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大了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不是要去看白家的库房吗”
我愣神间,凌晏如已经先往库房的方向去了。行走间,玉器的脆声响起,我看向他腰间那枚莹白的莲花玉佩
是我想多了,若当真如我所说,他又怎会这么多年来都留着这枚玉佩呢
“是,云心先生等等我”我朝他说道
前方人步子好像顿了一下
不过,能逼得寡言少语的冷肃首辅大人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今日我不亏
“果然有许多护卫”我说道
“嗯,门只有一扇,窗子都作通风只用,无法进入”他淡淡道
我们装作赏景闲逛,已把库房饶了一圈
因为是被他们自家公子带进来的客人,这些护卫和伙计对我们还算客气
“不过窗子虽然进不去,还是可以看到里面的”
“云心先生,你帮帮忙,我去探一探”
我望向那窗子道
“……去吧”他瞥了我一眼道
让当朝首辅大人替我望风,只为了去扒人家窗子,全大景可能也只有我吧
库房的窗子都很高,拦着铁槛,乍一看像牢狱似的
我见凌晏如走到柳树下,似乎在欣赏水池中央的假山
其实那是一个能同时看到三个方向的角度,如有万一可以立刻告诉我
趁着左右无人,我在墙上用力一蹬,腰腹猛一用力,翻到了窗边,攀住铁槛往里看去
“这……”
那商会公子所言果然不虚,何止是存了账簿,简直是把全玉梁商会的账簿都存过来了吧
我看到的这个房间有数个架子,满满的都是账簿,隐约能看到后面似乎有些瓷器类的摆件,但这丈余见方的屋内,竟放了这么多账簿
看来就是能找机会潜入,也无法短时间内寻到我想要的那一本了
我翻下来,拍去衣摆上的灰土,若无其事的走回到凌晏如身边
“怎样?”他问道
我将库房内的情形说了,凌晏如也只微微挑了挑眉,并不急躁
“既如此,你待如何?”他说道
“学生倒真想了个法子,只是恐要挨先生的训了”我看向他道
“多年不被训,你倒想念了”
他淡淡瞥了我一眼,说道
“……并没有,谢谢先生”
“这法子确实有些坏,既然我们不好找到,那就想个法子……让商会的人帮我找出来”
“这时节天干物燥,有的时候出点意外也是难免的”我意味深长道
“别做的太过就是”他点头道
“先生放心,弄出些烟来就好,不会真烧毁东西的”我说道
我们潜伏至入夜,我去寻了些枯枝落叶,撒上些水让它们变潮,特意换到另一扇窗边,将点燃的湿木丢进去
湿木不易燃,但好出烟,很快库房中便腾起了阵阵浓烟
有婢女看到库房腾起了烟,慌忙喊道“走水啦!走水啦!”
护卫们立刻叫人,有的寻水,有的寻布,却竟一时之间都不敢往库房里跑
我和凌晏如对视一眼
“看来这秘密不小”我望着眼前的场面说道
“呵,自然不小”他冷笑道
我感觉凌晏如话里有话,转头看向他,只是他的脸在月光下有些模糊,我看不分明
这时一个账房模样的人带着护卫急急冲了进来
“这好端端的,怎么走水了!你们去西屋压火势,你还有你,跟我过来”
账房先生一边慌张吩咐,一边冲进放着账簿的房间中
我又翻上去看。那账房先生见账簿房中无火,便不让护卫再跟,自己走到一个不起眼的架子前,飞快抽走了两本簿子
“两本?”我疑惑道
“你说,他拿了两本?”
我跳回凌晏如身边,对他点了点头
“先生,我们跟上去吧”我说道
“好”凌晏如点头道
几个护卫护着那账房先生,往正厅的方向赶,我抢上几步,重手敲晕了两个护卫
只是没来得及对付第三人,他便回头看到了我,正要叫喊,就被一记利落的手刀砍在颈后,乱绵绵地倒了下去
“先生”我讶然道
凌晏如没应我,抬手捏住账房先生后颈,只一捏,那账房先生喊都没来得及喊一声,也晕了过去
“先生好身手,我竟都快忘了先生也习武,云心先生可还有什么是不会的”我看向他道
“世间诸事,我大多能通一二”他淡淡道
凌晏如从账房先生手中拿走那两本账簿,丢了一本给我,我翻开一看,正是我要找的东西
账簿中详细记载着玉梁商会这些年与其他商会、官府等各种往来的详细支出,我粗略的翻了几翻,其中有几笔数额巨大的款项甚是引人注目
时间短促,我也来不及细思,当下合上账簿,准备招呼凌晏如离开
“就是这个,我们找到了,先——”
凌晏如翻开那一本“账簿”,借着月光细读,而后,竟冷冷笑了一声
“……先生”我问道
我这才发现,凌晏如手中那本非常薄,一眼扫过也不像是账簿的行文,反而配了些图画
我忽然意识到,或许我从一开始便想偏了
凌晏如来到玉梁,出现在玉梁商会附近,愿意与我同行,对我莽撞的法子也不反驳,这一切——
也许都是因为,他也有他自己的目的
“雕虫小技”他冷笑道
“账簿”只有两三页,凌晏如片刻便看完了,他眼底仍带着冷笑,吹燃火折子,将账簿点燃
三两页泛黄的脆纸很快便燃尽了,我看着地上的残灰,忍不住开口
“先生……这是什么”
“一张方子”
凌晏如语意淡然,显然并不介意告诉我,却也不打算告诉我更多
“您来玉梁,也是为了这个?”我明知故问道
“不止如此。不急,晚些你就知道了”他淡然道
“好了,你要的东西已经到手了,走吧”
我告别了凌晏如,带着账簿赶回了白府
这本账簿中记载着玉梁商会侵占田产、收刮民财、贿赂官员等诸多罪证,而其后都有一个小小注解——巡抚衙门
“他好大的胆子!”
我“砰”的一拳落在摊开的账簿上,手因为用力紧握而骨节发白
从账簿上看,玉梁吏治已经是千疮百孔。官府勾结商会聚敛财务,商会以官府之名驱逐良产。另外还扶持帮派,纵容为恶
区区一个巡抚,哪来这么大的胆子
就算是有,能达成玉梁目前的局面,也并非寻常之才可以做到
这白巡抚身后怕是还有高人指点。我想起之前看账簿时的异样之处,重新拿过账簿快速翻看
果然!玉梁商会每月都会将一笔巨款辗转汇入同一个钱庄……但汇入时间、汇出地点都十分不固定,之前被我忽略,只留意了数额。
“这是……”
我看着这信息,讶然不已
这是东宫下辖巡官的钱庄
我眉拧的更紧了,紧接着往前翻了十几页
自太子故去,东宫撤立,巡官的职位已经并入了户部,这个钱庄理应不再存在
但自承永三年起,玉梁商会就在向太子汇款,但太子故去多年,这笔款项却从未停过……莫非有人接替了这笔交易
但能从太子手中接过的,我仔细一想,只剩下一个名字:昭阳大公主
“给我围起来!”
我尚在深思,房门外响起白巡抚的高喝,随他令下,白府的护卫与府衙的差役涌了进来,围在房间两侧
“我没去找他,他倒是找上门来!”我冷笑道
我打开房门,大步踏向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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