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皮薄的人难成大事。

    这句话,  简知夏一直牢记于心。

    创业以来的这些年,但凡她脸皮薄一点,不会有今天的生活。

    所以,  不就和祈川睡一张床上,  无意识地占了他点便宜嘛,称不上多严重的事情,  他也没拿她怎么着,顶多是嘲讽她几句。

    彻底调整好情绪和状态,  她准备到洗手间去洗漱。

    谁知道,洗手台前站立一具颀长挺拔的身躯。

    男人本是有条不紊地扣着衬衫扣子,瞥见她,扣扣子的动作顿了顿,随即目光全部落在她身上。

    她无所畏惧地迎上男人漆黑幽暗的目光。

    四目以对几秒钟后,  她终于发现异常,  男人当前只扣好衬衫最下面的一个扣子,  上面的扣子暂时没有扣好。

    男人结实的胸膛,区域分布明确的八块腹肌,  得以一览无遗。

    记忆迅速回到二十分钟前,自己刚刚睡醒的那会,  满脑子想找到空调遥控器,  结果手是放在男人的心口上,  触感极好的手感在大脑停留,  她指尖不由蜷缩在一起。

    想想,  那会比现在更尴尬,她佯装自然地移开视线:“祈川,  你洗漱好了吗?”

    祈川双手来到第二颗要扣的扣子:“没好。”

    即便是尽量地不看祈川,  简知夏依稀感觉到一点点他目光依然在她身上。

    洗手间是干湿分离的,  分成三个部分,每个部分都可以单独使用。

    然而,祈川在洗手台这里,她还是等会洗漱吧,省得尴尬。

    她转身,边说:“奥,你好了,记得叫我。”

    “我站这,妨碍不了你。”祈川往旁边挪动一步,仍在洗手台镜子的范围里。

    “……”简知夏接不上话。

    她和祈川不是相处完今天,明天就不用相处。

    今天发生点尴尬的事情,她接受不了,无法正面应对,选择逃避。

    若明天要是再发生点尴尬的事情,到时,她该怎么办,继续选择逃避?

    逃避不能拒绝问题,还显得懦弱。

    她大大方方地转回身,也站到洗手台前,拿过自己昨晚用过的杯子、牙刷和牙膏,打开水龙头,冲洗几下杯子,然后把杯子装满水,简单地漱口,熟练地往牙刷上挤牙膏,开启刷牙。

    而她旁边的祈川,慢条斯理地扣好所有衬衫扣子,再缓缓戴上腕表。

    昨晚两人睡在同一张床上,盖着同一张被子,对于以前的她来说,已经是非常天方夜谭,这一刻,她没有恍惚感,反倒真切地感受到,他们无比像生活中的夫妻。

    真切感是来源自他们现在处于特别生活化的地方,做着每天都会做的事。

    她视线是向前看的,余光不曾往祈川身上倒去,可他的身影在镜子里。

    估计她大脑真是昨晚被摔傻了,她脑海里牢牢地固定几分钟前看到的画面。

    平心而言,他人高腿长,身姿挺拔,宽肩窄腰,头身比优越,还有八块腹肌,身材极好。

    这样的好身材,是她的菜。

    不对!菜什么菜?

    想到这,她忍不住想敲敲脑门,让自己清醒一点。

    旁边这位男人是祈川,十一年时间里,从来都看不上她的那个人。

    她关注他的身材好不好,做什么?

    幸亏他刚刚没说她看到他胸膛和腹肌,她占他便宜。

    如果他说了,她今天可以考虑自插双目,谨记以后别什么东西都看。

    “知夏。”

    思绪太乱,忽地听到祈川叫她,简知夏直视镜中的他:“啊?”

    “我们昨晚都不记得洗衣服,衣服应该是你妈早上洗的,她出门了,衣服摆在椅子上,并把椅子放到我们房门的旁边。”祈川扫了扫旁边的浴室,“我穿衣服时,顺手把你衣服拿进浴室里。”

    简知夏点点头,以示自己知道了。

    “我去厨房,看看你妈有没有做早餐。”祈川侧过身,正视眼前的女孩,“如果她没做,你想吃什么,我看我会不会?”

    “有牛奶面包就行。”简知夏上次吃过祈川煎的牛排,不昧着良心说话,他厨艺属于中下水平,不能对他做的东西抱有太多的希望。

    “好。”

    祈川离开洗手间,剩下她一个人,简知夏加速洗漱。

    在浴室里换上明显看得出母亲烫过的衣服,她想起祈川衣服也是被烫过的。

    母亲随手做的一件小事,使她不由记起自己和祈川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这辈子,她是没什么可能追上祈川的。

    除非祈家走下坡路,下得极快的那种。

    或者是她进军新兴行业,恰好站在风口最顶尖的位置,天地利人和加在一起,赚得盆满钵满。

    如今,全世界经济下行,带动经济效应的新一代技术革命没出来,她还是别想那么多,老老实实在业呆着,同时争取在实体行业分一杯羹。

    重新站在洗手台前,简知夏对着镜子,用梳子捋顺长卷发,随手扎个低马尾,便即走到餐厅里。

    厨房不是开放式的,但能通过透明的落地门,看得见祈川在里面忙碌。

    男人一身简单利落的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裤,手上戴着的那块腕表,根据品牌现有的信息,腕表价格比这套房子都贵。

    这样一个贵气逼人的男人,背对着她,专心致志地在厨房做早餐,她想到的,居然还是在洗手间看到的画面。

    她没救了!

    简知夏放弃挽救自己,坐在餐桌旁,边等吃早餐,边打量祈川。

    原来,他脖子很长,肩颈线也很优越。

    背好像挺薄的,却不显瘦弱。

    他这种身材,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行走的衣架子。

    他的八块腹肌,是依靠平常锻炼的吗?

    他们同一屋檐下一个多月,除了他带她去见他朋友的那次,她没见过他运动。

    那是怎么保持身材和腹肌的?

    霎时,她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直到,背对着她的男人,突然转身。

    她立刻装作没打量过他,目光垂下,盯桌子看。

    祈川端着食物,来到餐桌旁:“你妈煮了粥、玉米和鸡蛋,我加热了。”

    男人将食物一一放到她的面前,简知夏最先注意到是他那双骨节分明并修长白皙的双手,以及他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她今天是怎么了?

    为什么看祈川哪哪都觉得好看?

    她又不是第一天认识祈川,也不是失明已久,第一天重见天日,没见过异性。

    拿起一根玉米,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她视线慢慢地放到祈川俊美的脸旁上,忽然想起一件事,问:“我们住的那套房子,是不是有健身房?”

    祈川抬眸扫视女孩一眼:“有,我带你参观过。”

    简知夏又问:“你天天在那里运动吗?”

    “差不多。”祈川把剥好的鸡蛋,放到女孩的碗里,“你不记得有健身房,是吗?”

    “……是的。”简知夏有心想说假话,干脆说真话算了。

    那套房子具体有哪些设施,她入住的第一天,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之后,她一次也没有像第一天那样,把房子全部走一遍,至今活动范围都是仅限主卧和餐厅,连客厅的沙发都没坐过,因为主卧有一整套的沙发,她不想躺床上,可以在沙发上随便躺。

    祈川从盒子扯出一张纸巾,擦干净双手:“你整天呆在你的房间,也不知道你闷不闷。”

    简知夏如实道:“不闷。”

    一来是主卧面积大,二是比起闷不闷的问题,她潜意识是避开祈川的忌讳,免得不小心走到哪里,是他不喜欢被人踏足的。

    “吃完早餐,我们直接回家吗?”

    “不回家,干嘛?”简知夏觉得祈川这个问题,有一点点点奇怪。

    “我不想回家,想找个地方走走。”祈川顿了顿,“你去不去?”

    本应是第一时间拒绝的问题,此时此刻,简知夏诡异地迟疑一会,问:“哪里?”

    “你想去哪里?”

    “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吗?”

    “嗯。”

    简知夏思考片刻:“昨天下了那么久的大暴雨,外面铁定受到影响,室外活动不好玩,选室内活动吧。”

    室内活动,她唯一想到的是买东西。

    或许这就是人类的叛逆心,越没钱越想买东西。

    上周和阮佳妍逛街,中途把祈川叫出来的尴尬,历历在目,她这次不想经历同样的尴尬,便问:“去文嘉辰开的那家会所玩?”

    她之前和阮佳妍去过那里喝酒,对那里的印象不错。

    当然,那里不止喝酒一种消遣,还有很多消遣。

    祈川认真道:“晚上好玩些。”

    简知夏想不出自己能带祈川去哪里玩,感觉没有几个适合他们玩的地方,不由问:“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那我们先回家,晚上去文嘉辰的那家会所。”

    “行吧。”简知夏夹起碗里的水煮蛋,把蛋白和蛋黄分离,“就我们两个人去吗?你要不要多约几个人?”

    “我们两个够了。”

    “……”简知夏微怔,“人多热闹。”

    “我不需要热闹,我嫌他们吵闹。”祈川想起之前在他家庄园,文嘉辰嘴上没把门,说话不过脑子,不禁嫌弃地拧了拧剑眉。

    “……行吧,我们两个就我们两个。”简知夏无所谓出来玩,只有自己和祈川,反正他们近期时不时地单独呆在一起。

    吃完蛋白,她苦恼地低头看着剩下的蛋黄。

    国人经常为某种食物的甜咸大吵一架,而她是不会涉及到这种吵架,只会跟别人争辩,鸡蛋这种东西,到底是蛋白好吃,还是蛋黄好吃。

    作为蛋白派,她反驳别人的理由永远都是,蛋黄干巴巴的,一口下去,仿佛要噎死人,为了生命安全,远离蛋黄。

    她习惯性地想把蛋黄扔掉,却是看见祈川略微疑惑地注视她。

    祈川问:“你不吃蛋黄?”

    “……对。”简知夏环视四周,想看垃圾桶在哪,不然就先放在碗里。

    “给我吧。”祈川把自己的碗挪到女孩的手边,而后把自己刚剥干净的水煮蛋,将蛋白完整地脱离蛋黄,放到女孩的碗里。

    “你要吃吗?”简知夏问得很犹豫。

    和别人分享同一种食物,基本上是亲密或是亲近的人。

    虽说他们不是分享同一种食物,但祈川吃她不吃的蛋黄,为什么会有种……怪怪的感觉?

    祈川颔首:“嗯。”

    简知夏把蛋黄夹到祈川的碗里,而后看着他放到她碗里的蛋白。

    突然,她好想问自己,以前为什么觉得他钢铁直男。

    回想他们近期的相处,他就没有钢铁过,处处都是比较细心的。

    排除他天生就细心的原因,他也没谈过恋爱,那他这些事情是和某位较熟的异性相处养成的细心吗?

    她扯了扯红唇,小心问:“祈川,你找我当你名义上的妻子,仅仅是因为你妈喜欢我吗?你为什么不找和你关系比较好的异性?她们做的,肯定不会比我差。”

    祈川放下筷子:“我没有关系比较好的异性,如果硬要找一个,你是我关系最好的异性。”

    “我哪里算得上是你认识的异性中,和你关系最好的?”简知夏拿起勺子,“我们以前没多熟,好吗?”

    “以前没多熟?”祈川唇角微抿,“是谁以前跟在我身后,一口一个‘祈川哥’?”

    “叫哥就关系好吗?”简知夏想掰手指,跟祈川数数,她工作的这几年,弯腰求人时,叫过多少人做哥,“我们以前就是没多熟,现在也不是很熟。”

    “你昨晚占我便宜,怎么说不熟?洗漱的时候,我衬衫扣子没扣好,你就过来,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为什么又不说不熟?”

    “……”简知夏瞬间愣住,不知所措地看向祈川。

    “你是有占陌生男人便宜的爱好吗?如果是这样,我是否该报警,说我遇到女流氓?”说着,祈川指节轻敲桌面,加大话语强调的效果。

    “昨晚的事,你不是说过我了吗!至于洗漱的时候,我没有目不转睛地看,我那是极其正常地看你一眼。”简知夏右手松开拿住勺子,无奈地扶额,“我真的没有要占你便宜的意思。”

    “你那叫正常?正常人看到别人没穿好衣服,是会避让的,你没有避让。”

    “你这说得像我没有避让!扪心自问,我是不是说过你洗漱好了,记得叫我!我当时就有想避让,是你叫我留下来洗漱的!”简知夏感觉自己比窦娥还冤。

    “看够了,才想避让,还能算避让吗?”

    “……我哪里看够了?你又不是没穿衣服,你是扣子没扣齐,我只看清楚你有几块腹肌而已。”简知夏不想和祈川争论这种自己丢人的问题,“我睡觉时无意识的行为,和不小心看到你的腹肌,这两件事,你就忘记吧。”

    “忘记不了,你是除我妈和小时候照顾我的保姆以外,第一个和我睡在一张床上、也是占我便宜的异性。”

    “……”简知夏突然发现活着没意思。

    打开窗户,往楼下一跳,重新投胎,换个身份活着,比较适合她!

    回到壹号花苑,简知夏照常地呆在自己的房间。

    端午假期有三天,她是不能像普通员工地放三天假的,明天得结束假期,到公司处理事情,外加准备代工厂的合作事宜,考虑要不要月底去代工厂所在地出个差,把控代工厂的环境。

    免得明天加班到深夜,她现在闲着没事做,沙发上躺了半个小时,随即到书房办公,直到祈川来敲门。

    一旦进入工作状态,天大的事都难以影响她的思绪。

    此刻面对祈川,她没有上午的羞愤欲死,也没想尴不尴尬的问题,问:“我在工作,你有事吗?”

    “我爸来了。”

    “……”简知夏全然忘记祈川有父亲这回事。

    祈父近期没有丁点存在感,她快要不记得,自己之所以和祈川一起住,是因为祈川说,他父亲有时会来找他。

    她愣了愣,不确定地问:“李教授来了。”

    祈川扫向客厅:“是的,我爸在客厅。”

    一回生两回熟,简知夏产生不了一丝紧张,捋捋耳边的头发,大方自然道:“走,我们去客厅见你爸。”

    祈父许久没见儿子,但也得知儿子结婚了,结婚对象是简知夏。

    见到儿子和简知夏朝他走来,他坐着不动,不禁上下扫视两人。

    简知夏扬起礼貌的笑容:“李教授,好久不见!”

    “……李教授?”祈父听到简知夏对自己的称呼,略感奇怪,“祈川,我听你妈说,你和知夏结婚一个多月了。”

    “对,我们结婚一个多月。”祈川回答。

    “知夏,你为什么还叫我李教授?不应是跟着祈川一样称呼我,叫我爸吗?”

    “……”简知夏面上不见任何异样,内心里汹涌四起。

    在这之前,没人跟她提过,和祈川结婚后,要改变对别人的称呼。

    她依旧叫祈母为阿姨,祈川也依旧叫她母亲为阿姨,两位长辈似是不需要儿女的另一半叫她们为妈。

    女孩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祈川直接帮她说:“爸,我和知夏没办婚礼,我们商量过,等婚礼后,我们再对双方父母改口,换称呼。”

    奇怪维持一小会,便烟消云散,祈父眼神示意他们坐下:“知夏,上个月月初,祈川妈妈叫我回家,我抽不出时间,错过你们正式告知双方父母结婚,不好意思。”

    简知夏笑笑:“李教授,没关系的。”

    多了个儿媳妇,祈父并非不适应,仍是和上个月以前般感到好奇。

    妻子突然告诉他,儿子和简知夏结婚,他问妻子,简知夏不是和她男朋友好好的谈恋爱吗,为何一转眼变成他们家的儿媳妇,妻子回了句“儿孙自有儿孙福,做父母的不要插手太多”。

    他也不是要插手太多,单纯是好奇,儿子单身二十多年,身边没有走得近的异性,怎么说结婚就结婚,结婚的这个人,偏偏是他们家保姆的女儿,和儿子没有太多的接触。

    实验工作完成得七七八八了,他今天要回家,顺路来儿子这里,见见儿子和简知夏,想问问他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换个角度想,没必要问,他们怎么走到一起的,不重要,他们生活得开不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祈父喝下几口杯中的茶,问:“昨天是端午节,你们回过家吗?”

    祈川道:“回过。”

    “既然你们回过,今天就不叫你们跟我一块回去。”祈父放下杯子,“祈川,你那间医药公司,今年和我们学校新推出的药物,市场反馈怎么样?我有个新的研发项目,少了点资金,你赶紧补充进来。”

    “要多少资金?”

    “你看着给。”

    听着这对父子俩的聊天,简知夏好奇问:“祈川,盛立集团不是只涉足科技行业吗?医药行业是什么时候进入的?”

    “医药公司是我爷爷给我个人的,我没有参与管理,十多年来一直是职业经理人打理。”祈川对医药行业兴趣不大,从爷爷手中继承的医药公司,规模不算太大,他向来交给职业经理人,偶尔会因为他父亲缺少研发资金而叫他们做事。

    简知夏了解地点点头。

    接下来,祈川和祈父说的话,涉及到许多医药专业术语,她听懂的不多,慢慢地觉得无聊,又不能堂而皇之地发呆,只好盯着某一种东西看。

    这个东西,是离她很近的一只大手。

    就是祈川的手。

    造物主过于偏爱他,什么东西都给他最好的。

    想着,想着,她视线渐渐往上移,停驻在他线条流畅的侧脸。

    他这张脸完全是360°无死角,任何一个角度都找不到有损他颜值和气质的地方。

    坐在他的身旁,看着他的侧脸,她没有以前那那种把他签进自己的公司当网红,甚至送他到娱乐圈里当明星的想法。

    她在想,他谈恋爱会是什么样。

    他对另一半有哪些要求?

    他是会比和她相处时,要细心无数倍地对他喜欢的人好吗?

    那些曾经想象不出来的事情,她如今竟能想象出来。

    那时,他找到自己喜欢的人,一定会早早地和她结束名义上的婚姻,不让那个人误会他们的关系,会对那个人解释他们的过往吧。

    她就成为他们爱情之间的小小插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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