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统领虽然下手时没有顾忌,但事后还是怕越长宁记恨,出宫时,他提前备好了马车,毕恭毕敬地将越长宁送上去,一路护送回公主府。
越长宁刚下马车,人还没有站定,远远就迎上来一个人。
“明裳。”韩远泽眼眶通红的站在她身后,那模样如丧考批,不知道还以为他有多深情。
越长宁顿了一下,转过身看着他:“韩远泽,你有什么事吗?”
韩远泽在她充满厌烦的注视下,几乎僵立在原地,失去一切言语。
他到底出生名门,有着世家子弟惯有的骄傲自尊,如今被越长宁以这样的态度对待,脸上哪儿能挂的住,一时间他面色青白的僵立在原地。
韩远泽恍惚觉得自己似乎失去了什么,再也找不回的东西。
他不清楚那东西是否重要,但仍然有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
“那日的事情是否有所误会还未可知,你难道连句解释都不给我吗?”韩远泽问。
语气中质问深情并重,就好像越长宁才是那个负心人。
她心下反感,正要说什么,骤然听到一个音调清冷熟悉的声音。
“看来本王出来的不是时候,没想到两位在叙旧情。”
她和韩远泽几乎同时看过去,谢瑨正站在公主府门前,背着光,看不见他脸上的神情。
韩远泽一下子掩去了方才有些刻意的示弱,他皱了皱眉,上前一步作揖道:“原来齐王也在这里。”
越长宁讶然地看向谢瑨,跟着谢瑨一同出来的碧水看到她,眼前一亮,快步小跑过来,到她耳边小声说:“听国师说殿下被陛下的人带进宫,我和秋水只好先回府里,没想到齐王会忽然拜访,我们不敢得罪,所以请他在偏厅等候。”
越长宁轻轻颔首示意自己知道。
“本王无意偷听两位的私事,只是殿下是否应该有个先来后到,本王在偏厅等候多时,殿下却冷置一旁,相反世子只要一句话,就能让殿下驻足。”谢瑨站在台阶上,语气不轻不重,却任谁都能听出他心中的不悦。
韩远泽听得暗暗咬牙,谢瑨这话实在是不分青红,他听说越长宁回京后,大清早就跑到公主府拜访,但越长宁提前下了命令,看守正门的侍卫根本不准他进去,害得他在门前的柳树下等了大半天。
但这样的事情说出来丢的还不是他自己的人。
韩远泽面上越发勉强,心知再留下去也没有意义,拱手向两人拜别,不等他们回应,就灰溜溜离开了。
“你什么时候醒的?”越长宁走上前,犹豫着问。
“晌午前。”谢瑨垂眸看着她,“醒来后听说你已经下山了。”
他语气平静无波,越长宁却莫名觉得她这样的行为像极了用完就丢冷血无情的负心汉。
仔细想来,类似的行为好像也不是第一次。
她有些不自在的将视线移到别处,轻咳一声,说:“本打算要看顾你醒来的,但陛下急召我,我没办法,抱歉,昨天晚上拖累你了。”
越长宁恣意独断惯了,虽然以往的事情总让她在谢瑨面前十分不自在,但本质上她不是一个会勉强自己的人。
她犹豫了一下,直言道:“那群刺客手段还算高明,又钻了我身边守卫薄弱的空子,昨晚你若是袖手旁观,现在他们怕是已经得手了。”
她若死了,执念也好,仇恨也好,总归谢瑨一直以来的心愿了结,他更不用背负杀害皇室的罪名。
但他还是出手了,以命相护。
谢瑨明白她的未尽之语。
他神色不变,道:“越长宁,你欠我的命是你我之间的事情,不容旁人插手。”
越长宁仰着头,明媚的眸子定定看着他,问:“三年过去,你想好怎么报复我了吗?”
他眉宇微微皱了一下:“怎么,你有好主意?”
“谢大人,我还没有不怕死到教我的仇人做事。”越长宁挑眉好笑的看着他,“不过你既然这么问,看来三年过去,你还没有想到什么能令你痛快的复仇。”
谢瑨沉默不语。
无声的回答也是回答。
在谢瑨的只言片语中,越长宁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她心下轻松许多,道:“还没有问齐王大驾光临所谓何事?”
“无事。”谢瑨眸色清冷,看着韩远泽离去的方向,“韩世子风光了三年,如今却碍于种种缘由,要狼狈的去求自己原本不放在眼里的前未婚妻,我听到有这样的好戏上演,自然不能免俗的想要过来看看。”
越长宁了然。
韩远泽这三年如日中天,或许为人行事高调了些,但并不值得谢瑨放在心上。
谢瑨能对韩远泽有这么大恶意,怕是因为韩远泽最风光无限的时候,正逢谢瑨坠入谷底,陷入疯癫。
新旧势力在那一阵子换血。
谢瑨又不是圣人,看不惯韩远泽倒是正常。
越长宁忽然心念一动,她叫住抬脚欲走的谢瑨,故作不经意地说:“何故恶意这么大,要我看,左右你和韩远泽心底大概都不希望我好过,不如联手合作,届时事成你想如何处置我不都是一句话的事情。”
谈话间,第二次明目张胆的试探。
不出她意料,谢瑨的脸色终于寸寸冷了下来,他侧过头暗沉的眸子从她身上划过。
最终,他冷笑一声,慢条斯理地说:“殿下怕不是搞错了,我说过,你我之间的事情,其余人尚未没有资格横插一脚。”
“鱼肉永远是鱼肉。”
他是,你也是。
越长宁目送着谢瑨渐渐远去的背影,碧水轻声说:“齐王说话也太不留余地了。”
她收回视线,面上看不出什么被冒犯的怒意,笑了下道:“他本就是先帝的鹰犬爪牙出身,像鹰犬爪牙,他们为人处事最不需要的就是软弱余地,谢瑨看上去温和清贵不染凡尘,却不代表着他真的是无害可欺的棋子。”
“本就是试探,听两句冷漠的话也不算什么。”更重要的是,谢瑨的回答还算令她满意,她暂时就不想计较了。
转眼入了夏,京城里蝉声鼎沸,吹过的风中都带着夏风的暖意。
临近傍晚,越长宁应友人的邀,几个人聚在酒肆里闲聊。
因着身份特殊,她鲜少出来与人相聚,但这次不同。
手帕交楼遥的父亲外任述职回京,她与楼遥算起来也有三四年没见,好友相邀,自是不会推拒。
几人围着矮桌坐在蒲团上,楼遥搂着越长宁,姿态慵懒闲适。
李庭风俊朗的脸上已经有三分醉意,他醉醺醺扒在栏杆上,冲着下面张望。
空念是楼遥半路遇上硬拉过来的,年少时楼遥和他玩得最好,这次楼遥回京作东请客,虽说空念不沾酒,但为了不扫楼遥的兴,没怎么犹豫就跟来了。
原本还要加一个风叶,但风叶自从被越长宁压去给谢瑨看病后,就魔障了一般,日日与谢瑨身边的梁老大夫讨论医术,神龙见首不见尾,楼遥也不强求。
越长宁酒量不错,但酒过三巡后,脸颊上也沾染了一抹红。
她仗着胳膊的伤好全了,喝起来的时候也有些肆无忌惮。
李庭风摇摇晃晃走回来,脚下一歪,差点直直扑在楼遥身上。
他们之中就楼遥喝得最少,见李庭风撞过来,脸色扭曲了一瞬,好在空念及时拉住了他。
李庭风摔了一下,人却没清醒多少,靠着矮几醉醺醺地说:“楼妹妹,这几年你不在京城,我们的好殿下差点就让外面心怀叵测的男人欺辱了呢。”
粗俗浅薄的言语让越长宁捏着酒盏的手微微顿住,慢一拍的看向他。
李庭风的心像是个筛子,至少有八百个心眼,她很难不怀疑他是故意说的这么夸张,唯恐天下不乱。
楼遥看着柔情似水,小家碧玉,但心性护短很辣,极为看重越长宁的心思。
不得不承认,幼年许多偷鸡摸狗邪门歪道的事情,越长宁做出来有失身份,大多都是借楼遥的手做的。
楼遥这次回来,她父亲步步高升,楼家门庭若市,想必镇远侯府也不会放弃拉拢楼家,李庭风大概是抱着借楼家打压侯府的心思。
越长宁不由扬了扬眉稍,一双氤氲着雾气的明眸看向李庭风,心中有些好笑,楼遥可不是个好相与利用的主,这么多年李庭风还是死性不改。
楼遥面露不悦,她坐直身体,刚想发作,但看到李庭风得意洋洋的样子,怒火立即短时间转移到他身上,她横眉道:“李庭风你少拿我当枪使,我还没有找你问罪,前段时间明裳诸事不顺,你有什么用,整天只会花天酒地,不能为明裳分担分毫。”
越长宁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李庭风被怼得一口酒差点没呛住。
他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酒渍,酒劲儿上来,眼看着就要不分青红皂白和楼遥打一架。
楼遥也不甘示弱。
等越长宁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两人已经快扭打在一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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