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仔街的雄记车房开了多年，做得是周边熟客，生意不好不坏。
早上刚送走一辆扎胎的白色富豪，阿俊闲下便拿了汗巾盖在脸上补觉。才刚觉有些睡意，翘起的二郎腿就被卷起的报纸筒一敲，让他冒火掀了脸上的汗巾。
只是睁眼的来人不是平日里的那些狐朋狗友，瞧着颇有几分威势，阿俊压住火气，但脸色仍旧不佳：“两位大哥，乜事？”
“差人。”对面的两人从上衣口袋里掏出证件。
阿俊看清了头先那位职务上印着“督察”两字，他咽了口水，语气不自觉变得谦恭：“哦，阿sir啊，乜事？”
“来查个人。”谭越伦一脚踩上凳子横档，粗声粗气。
他没直奔主题，里外打量了一圈，车房破损的墙壁和脏污的地面显出些年岁，满墙的器具倒是摆放整齐。“怎么就你一个？你们老板呢？”
阿俊猜不出他们的来意，猜度着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老板和大师傅都是下午才到，他们这么早不会过来的。”
谭越纶点头，又问：“你在这里工作多久？”
“差不多半年。”
“那你刚来的时候，店里应该有个叫倪寿斌的吧？”谭越纶边问边紧盯着阿俊清瘦的面庞，想从他变化的表情上寻出一点蛛丝马迹。
可惜，阿俊脸上回忆后恍然大悟的表情不似作伪，他一拍手答道：“哦，阿斌是吧，他早不干了。”随即，他又好像忍不住八卦，“怎么？他犯什么事了？”
谭越纶斜睨他一眼，没接他的话：“想清楚，他什么时候不干的。”
“阿sir，都好几个月前的事了”
谭越纶身后面嫩的b仔一巴掌拍在桌上，黑口黑面：“阿sir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少废话！想不出来就给我慢慢想，阿sir有的是时间。”
阿俊暗自翻了个白眼，拖出椅子坐下：“sir，不用这么凶吧。我好市民来的，想就想咯。”
谭越纶同b仔好似真的不着急，也在阿俊的对面坐下。
阿俊等了半晌，见时间也耗得差不多，眼珠一转，起身走到柜台：“我想起来了，阿斌走的那日，老板发了半个月的薪给他，账上应该有记的。”
蓝面黄页的旧账本被阿俊翻得哗哗响，他的手指按在10月24日的那页，顺着记录的账目向下划去点在倪寿斌的名字。
“阿sir，找到了。”阿俊指给谭越纶。
谭越纶看了又和b仔对视一眼，继续问道：“倪寿斌后来还有没有回过车房？”
阿俊这次回答得倒快，斩钉截铁：“没有，他离开雄记之后，我就再没见过他。”
“你们年纪差不多，没事也不约出来玩玩？”b仔半点不相信他的话。
阿俊听出了他语气当中的怀疑，赶紧否认：“喂，阿sir，我同他不是很熟哦。他那个人冷冷哋，我同他除了上工的时候，私下没什么交情。”
谭越纶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倒是没再问下去。
走出雄记车房，b仔不甘心地回头望了一眼，眉头皱得抹不开。
“怎么？”
“老大，那小子狡猾得很，好像说得是提前准备好的一样。”
谭越纶有些赞赏地看他：“有点长进嘛。”
“可是老大，现在那个倪寿斌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们无从查起啊。”
“去银行查查雄记车房的账，再从去年10月到现在的无名男尸里看看有没有新的发现。”
今年的春天来得比往年更早，不知是否天气燥热的缘故，各类事故频发。琅嬛忙得脚不沾地，只有晚餐同阿妈和陆启昭一起才清闲片刻。
陆启昭近日也忙，要赶在和王老板签合约的时候将钱都筹措到位。
林姝看两个人累得下巴都尖了，只能日日煲些补汤给两人增加营养。
饭后三人坐着饮茶，陆启昭说起明日便要去同大马老板签字，晚上便不能来吃饭了，林姝同琅嬛都说做事要紧。
时钟敲了九下，琅嬛送他出门，走到电梯口陆启昭不愿她再送。
琅嬛替他理了理衣领，心中莫名钻出一句叮嘱：“明天万事都小心。”
陆启昭知道她关心，揉了揉她的额发，手指又描摹着她绒绒的眉：“放心，合同我都已经给律师看过，明天启鑫也会陪我到场，没有问题的。”
“嗯。”琅嬛点头。
她还想说些什么，可看陆启昭脸上的倦色，只吻了一下他的脸颊道了再见。琅嬛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心里像是蒙了几层纱，闷得很，像是在怕些什么，可是自己怕什么呢？
大概是太累了，琅嬛想。
一觉天亮，琅嬛才到公司就被小孟拉着赶去龙虾湾。早上刚收到的风，龙虾湾发现两具浮尸。
港城许久没有命案发生，一下子发现两具尸体，可以算得上是大新闻。
“快上车！”小孟见琅嬛坐好，一脚踩下油门。
“知道现场什么情况吗？”
小孟摇头：“只听说是打渔捞到的尸体，其他不清楚。”
车子尽管一路飞快，可到了龙虾湾的打捞现场，警戒线外早就围起了一圈人。琅嬛同小孟赶紧挤进人群，找准角度按下快门。
两具尸体不知在海水中泡了多久，早已膨胀重大，表皮是不正常的白色，几乎看不出人形。其中一具尸体的脚上还绷着一根线，另一端则拴着一块大石头。
现场弥散着一股说不明的恶臭，小孟拍到了想要的照片就赶紧冲到了外围，只为呼吸几口新鲜空气。
“呕”小孟喉头泛起一阵恶心，干呕了几下，接过琅嬛递过来的水。此刻他只庆幸自己没吃早饭，不然定要在这儿吐出来。
琅嬛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强忍着胃里的翻涌。
“要不是billy去了濠江，也不会倒霉到我俩过来。”小孟灌下一大口水，总算是缓了缓，“还好不是夏天，不然”
小孟打了个冷颤，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个画面。
到场的记者们影完相，又做了采访。
原来两具尸体的发现纯属意外，今晨出海的大爷去收网，先捞上来的便是那具未栓绳子的尸体。哪怕大爷身经百战也是吓个半死，立时报了警。等蛙人下水，在这片海域搜寻竟又捞起一条尸。
尸体拴着石头沉在海底，若非先头那条尸上绑着的绳子松断，还不知什么时候会被发现。
两条尸的致命伤都是胸口中枪，一击毙命，还真是心狠手黑。
“不知是悍匪还是□□。”回去的路上小孟猜测着。
车内十几度的温度，琅嬛却觉得后背发寒，她想起去年的官塘少女案，叹一声世道艰难。
“送你去哪？你的柴可夫斯基是不是要接你共进午餐？”小孟看琅嬛的脸色也不好看，赶紧转移了话题。
琅嬛回神：“哪里，回公司，他今天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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