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栀没有理会徐静,轻快地走到黎恕身边不远处,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坐到了黎恕身边,又拿出钢笔和笔记本来,聚精会神地看书。
凌晨时分,工作人员们悄然进入临时图书馆,一个一个地劝说科研人员们回去休息。
深夜两点、凌晨四点……
工作人员不停地劝说,但大多数科研人员们捧着这些刊文如获至宝,几乎没人愿意离开。
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工作人员站在临时会议室门口,伸手关灯。五秒之后,工作人员又把灯打开了,劝说道:“各位同志,我们理解你们对知识的尊重与渴求,但今天还是集训的第一天啊,大家不要熬坏了身体!”
“现在,我每隔一分钟就会关灯十秒……请大家做好离开临时图书馆,回宿舍休息的准备。这些文献和刊物会一直放在这里,甚至等大家从国外回来,还可以将这些文料带走……同志们,请赶紧回去休息吧!”
就这样,栀栀和黎恕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宿舍去休息。
临走时栀栀突然看到她爸别逢君同志还挟带了一本资料往宿舍的方向走?
栀栀追了过去,“爸爸!”
别逢君站定,扶了扶眼镜,看着女儿女婿,有些惊讶,“栀栀?这都四点了你怎么还没有去睡觉?”然后又批评黎恕,“念之啊,这样可不行,你得照顾好栀栀……你怎么能让她熬夜呢?这天都快亮了!”
黎恕不好说什么。
栀栀不干了,“爸爸!你还不是一样!”
别逢君,“我跟你们不一样!我年纪大了不需要那么多的睡眠时间……”
“瞎说!我爸爸今年十八岁!”栀栀特别认真地说道。
别逢君:……
父女翁婿三人都笑了。
别逢君连声催促女儿女婿,“好了好了时间不早了,明天八点还要集合上大课间,你俩现在回去也只能眯一会儿了,赶紧回去……”
栀栀,“你也是!你回去了不许看书!”
“嗯嗯我不看,保证不看!”别逢君随口敷衍。
栀栀趁他不注意,一把将他手里的资料给抢了过来。
别逢君一时不察,手里的资料全被女儿抢走了,急忙说道:“哎栀栀,这可不行……快把资料还给爸爸!”
“不给!你回宿舍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睡觉!这些资料啊我拿我屋里去,明天一早再还给你。”说着,栀栀抱着一摞资料飞快地跑了。
别逢君是个书呆子,对着俏皮的女儿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只好对黎恕说道:“念之你快跟上去吧!天黑了光线不好,你护着她一点儿别摔了。”
黎恕朝着岳父说了声晚安,两步三步追上前去。
栀栀还跑得飞快。
黎恕无奈地说道:“别跑了当心摔着了……爸爸没有追过来。”
栀栀停下脚步,警觉地回头看了一眼,这才放下了心,脚步也放慢了。
这时栀栀张嘴正准备说话,“……”
黎恕突然手疾眼快地一把捂住了她的嘴,还顺带一个拖行,悄无声息地把栀栀整个人抱到了一旁去。
栀栀睁大了眼睛。这会儿是凌晨四点,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外交部在迎宾馆包下的是一幢三层小楼,一二三楼都是房间,大多数出访团团员都住在这儿。但是上大课、上小课时的课室,其实是会议室,以及临时图书馆也在迎宾馆里的一间会议室。
也就是说,大多数出访团团员从临时图书馆回到宿舍,路线是固定的。
栀栀和黎恕不属于“大多数”人。
因为其他团员全都被安排着两人住一间房……
正好多出来一男一女,所以工作人员就让栀栀和黎恕住了后头一幢楼里的夫妻房——夫妻房里只有一张大床。
然而深夜时分,只有出访团的人还在迎宾馆里走动。
但他们都在前边那幢楼。
这儿只有黎恕和栀栀两个人。
那么,黎恕这是在干啥?
栀栀被黎恕抱住了一楼廊下最靠边的房间门口,这儿没有路灯,黎恕身材高大又穿着黑色的外套,将娇小的栀栀藏在身后,真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而栀栀睁着一双杏眼,滴溜溜地转,也不知道黎恕到底是在干什么。
很快,栀栀就懂了。
有一男一女从这幢楼的后头走到了前头,一边说话一边朝着黎恕和栀栀的方向走过来……
栀栀大为震惊。
——因为这幢楼是迎宾馆里最靠后头的一幢楼,再往后去,就是一片绿植带,没有房子也没有路灯了啊。
那这一男一女……深更半夜的,到处黑乎乎一片,他俩怎么会从绿植带里出来?
再一听这两人的对话?
栀栀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男的她不认识,女的赫然就是徐静啊!
“明岩哥,你真的会帮我吗?”
“这个没问题,但也要靠你自己呀,我也有任务在身,不可能分分钟和你在一起……”
“明岩哥,是不我要求得太多了?”
“也不是,但现在不还有十来天的时间么?练一练也来得及,我也很久没摸过鹰语了,但今天一整天下来,感觉还行。”
“可能是我太笨了吧?”
“啊,你别这么说,能被选进来,本身的底子就不会太差,我是六八年湘省高考的全省第二,你呢?”
“我……”
“看,你也太谦虚了……”
徐静和男人走过栀栀和黎恕跟前,毫无觉察的继续向前走去。
直到他俩已经彻底离开,黎恕才提溜着栀栀,两人一块儿上了楼,回到了房间。
栀栀这才松了口气,问黎恕,“刚才那是徐静?”
黎恕“嗯”了一声,说道:“女的是徐静,男的叫杜明岩,是土木工程那个组的。”
“他俩什么时候走的?”栀栀好奇地问道。
黎恕想了想,“应该是刚过凌晨就走了……我记得凌晨的时候工作人员第一次来催促我们回去休息,当时徐静和杜明岩就一块儿走了。”
栀栀一脸的不敢置信,“他俩凌晨走的?现在已经四点多了啊!他们、他们不会在后头的绿植带那儿呆了四个小时吧?干啥能在那儿呆上那么长的时间啊……”
黎恕冷笑,“不就是那些男盗女娼的事儿呗!”
栀栀不敢相信,“我不理解……徐静想找机会不正当钻研,我一早就知道,毕竟她这名额就来路不正。但是,我不相信杜明岩是这种人……”
黎恕翻找出栀栀的睡衣,把她往卫生间里推,“乱七八糟的事儿你管那么多干啥?赶紧洗澡去!”
栀栀接过了衣裳,进卫生间里洗澡去了。
她洗完,黎恕也去匆匆冲洗了一下,按着她赶紧补觉。
第二天早上七点二十,黎恕被闹钟吵醒,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跳起来,花了三分钟时间洗漱完,又花五分钟时间服侍栀栀洗漱了,然后把她抱进卫生间去让她上厕所……他则赶紧收拾两人要穿的衣裳。
栀栀上完厕所,刚换好衣裳就被他拉着跑下楼,去了充作大课间的那间会议室。
工作人员已经把大家的早饭一一摆放在座位上了。
栀栀这才打着呵欠,用手指把自己的长发梳理成麻花辫,然后在黎恕的服侍下吃早饭。
早饭是统一的,每人一盒白稀饭,一个带壳水煮鸡蛋,一肉一菜两个包子。
这样的早饭,黎恕是吃不饱的、栀栀是吃不完的。
栀栀吃了一个水煮蛋,小半碗白稀饭,菜包子只吃馅不吃皮……剩下全给黎恕了。
解决完早饭,栀栀看了看腕表,距离八点上课还剩十分钟的样子,于是栀栀就拿着昨晚的那些资料去了父亲别逢君那儿。
别逢君也正坐在座位上吃早饭,看到女儿过来了,父女俩就聊了一会儿的天,相互问了一下习不习惯、缺不缺东西,昨晚睡得好不好……
很快,工作人员就进来收拾大家的饭盒了。
别逢君让栀栀放下资料,回座位去……
可栀栀回到座位上,才发现黎恕不见了?
桌上的饭盒也不见了。
栀栀左盼右顾,也没看到黎恕的身影。
没一会儿,负责上大课的老师来了。
栀栀就更着急了——黎恕这家伙到底上哪儿去啦?
这时,她眼尖地看到黎恕从外头走到会议室门口,只看了她一眼,点点头,然后又转身走了?
栀栀不知道他那儿发生了什么事,但知道他没事儿,也就放下了心。
接下来,她开始认真听老师讲课,并且开始记录笔记——依她自己的外语水平,是不需要记笔记的,但黎恕缺课么,所以还是记录一下好了。
当老师讲完例句,让大家自行组团练口语的时候……
栀栀正和本团队的郎教授他们扮演情景练习呢,突然看到有工作人员进入大课室,把杜明岩和徐静喊了出去?
栀栀有些疑惑。
她第一反应就是——是不是昨晚上杜明岩和徐静钻绿植带的事儿曝光了?
但也正像昨晚黎恕说的那样,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本也与她无关,于是栀栀就继续练习。
可直到吃午饭的时候,黎恕还没回来?
栀栀着急了,两口三口吃饱,将自己吃不完的饭菜塞进黎恕的饭盒,然后捧着饭盒去找黎恕……她一路逮着工作人员问,七拐八弯的终于在另外一幢楼的一间屋子门口找到了两个工作人员。栀栀上前问他们,“请问,黎恕同志在这儿吗?我是他爱人。”
其中一人立刻领着栀栀上旁边的屋里去等,另一人则推开门朝着里头说了几句话。
很快,黎恕就过来了,“栀栀,你怎么来了?”
栀栀把饭盒递给他,“你干啥了?怎么连饭也不吃呀?”
黎恕把门关上,接过饭盒、揭开盖子就大口大口扒了起来。吃饭速度之快,让栀栀很是心疼,她忍不住念叨道:“哎呀你慢点儿吃,别噎着了……诶,这里连杯水也没有。”
最多不超过两分钟,黎恕就把一整盒饭菜全部吃完,“没事儿,那边屋里有茶水,呆会儿我过去喝上一口就好。”
说着,黎恕又道,“饭盒你拿回去,自个儿回房间歇个午觉,我这边儿事情还没完,争取参加下午三点的小课会谈吧!”
栀栀点头。
她一句话没问,直接拿着饭盒离开。
回到大课室,栀栀上交了空饭盒,然后和父亲一块儿去了临时图书馆,趴桌睡了十分钟午觉,她就开始查看资料、做笔记。
所有的科研人员没有一个回屋睡觉去的,大家都和栀栀一样,趴桌歇了十来分钟,就开始翻看各类文献和刊物。
下午无缝连接了小班课……
果然,三点钟不到,黎恕就匆匆赶来。
上完小班课,已经是五点半左右。
按时间表,从五点半到七点是自由活动时间,包含晚餐时间在内,临时图书馆是晚七点开放,所以栀栀拉着黎恕去锻炼。
她站在绿植带那儿做广播体操,黎恕则做俯卧撑。
栀栀趁机问他,“你上午干嘛去了?”
黎恕答道:“客串了一把派出所的刑侦同志!”
栀栀:???
黎恕这才将事情的起因和经过告诉了栀栀。
原来,今天一早,迎宾馆里负责打扫的工作人员突然在绿植带的一棵树下发现了带血的卫生纸!
工作人员还以为发生了刑事案件,被吓一跳,赶紧向领导汇报。领导一听也紧张了,赶紧喊来保卫科的人,一块儿上绿植带那儿查看情况。
不过,在这个年代还比较保守,七八个大男人围着那堆带血的卫生纸看了半天……最后还是一个跑过来看热闹的、负责打扫的大姐一语道破,“这不是女人家每个月来事儿的时候,夹的卫生纸吗?”
此言一出,大家先是松了一口气。
没出人命就好。
但很快,大家就觉得十分疑惑了。
——这里是迎宾馆,每一幢楼的每一层都设有男厕女厕。换言之,人们在迎宾馆里上厕所是件非常方便的事儿,而且迎宾馆的厕所可不是茅厕,是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
那么,为什么会有女同志……放着十米开外的女厕所不用,跑到这儿来扔带血的卫生纸?
猜来猜去,最后大家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了出访团。
首先,这个地方距离出访团包下的那幢小楼特别近,而附近的三幢楼,目前全部空置,没有任何接待任务;其次,出访团里有大约二十几位女性,不排除这位随便扔垃圾的女性。
最最最重要的是,根据负责打扫的工作人员说,她因为忘性大,下午七点交班的时候有个扫帚找着不了,然后她和同事一直找到傍晚八点,才在这附近找到了她的扫帚。在那会儿,她还很确定这棵树下并没有这样的垃圾。
这位女性为什么会在大半夜的来这儿扔这种垃圾呢?
最后,保卫科的同志提出了一个猜想:会不会是有人半夜在这儿耍流氓?
迎宾馆负责人一听,赶紧把出访团负责人找来,把这情况一说……出访团负责人一听,也急了。
——万一这样的猜测是真的,那就涉及到品行问题了啊!在国内就能闹出这样的丑闻,出了国看到那个纸醉金迷的世界……难保不会犯错误!
于是双方领导商量了一下,想先在小范围里确认一下“有人半夜耍流氓”这事儿是不是真的。
毕竟——
如果是真的,那内部能解决就内部解决吧。
谁都要脸。
出访团领导突然想起了黎恕的履历,觉得黎恕是最接近专业刑侦的人了,就把他喊了来,先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黎恕,又请教黎恕,这事儿能不能在不惊动公安的前提下,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黎恕当然是门儿清。
昨晚他和栀栀就是半个见证人。
不过,他还是装模作样的喊了几个工作人员过来问,一步一步把时间、人物范围给近一步缩小,最后锁定了杜明岩和徐静两人。
听到这儿,栀栀连忙问道:“那他俩认了吗?”
黎恕嗤笑道:“杜明岩倒是很爽快,一五一十全说了……昨晚他确实和徐静一块儿上绿植带那儿去了,但两人没干啥,就是坐那儿纯聊天。徐静想和杜明岩处对象,杜明岩口头上同意了……然后徐静说她外语不好,想让杜明岩多照顾她,杜明岩还以为她的意思是……想和他多练练口语,然后两人鸡同鸭讲了一整夜……”
然后话风一转——
“但是徐静就说,是杜明岩把她喊到那儿去的,杜明岩想对她耍流氓,她拼命反抗、但不敢声张,害怕被人听到坏了名声……可能是在挣扎的时候,她夹在月经带里的卫生纸掉了出来……徐静还特别强调,杜明岩是因为知道她来了例假,才没有强jian她的……”
栀栀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徐静还真是损人不利己。”
黎恕叹气,“我相信杜明岩的口供是真实的,他没有必要拿自己的前途来供火。在这个紧要关头上出了这样的事,徐静的口供还一直在变……估计十天半个月也调查不清楚!”
“徐静本来就有顶替的问题在,现在还出了这事儿,她是不可能出国的了。依我看,杜明岩也别想跟团出国了……太可惜了,这对他的前程和事业的打击是很严重的。”黎恕叹气道。
栀栀说道:“那也是杜明岩自己立场不坚定造成的……好了,咱们赶紧回去吃晚饭,早点儿吃完了赶紧上图书馆去翻资料去!”
黎恕点头,站起身收拾了一下自个儿,牵着栀栀走了。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