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启昭总是送琅嬛回家,不论多晚。

    庙会没散场,他们就在门口与琅嬛那位林庚哥分别。

    一整晚,陆启昭都未见谢林庚露过笑脸,还觉察出些许他带着对自己的敌意。不过,阿嬛一贯在她面前夸口这位老友,他也不好多做评价。他想,也许人家只是不习惯同陌生人相处,他不愿意用恶意去揣测琅嬛的朋友。

    故地重游,琅嬛倒是兴奋。红丝绒般的玫瑰在她怀里仍旧鲜嫩,下了车,她才开口:“这么多花,屋里都没地方摆了。”

    “那下次多买一个花樽?”陆启昭真是周到。

    “卖口乖,我是说鲜花过几日就枯了,总觉得浪费。”琅嬛节约已成习惯,抚着花瓣,虽然喜欢却是克制。

    “那下次买盆种好的花,可以日日看,年年都开花。”陆启昭替她打算好,揽她肩的手又紧了紧。

    琅嬛摇头不赞同:“要我做花匠,我不得空的。”

    “放我屋企啊,施肥、浇水都由我来,等花开你来欣赏。”

    夜凉如水,公屋的隔音不好,在楼下都听得一二层屋里无线台的九点档电视剧的片头曲。两个人走得不快,几分钟也走到楼下。琅嬛将脖子上圈住的围巾又套还给陆启昭,灰色的羊绒上还残留她的味道,是草莓味的洗发精香味。

    “到了,你放心了,回去路上开车小心。”

    “送你上电梯,不差这一会儿。”

    港城一贯不太平,更别说日近耶诞。不知是不是四九仔也要收钱过节,每逢此时街上的古惑仔都要比平日多上三成。

    上次威煌大厦楼下眼见琅嬛被那些古惑仔骚扰,他心有戚戚。

    他在忌惮的古惑仔,此刻心有戚戚更甚过他。

    油麻地富贵花苑顶楼两千呎的大屋,蔡荃单膝跪在地上,为谢林庚点烟都有些手震。火机擦了三次,才有火苗窜出,他手慌不比心慌。

    从天后庙回来,谢林庚已经抽完了一包烟。不是炮台,是蔡荃身上带着的万宝路。半个月没抽烟,再抽第一口让他有种眩晕的沉迷。

    手中的烟被吸过半,他一口烟全吐在了蔡荃的脸上,左手点在真皮的沙发上等他给自己一个解释。

    邓伟明站在蔡荃的身侧,鞋尖微转去踢他的腿肚。

    蔡荃立刻会意:“大佬,这次是我错。这件事,我搞得衰晒。那个陆启昭正巧在我们找到李琅嬛的前几天去了意大利,我”

    谢林庚将半支烟灰点在蔡荃的手边:“现在讲你的无能是在浪费我的时间,你知不知,今晚在那里我像个傻仔。我要知,你打算点么做?”

    半个钟前,他就知道了今晚那个男人的所有信息。中药老字号德济堂的少东,身高六尺,年纪27。留过洋,谈过两次恋爱,开了一家餐厅。中意烹饪、出海、打ball,就是没有不良嗜好。

    “我”

    让蔡荃去旺角砍人或是去夜总会走粉,他都不会像现在这样觉得肉紧。

    邓伟明到底还是心疼自己这个表亲,开口替他解围:“林哥,其实阿荃钟sir上次就话给我知,除了盛合帮,o记也盯东兴很紧”

    “不能让他消失,那就让他身败名裂,我要他即刻离开阿嬛身边。”

    富贵花苑大门口从外国运来的名贵黑松被憋了一肚子气的阿荃狠踹了两脚,他双手插袋,叼着的烟嘴被咬得变形。

    他蔡荃是拿刀拿枪,砍人走粉的嘛!现在居然要去做什么拆散情侣的事

    “阿哥,不如直接找个后生细仔在街上捅他一刀,再安排跑路算了。”蔡荃随手将烟头丢在脚下,将本就乱七八糟的头发揉得更乱。

    “你发癫?最近什么情况你不明?不仅是o记,icac那位新到人的廉政专员,我们也都没摸清楚他的路数。盛合帮正愁现在不能祸火东引,别弄得黑狗得食白狗当灾。”邓伟明知道谢林庚做事一贯谨慎,今晚得发狠也是因为一时气愤,“让女人对一个男人失望,有很多方法。你拍拖多过我,总能想到法子。”

    蔡荃打了个响指:“对啊,哪个女人能忍受一个出轨的男友。”

    送走了邓伟明,蔡荃也坐上炭头等在路边的车。今晚原本打算趁着大佬心情靓,要带炭头认认路,谁知道竟会搞成这样。

    蔡荃手边的烟未停,脖颈一仰,倒在汽车后座上,吐出的烟圈在车内弥散。

    “荃哥,返屋企?”炭头从后视镜里看见后座蔡荃疲累的脸,他不明白怎么一个晚上荃哥面部表情就由晴转阴。

    “几点了?”

    “差几分十二点。”

    “去新丽。”

    午夜正是新丽最热闹的时候,水晶茶台上的酒刚喝过三巡,意动的咸湿佬带了舞小姐出台,剩下的在新丽继续下一轮的狂欢。

    新丽大门口的来车依旧大排长龙,炭头直接将车停在了地下停车场,靠里的一部电梯直上新丽四楼老总办公室。

    蔡荃在老板桌后的椅子坐下,又按下桌上的电话,接驳内线:“让rose来一趟。”

    炭头倒了两杯威士忌:“荃哥,今晚是要找哪个靓妹?”

    “找你个死人头,是有事要做。行了,酒给我。你自己下去找乐子吧,今晚我有事,一会儿不用来找我。”蔡荃摆摆手。

    炭头有些意外,他跟在蔡荃身边已经有三个月,夜总会里几乎大事小事他都会带自己去,怎么今天像是要瞒着自己似的。

    他将办公室的门带上,就见rose扭动着身子从走廊尽头走来。

    rose冲着炭头妩媚一笑,扭着臀敲门走进里屋。

    炭头扭头深深地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随即又瞥过墙角的监控录像,吊儿郎当地按住向下的电梯。

    港城人最中意养生,一到冬季各大食肆都推出了不少滋补汤品,禧堂也不例外。

    最受欢迎的就是清炖羊汤,是北边大陆来的青海高山羊,肉质鲜嫩,带着一股浓郁的奶油味。

    不仅琅嬛中意,林姝也爱极。

    周五的晚席,禧堂二十几张桌台都已经坐满,多是一家人用餐或是朋友的聚会,只窗户边独坐一位卷发的女士。她一双琥珀色的眼眸和高挺的鼻梁颇为特别,看得出有国外的血统。不过比她美艳的脸更要热火的是她热辣的身材,一身贴身的朱红色毛线裙勾勒出她的凹凸有致。

    “小姐,清炖羊汤、黑菌松茸、香茅烤鸡,您的菜上齐了。”

    “多谢。”

    徐咏琪将肩头垂下的卷发拨到耳后,她舀了一碗羊汤,胡椒的味道中和了羊肉的肥腻,香气诱人。

    只喝了一口,整个身子都暖和起来。

    她还是第一次来这家店,挥手招来附近的waitress。

    “小姐,有什么问题吗?”侍应生面带微笑,禧堂来过不少靓女,不过今晚这位小姐如此明艳,也让她眼前一亮。

    “没有,没什么问题。我只是觉得你们这里的羊汤很好味,如果可以我想同你们的主厨当面表达我对这道菜的喜爱。”

    在禧堂,偶尔也会有店里的客人吃得兴起,想要见见主厨,侍应也不觉意外。

    “小姐,实在很荣幸您对我们的菜品有这样高的评价,不过今天店里太忙,主厨恐怕抽不出时间到厅里来。抱歉。”

    徐咏琪也没有执着,只是颇为可惜地道:“那只能下次,我想只这一道羊汤,我就要成为你们店的常客了。”

    waitress礼貌微笑,感谢她的好评,又替她添满茶水。

    一餐饭一人食完也过了一个多钟,期间徐咏琪频频看向玻璃窗口里忙碌的后厨。

    她看了看腕间的手表,深吸了一口气,掏了钱包露出一沓红钞票。

    今天怕是没有机会了,走出餐厅的大门,徐咏琪披上了外套,踩着八寸的高跟鞋,走得摇曳生姿。

    前晚,妈咪将她同几个刚到新丽不久的姐妹一同叫去了老板的办公室。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认清自己老板的面孔,意外的年轻。

    烟雾缭绕中,老板伸手一指点中了她。

    原本以为不过是要陪老板一晚,谁知道他竟然把自己带出了新丽,还让她来勾引一个男人,那个男人的姓名、年龄、爱好都要记清楚。

    痴线,有钱人还真是吃饱了无事做,徐咏琪想。

    不过她不是多事的人,老板让做什么自己就做什么。更何况,昨天老板竟然还扔给她三万块,让她去买几件好衣服。

    这可是三万块,她在新丽几个月遇到出手最阔绰的一个肥仔也不过给了她两千块的小费,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的现金。

    不过,第一次她就出师不利,连那个男人的面都没见到。

    徐咏琪倚着路灯,想要摸口袋里的烟,又想起老板叮嘱这段时间不许抽烟。她骂了一句扑街,想起自己要扮淑女,忍住收声。

    不过想到那个要被自己勾引的男人,也忍不住替他觉得可怜,得罪了东兴的人。

    她又很快觉得自己可笑,资料上都写了人家有车有楼还有家餐厅,怎么也比自己这个舞小姐要好得多。

    他叫什么来着?陆启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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