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冬下意识抬步朝问询室走去。
不过还不等他走到, 鼻尖那股奇怪的味道就忽然消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没有味道。
当然,不是指闻冬又完全闻不到味道了, 而是说他没再闻到有别于先前已有的味道。
也就是说, 那位此时在问询室里接受问话的,云星的义兄, 此时此刻的情绪非常平静。
因此才会不再散发出任何味道。
闻冬又不自觉微蹙了下眉。
毕竟没有多少普通人能够坐在警察局这种地方还情绪平静, 尤其是这人还是受害者的家属。
“小闻老师, ”季凛一贯的温沉嗓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好似很不经意般问, “是发现什么问题了吗?”
闻冬脚步蓦然一顿。
季凛其实有段时间不这样称呼他了, 因为近来好像都没有用到他替市局做所谓的微表情分析。
然而现在, 季凛却又一次这样称呼了他。
像是将自己放在一个更低的姿态,向他请教。
但闻冬很清楚, 这不过只是表面罢了。
与其说是请教, 不如说又是一种试探。
闻冬知道这次是自己不够注意。
在他刚刚闻到那股奇怪味道的时候, 他下意识就问了唐初, 局里是不是来了什么人。
不然难以解释这股奇怪味道的来源。
但其实,这个问题放在当下那个场合, 是很突兀的。
毕竟他当时甚至还没出聆讯间的门, 根本看不到外面情况, 当时外面也并没有什么其他响动。
唐初向来心大, 他除了在面对案发现场和嫌疑人时候会表露出与职业相称的敏锐之外,其他时候总是很粗神经,因此大概不会觉得闻冬这个问题有哪里古怪。
可季凛不一样。
闻冬十分清楚, 季凛的敏锐简直是刻在他骨头里的本能。
在这样一个人面前, 必须无时无刻不保持警惕, 不然稍有不慎,就可能被他察觉出什么。
虽然闻冬确实对季凛怀有可以称之为爱情的情感。
但这与他依然想要在季凛面前有所隐瞒并不冲突,季凛同样在他面前有所隐瞒。
闻冬忍不住想,大概他和季凛确实都是怪物,不然世间相爱的人哪里会像他们这样,一面互相保留而不敢坦诚,一面却又能甘心情愿陪对方赴死?
大概是他沉默太久,季凛又低声叫了一声:“小闻老师?”
抬手轻轻按了按太阳穴,闻冬偏头看向季凛,毫不意外,那双眼眸温和依旧,甚至隐隐泄露出两分极其逼真的,请教神态。
闻冬唇角微微挑起,不动声色把问题原抛了回去:“季先生为什么要这么问?是你发现什么问题了?”
季凛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垂眸与闻冬对视了两秒钟。
片刻后,他眼尾微弯,眼底却不见笑意,若无其事又好似若有所指般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小闻老师在有些时候,好像总是有很灵验的第六感罢了。”
不过季凛讲了这句话,像是真的只是随口一说,他甚至没有再等闻冬的回答,转而便抬步向问询室走去。
闻冬盯着他平静侧颜看了一瞬,转而便也敛了目光,跟了上去。
话题暂时就此揭过。
问询室内,负责问话的刑警对面,坐着一个约摸三十来岁,衣装称得上考究的年轻男人。
他应该是被问到了关于云星遇害时间,他在哪里这样的问题,面上露出一瞬回忆神情,随后便一挑眉毛开口道:“想起来了,我那时候和朋友在外面一起吃火锅”
刑警眉毛皱了起来,正要问“凌晨你吃
什么火锅”,然而还不等他开口,男人语气却又蓦然消沉了下去:“谁能想得到想得到我那时候在高高兴兴吃着火锅,我妹妹我妹妹竟然就竟然就”
说到这里,像是难以再说下去了,男人忽然抬手掩住了脸,埋头重重叹了声气。
问询室外,季凛轻轻摘掉耳机,偏头朝闻冬微微抬了抬下巴,轻声问:“看出什么了吗?”
闻冬仔细辨别了一下此时此刻,从问询室中传出的苦涩味道,摇了摇头,如实道:“暂时没有。”
情绪不会骗人,男人现在确实是在痛苦。
可有时情绪又能够骗人,因为饶是闻冬,也只能辨别当下来源于每个人的情绪,并不能清晰明确情绪的来源。
不过在眼下,他们实在没有理由无端去怀疑揣测受害者家属就是了。
顿了顿,闻冬又轻声反问道:“你看出什么了?”
“暂时也没看出太多,”季凛唇角微勾,不紧不慢道,“只是觉得云星这位义兄,好像很在意自己的外在形象。”
略一停顿,季凛抬起一只手,修长食指隔空指了指问询室内男人的胸膛处,缓声道:“看见了吗?他在这样悲痛的时刻,竟都不忘记整理自己微微乱掉的衬衣,也就是说,在他的潜意识里,维持体面是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闻冬顺着季凛手指的看过去,发现确实如此。
男人一手掩面,另一只手抬起到胸膛,正在整理衬衣衣襟处的些微褶皱。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