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公公立马去捂着司奕的嘴,免得他吐出来。
“公子,你别吐,千万不能吐啊!”刘公公劝道。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为什么?!
司奕气得发抖,恶心得不行,满脸通红,却又不敢真的吐出来,他反胃了好几次,都忍着吞回去。
等到司奕不再挣扎的时候,刘公公放开他。
司奕这次是真的恐惧顾铭了。龙椅上的人不是他认识的三哥哥,不是他认识的寒王,他是地狱爬出的恶鬼,是阎罗。
顾铭继续道:“要不要交出西南兵符?朕再问你一次。你要是不愿,以后一日三餐,都是那些叛臣的血肉。你放心,朕不杀他们,一千三百来个人,一个接着一个来。司二公子骨头硬,猜猜,朕几时会割到你族人?几时会轮到你的父亲?自然,你也可以不吃,你饿死了,朕就把他们一个一个烤了喂狼。”
司奕感觉自己被什么堵住了胸口,半晌回不过来气,钝痛在胸口散开,传遍四肢百骸,他抽泣道:“臣臣愿交出兵符,臣愿意交出。”
顾铭笑了,道:“那你跟着朕念,叛臣司奕,罪无可赦,自愿奉上西南兵符,但求陛下隆恩,免臣死罪,臣甘入后宫,以身侍君。”
司奕忍着恶心,忍着恐惧,忍着悲愤,跟着顾铭道:“叛臣司奕,罪无可赦,自愿奉上西南兵符,但求陛下隆恩,免臣死罪”,司奕不可置信的看顾铭,侧边的萧赦榆夕听得也是愕然。
顾铭看着司奕那张毫无血色的脸道:“怎么?接着念。”
司奕眼泪落下,“臣臣”
耳边再次想起完颜叙的惨叫。
司奕悲泣,“臣臣甘入后宫,以身侍君。”
顾铭欢喜,道“既然司二公子这么卑微的乞求朕了,朕就允了,司二公子,明日朝堂可得记住这句话,恭敬的归还西南兵符。要不然,朕可不会轻饶。司二公子今日起封为奕妃,刘公公,带他入住后宫,离朕的寝宫近些,朕一日看不见奕妃这张脸,怒火就无处发泄。”
司奕的脸白了又白,有些眩晕,他因愤怒发抖,也因悲泣发抖,再也压不住口中那股腥味,一口血吐了出来。
顾铭有些紧张的站起来,又镇定的坐回去。
刘公公很会察言观色,跪下来道:“陛下,你饶了奴吧,奴求陛下给奕妃主子宣个太医看看,奴还想伺候陛下,奴可不想就这么跟着去了啊!”
萧赦和榆夕跪下,“陛下,快请太医给小将军给奕妃看看吧。”
小将军,那是他们对司奕的称呼。
在北疆的时候,他们的将军去哪儿都会带着司奕,军中事务从来亲自教导,还特许了司奕不用守军礼,可以没上没下;他们的将军把自己护身的战马给了司奕,把自己的精铁软甲也给了司奕,饮食起居从来不让旁人近身,却允许司奕在他床榻上睡觉,替他更衣;在司奕难过的时候会哄人,还会抱着人讲故事;皇帝克扣他们军饷,每月仅有的一次肉干发放,他们的将军把自己那份给了司奕,甚至,因着司奕的性子,怕他犯了错挨打,连军法都改了几章。他们私底下说将军养儿子呢,后来司奕对战鞑靼,打得对方毫无招架之力,大家都说虎父无犬子便唤他小将军。
司奕15岁入军营,一直跟在顾铭身边,骁勇善战,还不到二十岁就成了西南统帅,然而接手还没到一年,都城巨变,顾铭反了朝堂,成了皇帝。如今的司奕,也不过才二十岁。他们几个副将谁都看得出,他们将军很喜欢这位小将军,现在才知道,那不是养儿子,是当媳妇疼呢。
顾铭开口:“跪着干什么?还不快去,他的兵符还没当着朝臣上交,自然不能死了。”
顾铭的话像刺耳的滑铁声传进了司奕的耳朵,司奕只觉天旋地转,他没想到那个疼爱自己入骨的三哥哥,为了兵权竟如此狠绝。不愧是人人惧怕的嗜血阎罗,他当真没想到这狠绝有一天会用在自己身上。
司奕瞪着顾铭,眼前开始模糊,像是含恨而终,又像是死不瞑目,他抓着自己胸口的衣襟,抓出了五道血痕。
自被囚后,司奕就见过顾铭三次,三次都被顾铭折磨得晕厥。
刘公公立马拔腿就跑去了太医院。萧赦榆夕将昏过去的司奕扶起,顾铭抢过抱起就往自己寝宫走。
两个手上落空的人对视一眼,眼神复杂无比。
此时躺着的完颜叙微微睁开眼睛,榆夕瞄到了道:“还装死呢?再不起来我等会就让你真死上面。”
完颜叙立马爬起来,畏畏缩缩的站在一边。
萧赦道:“你把他送回去,我去陛下那候着。”
“好。”
二人分头行动,等刘公公回来的时候,这处已经没人了,他带着太医赶紧前往奔往地牢,可地牢也没人,公公才恍然大悟,朝着顾铭的寝殿去。
两个人到了的时候已经跑得满头大汗。此时顾铭坐在床边,看着司奕出神。
刘公公上前,小心道:“陛下,太医来了。”
顾铭收回思绪,挪去到一旁站着,道:“诊完脉,将他送去他的寝宫。”
刘公公应下,道:“是,那奴安排在旁边的椒房殿?”
顾铭应了一声,刘公公这下是彻底明白了。椒房殿那是皇后寝宫,可见这位叛臣公子在陛下心目中的位置。可陛下既然喜欢,为何又要如此对他?刘公公想不明白。
太医诊完脉,拱手到顾铭面前道:“陛下,只是气急攻心,突然胸口压血,吐出来也就没事了,臣开些纾解的方子,喝上十天半个月就无事了。”
顾铭道:“他几时能醒。”
太医道:“今晚或明日就能醒。”
顾铭道,“朕要确保他明日早朝能醒,而且脑子也要清醒。”
太医道:“那臣给他扎上几针,日落时分便能醒过来。”
顾铭点点头,太医去行针,顾铭在一旁看着,看了一会儿,转身走了。顾铭一出来就看见萧赦。
萧赦上前道:“陛下!”他本想问问司奕的情况,但到底没问。
顾铭带着他一步一步走回书房,“等西南的兵权收回来,你和榆夕接手,到时候将西北的部分亲兵调回来,等你去到了西南,将那边的亲兵也调回来,都城的守卫也就差不多了,榆夕,我打算让他护卫都城,这次就不跟你去西南了,你到了西南,找一个叫舒子玉的人,他行走四方通商,如今正想在塔里部也搭上生意线,让他探探,塔里王妃过得怎么样。这事他要是办成了,只要他不卖朝廷物资,不卖刀剑药材,朕西南边沿,可以让他通行。”
“陛下!”萧赦捏紧了拳头,想安慰顾铭,可他们再也不是在军中,他们君臣有别,“陛下宽心,王妃一定活得好好的。”
顾铭朝他笑了笑,这笑容苦涩得只有自己能体会。
入夜时分,司奕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他撑起来,刘公公忙过来扶他。
“公子,哎呀奴说错了”,刘公公说着打了自己一巴掌,“奕妃主子,你可算醒了。”
司奕对这个奕妃称呼膈应的慌,他当真希望那时一场噩梦,可刘公公叫他奕妃。
顾铭如此做,是想一辈子困着他,一辈子折磨他。顾铭当真就这么恨他吗?连一丝生路都不愿意给他,要让他活生生痛死在这高墙之内。
司奕垂眸,陷入两难,要是西南兵符不交,那一千三百条命必然惨死,要是交了,他们便真是叛臣,而他将再无筹码同顾铭对抗,也将被顾铭困在这深宫之中任意玩弄,肆意践踏。
“奕妃主子,你脸色不好,身上还疼么?”刘公公担心的问。
司奕将指甲掐进肉里,道:“我无事,你让我自己静一静。”
刘公公应了一声,提醒道桌上的饭食。
司奕一看那饭食就想起今日的事,恶心得不行,他直接从床上栽到地上,捂着肚子,掐着自己脖子不停的干呕。
刘公公吓得赶紧扶人,吩咐小太监将饭食撤下。司奕呕得双眼血红,胆汁都吐了出来,可还是停不下来。他扣着喉咙,抓出了血,几乎想将胃都翻出来。
刘公公赶紧叫小太监,几个人才将司奕的手拖住。
刘公公苦口婆心道:“奕妃主子,你别这样,这都大半天了,早就没了,你何苦这样折磨自己,如今你入住了椒房殿,陛下随时会过来的,要是他看见你这副样子,再去弄些那可怎么是好啊,主子已经答应交出西南兵符,陛下也不会再让你吃那些东西,主子,你别这样了。”
司奕看着刘公公,再也忍不住了,他哭了起来,哭得悲戚,哭得撕心裂肺。
刘公公在他身后安抚,帮他顺气,见司奕安静了,退了小太监。
司奕蜷缩成一团,抱膝盖,此刻他不是西南统帅,他不是乱臣贼子,他只是司奕,一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
刘公公有些心疼,这个小公子才刚刚及冠,可他刚刚及冠就要背负一千三百条人命。
刘公公规劝道:“奕妃恕罪,奴身份低微,有些事本不该说,但奴心疼奕妃主子。奕妃主子可能觉得委屈,但是奕妃主子想想,一千三百个叛臣,跟二十万叛军比起来孰轻孰重?”
司奕被他这么一说,惊了一下,抬起头看向刘公公。
刘公公继续道:“奕妃主子,很在乎别人,是个很善良的人,奴五岁就进了宫,一直到现在已经四十年了,奴什么样的事都见过都听过,以前奴的师父在御前伺候,经常给奴讲伴君如伴虎。奕妃主子要是跟陛下死磕,那二十万西南军,主子就不怕沦为叛军吗?到时候陛下也有借口收回来,可死的就不是一两千人了。”
司奕当真没有想过,顾铭已经不是他认识的顾铭,以他现在的疯狂来说,真的可能将西南军列为叛军。到时候他的那些兄弟会有多少因为他不肯放兵符死在自己人的剑下。
司奕不敢想,这一刻,他对顾铭的恐惧更加深了几分。
刘公公继续道:“其实陛下还是心疼奕妃主子的,不然早就将西南军划为叛军了。陛下要收回主子手上的兵权,也是一种变相的保护,朝中事瞬息万变,如果军权依然在叛臣手上,陛下的君威多少受损,也会引得朝臣轮番弹劾上奏,要除去叛臣。”
司奕手指攥紧,顾铭当真是在想办法保护他吗?不,不是,他只是,他只是刚刚登基,朝野不稳,他还没有余力对付西南军,所以才没有把他们归为叛军。
刘公公说的也没错,军权在叛臣手中,顾铭君威受损,所以他要想方设法将兵权光明正大的要回去。太子虽被囚宫中但并无过错,顾铭不能明目张胆的杀,叛臣臣服,天下兵权尽归手中,太子便再无威胁,顾铭这个弑君夺位的皇帝才能顺理成章。
所以,自己这个手掌西南兵权的叛臣,就成了顾铭要征服的人,成了叛臣中最有代表的眼中钉,肉中刺。所以顾铭毫不念及旧情,对他百般折辱。将他纳入后宫,是要折断他的所有羽翼,让他永远无法再出现在军中。
司奕思即此,心寒不已,难怪人家说帝王薄情,自己当真是,好好的体会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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