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篓里放着的, 是鲜亮饱满的橘子,黄澄澄的放了半篓。
郁菀不傻,见此,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她猜测的不假, 果然霍邺让暮山拿回来的橘子是给她。
“您不吃吗?”
郁菀抿了抿唇问到。
霍邺笑了笑:“我不爱吃。”
真不爱吃还是假不爱吃, 郁菀不知道, 但她拿着橘子是很高兴的。
她抿唇露出清浅羞涩的笑:
“多谢您。”
这声谢, 自打认识以后,她已说过许多次了。
每一次谢后, 又会从大人这拿东西。
郁菀总是不大好意思,却拒绝不了。
霍邺冲她摆摆手道:“回吧。”
郁菀轻轻嗯了一声,屈膝告辞后,方转身出了院子。
双梨抱着匣子,暮山抱着半篓橘子跟在她身后。
走出一截后, 郁菀脚下蓦地一顿,犹豫着回头看了一眼。
霍邺长身玉立,负手立在门口。
日光撒了下来,在他身上渡上了一层浅浅的金光。如玉般的脸庞, 少了几分深沉, 多了些明朗俊秀。
郁菀瞧着不小心入了神,甚至有了个不合时宜的想法。
大人这般模样, 格外的勾人……
旋即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后, 郁菀吓了一跳。
她不敢再多看, 转身就走。
那背影相较于之前多了些急切。
暮山抱着竹篓,看天看地, 眼神飘忽, 等郁菀挺他就挺, 郁菀走他就走,半点都不催促。
霍邺则待人走得看不见身影,才转身回了院子。
他坐在矮桌前,手搭在桌上,手指摩挲着茶杯杯壁,到茶凉了,也未喝一口。
须臾,门口传来响动,暮山回来了。
暮山走到他身侧,躬身道:
“属下将郁姑娘送到寺门口,等车夫来接,亲眼看着郁姑娘上了马车,离开寺门口才回来。”
“嗯。”霍邺端起冷掉的茶,请抿了一口。
茶入口,他方意识到茶凉了,无奈一笑。
他走神了……
暮风上前一步,为他添了热茶。
主子除了办事和抄佛经时,惯常喝的还是热茶。
暮山也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又忆起主子近日来不同寻常的行为,犹豫再三还是觑着他的脸色,开口试探地问到:
“主子对郁姑娘……”
霍邺脸上的笑蓦地消失,神色里又出现了之前的怅惘。
过了许久,暮山才听到,他轻声说:
“我还未想好。”
暮山怔然。
主子向来果决,他从未见过主子有如此举棋不定的时候。
……
郁菀回到府里的时候,已过了申时。
驾车的李老头,把车赶到后门处,停好又帮着把竹篓里的橘子搬到了翠鸣居门口才离开。
郁菀感激地送了两个橘子与他,李老头乐呵呵地接过,直言下次郁表姑娘再出行尽管叫他就是。
毕竟郁菀给他的赏银虽不多,可中午还给他送了饭,况且除了郁菀这,白姨娘也另给了他银子。
这临走了,还得了两个橘子。
这一趟跑得很是划得来,又清闲。
郁菀对白姨娘掏银子一事不知情,只觉这李老头车架得好,态度也甚是恭敬。
遂笑了笑,点头应了声好。
院里陈婆子几人看见她回来,都迎了出来,待看见她脚下竹篓里放着的橘子时,一个个都稀罕得不得了。
“姑娘哪儿来的橘子?真新鲜。”
怕是这满京城都难找出这么新鲜的橘子了。
半竹篓的橘子不算多,约摸有二十多个左右。
“恩济寺得来的。”
具体怎么得来的,她没说。
她与大人非亲非故,有些事还是不传出去的好。
郁菀让陈婆子她们搬进去,后又说:
“你们一人一个拿去吃吧,另外给海棠居送去装几个送去。”
她荷包不宽裕,鲜少给院子里的人发赏银。
陈婆子她们,在翠鸣居里吃不到什么油水。但几人都是厚道人,对她算得上尽心。
今日得了橘子,郁菀便一人分一个,算是给她们的赏了。
陈婆子并四个丫头闻言当即眉开眼笑,谢了赏。
她们分了橘子,小心地放在屋里,没敢一下就吃了。
这可真真正正的是个稀罕物,这个时节是贵人才能吃的,她们当下人能吃上一个,那是荣幸。
郁菀没管她们怎么分的,她吩咐完就回了房里。
双梨跟在她身后,入了屋内,便将手里的木匣子放下。
郁菀安静地看了匣子片刻,才伸手打开,拿出了里面的经卷,慢慢翻开。
经书摊开在面前,郁菀盯着上面的字,却是一个都没看进去,心思早飞走了。
她在想她与大人之间发生的事。
他们实则并不相熟,到如今也只见了三面而已。
若要认真算起来,他二人之间怕是只比陌生人要好上些。
可偏偏他们之间,很不一样。
郁菀不傻,相反因此多年来寄人篱下的日子,让她自小就学会了看人眼色过活,遂她心思较常人更为细腻敏感。
譬如现在,她便十分清楚明了的知道……
她对大人动了心思。
而大人对她,也应是有些不大一样。
即便谁都没戳破各自心思,但言语举止,神情这些都骗不了人。
郁菀想至此,神色怔怔,心绪翻涌。
她是喜欢大人,可又该如何?
郁菀茫然,心慌意乱又不知所措。最终想来想去,唯一的念头是想多见见他。
见见他啊……
郁菀默默念着,红了脸。
……
日子在不咸不淡中度过,郁菀虽说心里有了些念想,但到底是做不出频繁与人私会的事。
之前她尚且懵懂,不明自己心意,如今却是不行了。
遂她无事便在房中抄经,哪儿也没去。
这中间,府里过得仍不安生。
听说,梅元彤病了一场,老夫人要派人将她接出来。
可没成行。
在老夫人去之前,大夫人就派人找了大夫来给梅元彤诊病,又开了药。
最后还将那些脉案送到了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再没说要把人接出来的话。
周姝私下里跟郁菀说,梅元彤根本没病,装病就是为了想出梧桐苑。
不想大夫人直接戳穿了她的算计,老夫人听了那些话,虽气恼,可也没办法。
遂梅元彤还是在梧桐苑里继续待着了。
这事原本跟郁菀没关系,可到最后还是牵连到了她的身上。
过了几日,腊月二十,正是府里发月银的日子。
再过两日就是小年,是今年最后一次发月银了。
府里不管主子还是仆役,都等着这笔月银拿到手能在过年前添置些什么。
按照惯例,会有账房那边的小厮,专门送来。
可这一日,他们从早等到夜里睡下,都没见着来送月银的小厮。
陈婆子和喜儿她们都等急了起来,夜里睡觉都不安生。
到第二日,郁菀没再等下去,直接让双梨去问。
双梨立即跑出了院子,去账房处问了。
原先没拿到月银,陈婆子还觉得不安,眼下双梨去问了,她反倒不急了,还安慰起了郁菀:
“姑娘放宽心,许是昨日忙,才没来得及送过来,保不齐双梨一过去,账房那边就把银子给她了。”
这么多年了,还是头次出现这样的事,若如陈婆子所言是太忙了,郁菀是不信的。
具体是什么原因,她也猜不到。
这些话她不好跟陈婆子说,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遂笑了笑道:
“嗯,我知道。”
而事实果然不如陈婆子想得那般简单。
双梨回来时,整张脸都皱巴巴的,眉眼耷拉就差没哭出来了。
她望着郁菀,吸吸鼻子,委屈地说:
“姑娘,陈管家说,我们院的月银昨日已经有人去领了。”
郁菀皱眉:“领了?”
双梨点头,扁了扁唇道:“陈管家说有人领了,然后就把我赶走了。”
她去问了没两句话,陈管家让人查了账本,只回了她那么一句,便说忙得不行,让别杵在那儿碍事,然后就让账房的小厮给赶出了门。
她又没把事给姑娘办成。
郁菀放下手中的笔问:“可知道是谁去领的?”
双梨被问地一愣,随即张了张嘴,满脸茫然:“我,我忘了问了。”
她去时,陈管家没工夫理会她。
敷衍了两句,其他那些,都还没来得及问,她人已经稀里糊涂地站在门外了。
双梨毕竟是个小丫头,陈管家自是没把她放在眼里,怕是问了也没个准信。
郁菀抿了抿唇,思索片刻后道:“你去把陈婆婆找来。”
“是。”
双梨噔噔地跑出了门外,不一会儿就带着陈婆子进了门。
“姑娘,你找我有事?”
陈婆子恭敬立在那儿问到。
郁菀让双梨去门口守着,也没有拐弯抹角地多说什么,而是直言问到:
“我想问问陈婆婆,你昨日可有差人去陈管家那儿领我们院里的月银?”
陈婆子一听这话,再稳得住也变了脸色。
她抬头看向郁菀,急急否认道:
“姑娘,老婆子我只是个粗使婆子,怎敢做下这种事。”
那是背主的事,就是给她十分胆子也不敢这么做。
郁菀没说话,皱眉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姑娘,老婆子真不敢做下这种事。”
陈婆子以为郁菀不信,忙又急急忙忙地解释道。
郁菀这才抬眼再次看到她,随后笑了一下温声道:
“陈婆婆误会了,我没有旁的意思。
只是月银没有送来。我们方才让双梨去问了,陈管家说,昨日已经有人把翠鸣居的月银给领了。
我想着翠鸣居便只这么些人,就想先问问清楚,若是我们真没去领,那便是陈管家那边出了差错,我也好去找他。”
郁菀细细说道,陈婆子听着慢慢也镇定下来了。
也明白她的确不是有意针对。
这话也说得没错,是要先搞清楚是不是自己院子里的人先去拿了,才好去找陈管家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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