人气得头疼,孙玉怜是傻子吗?怎么什么钱都给?她算是明白了,孙玉怜有点小聪明,但让她管家却是不行的。

    孙玉怜看老夫人的表情便知道老夫人对自己已有了不满,接下来可能不会再用自己管家了,她忙道:“我见夫人那日出门买了许多首饰回来,不曾想侯府竟然已拮据至此。”

    老夫人问:“她哪里来的钱买首饰?”

    孙玉怜摇头:“不知道。”

    老夫人沉思片刻,指了个丫鬟道:“去把孟弗给我叫来。”

    丫鬟跑出去,又很快回来,只是没能见到孟弗的身影,丫鬟跪在地上,说:“少夫人说,她身体不好,走不了这么远。”

    老夫人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能出去逛街!能出去游湖!能在院子里耍剑!结果这两步路走不了!

    老夫人是不想再去霁雪院的,她直接打发孙玉怜过去问问是怎么一回事。

    孙玉怜也不想去,她真的不想再听夫人的骂了。

    然她在老夫人面前哪里有拒绝的份儿,果然,到了霁雪院见到李钺后,她刚问起夫人买首饰的钱是哪里来的,就被李钺劈头盖脸地一顿喷。

    “……我自己的钱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又没经过侯府的账,你来找我问什么?是觉得我偷用了你们侯府的银子,还是想跟我要钱?可要点脸吧,有钱的时候你们一个个都想摆谱,没钱想起我了,怎么有脸过来的?我们你们要是实在没钱了,这脸皮卖了应该也能贴补点家用。”

    之前孟弗的身体不好,李钺骂人的时候总要停顿几下,如今他锻炼了多日,气息也比从前长了许多,这一口气喷出来果然舒服多了。

    孙玉怜脸白得跟纸一样,泪盈于睫,身体微微摇晃,看着让人好不怜爱,不过这里面肯定是不包括李钺,孙玉怜有些哽咽地说:“夫人,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如今侯府的情况你也知道。”

    李钺冷笑:“知道什么?车撞树上知道要拐了,包子臭了知道得卖了,现在侯府没钱了知道事坏了,你们早干嘛去了?我从前没让你们少花点吗!”

    李钺还真不知道从前孟弗有没有提点过这些人,不过这也不耽误他的发挥。

    今日就是孟弗本人在这里都不可能表现得像他这样振振有词。

    孙玉怜站在原地,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李钺小时候在宫中见惯了后宫妃嫔们各种各样的哭法,此时看着孙玉怜落泪他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心思,还觉得很烦,他挥手道:“要哭出去哭,别在我眼前哭,晦气,是侯府没钱了,又不是侯府要被抄家了。”

    孙玉怜:“……”

    夫人说这种话难道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吗?孙玉怜不理解。

    孙玉怜一直不离开,李钺被她哭得心烦,说:“要不我给你想个办法吧。”

    孙玉怜立刻抬头看向李钺,她很惊讶夫人竟然这样好说话,随即想到夫人可能是想要趁此机会把侯府的管家权再要回去,可怜自己忙活的这一场就是个笑话,果真是应了自己的名字。

    然李钺说出的话与她猜想的完全不一样,他道:“你们去找谢文钊,把他的那些古董字画都卖一卖,给下人们发个两三年的月钱也是够的。”

    孙玉怜凝眉,满脸不赞成道:“这怎么能卖侯爷的东西呢?”

    “那就滚!”李钺听孙玉怜这话也来气,真是良言难救该死的鬼,他冷声道,“我没空听你在这里诉苦,你现在这般都是自找的,就自己受着吧!”

    孙玉怜在霁雪院除了挨了李钺一顿骂,什么也没捞着,她回去在老夫人面前又哭哭啼啼了一番,老夫人听得心烦,赶紧把她给打发走。

    既然孟弗没花侯府的钱,那她多半是用自己的嫁妆,老夫人不能逼着孟弗拿自己的嫁妆来补这个窟窿,还没到那个地步,其实孟弗说的也是个办法,只是谢文钊再怎么不听话,也是老夫人的亲生儿子,老夫人舍不得委屈自己的这个儿子,她手上的铺子现在是不得不拿出来。

    她不敢再让孙玉怜管家了,花小菱和曲寒烟更不行,让她们两个管家,估计不出半月,侯府就得沦为整个帝都的笑柄。老夫人也不想向孟弗服软,那就只能由她自己来了。

    看着眼前的一摞摞账本,老夫人感觉自己的头更疼了。

    ……

    今日的奏折不多,孟弗批完时外面的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中午的时候太后派了人来说做了几道李钺从前爱吃的菜,让她晚上去尝尝,孟弗来到慈宁宫,太后不在这里,她跟小王爷坐在塌上一起看了会儿书。

    太后进来看到这一幕时微微一怔,她很少见到自己这个儿子有这么温柔耐心的时候,更准确地说,她好像从来没见过。

    皇帝这段时间变化不小,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发生了什么呢?

    随即太后就想到了他与宣平侯夫人的事,她听陈姑姑说宣平侯夫人是孟雁行的女儿,性格很好,是不是那位夫人影响了他,百炼钢化绕指柔。

    太后心中一动,叫他:“皇帝啊……”

    孟弗抬起头,看向太后,听到太后继续说道:“你若是有了真心喜欢的女子便去求吧。”

    太后顿了一顿,道,“要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别总压在心里,跟母后说说,母后帮你想想办法。”

    宣平侯夫人的身份的确不太好办,但只要她也对皇帝有意,这个事不是不能成。

    孟弗不明白太后怎么突然又说起此事,难不成陛下真有什么心上人?正好明日要出宫见陛下,可以问一问,免得日后自己在他心上人的面前坏了好事。

    她嗯了一声:“多谢母后。”

    太后听到她这个回答,更加觉得他是真跟那位夫人有事了。

    用过晚膳,孟弗回到紫宸殿,她挑了许多从前的奏折看,一是想多了解些朝中的政务,二是多了解李钺的处事作风,她对照了眼黄历,感觉好像有什么事被她忘记了,不过没有深想下去。

    第二日一大早李钺从睡梦中醒过来,他在信里与孟弗约好今日下午要去云兮楼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身体不是很舒服,他一坐起身,肚子便泛起一阵针扎般的疼痛,他扯了扯嘴角,站起身,刹那间,他感觉到有一股热流从小腹向下涌出。

    他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皱着眉头向外面的青萍道:“青萍,快去叫大夫来。”

    青萍听到这话吓了一跳,急匆匆地从外面跑进来,慌慌张张地向李钺问道:“夫人您怎么了?”

    李钺右手紧紧攥住一旁的帘子,他的肚子很难受,脸色苍白,却仍镇定道:“我中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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