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铭沉默了一会儿,道:“当年,爱妃为何接手西南兵?老老实实说,朕想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

    司奕看着顾铭,眼神有些闪躲,他那时候当真不知道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已经成了仇人,他低下头,道:“臣以为陛下能更看重臣,臣”

    听到司奕的回答,顾铭的心被刺了一下,他的司奕,怎么会懂帝王心术?那一道调令对他来说只是圣旨,他是不得不从。

    顾铭将司奕重新拥紧,抚着他的后脑道:“朕知道了。”

    司奕又一时愣神,接着松了一口气,顾铭没发脾气。

    顾铭放开人,直视司奕的眼睛,目光移到他的脖子,手也落到脖子的伤处,问:“当时怕吗?”

    司奕看着顾铭,好一会儿才道:“怕。”

    顾铭道:“怕什么?”

    司奕道:“怕再也见不到陛下了。”

    顾铭哽咽,心被狠狠揪了一把,他的司奕被他折磨了这么久,就不恨他吗?

    对,他对他用了刑针,他怎么能用刑针?他怎么这么混账!要是没有刑针,司奕是不是,是不是就恨死他了,就不要他了?

    顾铭又抱回司奕,在人背后偷偷擦泪,抚着司奕的后脑安慰,道:“朕也怕,除了朕,以后没人能近爱妃的身,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爱妃不用怕了。”

    司奕的眼睛突然有了些光,顾铭,也怕他死了吗?是心疼的怕他死了,还是他死了,他就没有发泄恨得地方了?

    “陛下”,司奕轻轻推开顾铭,却看见顾铭双眼通红,“陛下,哭了?”

    顾铭转开道:“朕,眼睛里进了东西。”

    司奕看着顾铭没说话,心道:这人明明哭了。

    顾铭用手指擦去多余的泪,司奕环上顾铭的腰道:“陛下,臣不怕了,陛下也别怕。”

    顾铭将人头抬起来,让人正视自己,道:“朕允你,没人的时候,喊朕一声三哥哥了。”

    司奕不语,愣愣的看着顾铭:他,这是在说喜欢他吗?

    顾铭心下一紧,道:“怎么,不愿意喊了?”

    司奕欢喜,顾铭喜欢他,十三年的相守,三年的肝肠寸断,他终于知道顾铭是喜欢他的。三哥哥,他又是他的三哥哥了吗?

    司奕忆起往昔,泪眼朦胧,五味杂陈涌上心来,像是千年冰雪被一朝春化,许久,他道:“三哥哥。”

    顾铭将人从怀里退出来,道:“不许哭,伤着呢。”

    司奕忍着,但还是忍不住抽噎,顾铭怕他咽喉难受,直接吻了上去,直到司奕不再抽噎。

    司奕伤了,顾铭每日下朝就来椒房殿陪着,傍晚才会去御书房看折子,也是因此,他没空在往事上费太多神,他将很多事都压了下来,直到看着司奕一点一点儿好起来,心下才好受些。

    转眼一月有余,黎岩传来了好消息。塔里部族与西南的互市正式开通,接下来他们要去往西北,将木马儿和北疆的互市开通。现下就是等萧炎的好消息,等到他把鞑靼逼退,黎岩他们正好从北疆出发,着手鞑靼互市。

    顾铭收了折子,脸上有了笑容,刘公公在旁边瞧着,也跟着开心,顾铭侧头瞥见刘公公,道:“你笑什么?”

    刘公公道:“奴见着陛下笑了,奴也就跟着笑了,奴替陛下开心。”

    顾铭听着刘公公这么回答,笑意未减,道:“刘公公尽心尽力侍奉主子,想来看人和教人的能力也不会差,明日,去将你那小徒弟调出来,送到奕妃殿里伺候吧。”

    刘公公欣喜,跪下道:“奴谢陛下恩典。”

    顾铭收了笑意,道:“起来吧,叫榆夕进来,你替朕去朕原先的王府,宣柳太妃入宫。”

    刘公公应下,退了出去。

    没一会儿榆夕入来,顾铭看着他道:“宫中混入刺客,你这个左卫当真当得好啊。是朕对你们这些老部太好了,还是你们也有了居功自大的毛病?”

    榆夕赶紧跪下:“臣护卫不力,请陛下降罪。”

    顾铭道:“自己去领罚,领多少罚,自己心里估摸,别站不起来,让奕妃看出来。”

    榆夕心里愧疚,朝顾铭叩首:“臣谢陛下体恤。”

    顾铭摆手,榆夕退了。榆夕离开之后,顾铭看着他递上的折子,上面写着纪灵渊和纪灵香的处罚,看了半晌,最终没在上面批注,他将折子放在了一边,拿起另一份看起来。

    等到奏折批阅完,顾铭又着人去太医所,传唤了教他刑针和制作药剂的太医,没一会儿太医到了。

    顾铭抬眼看人,道:“朕有一事要问你们,不可有一点儿隐瞒,老实说。”

    太医跪着,有些胆颤,道:“陛下要问何事?”

    顾铭看着会刑针的太医道:“刑针刺下,奴隶会有何种痛感?”

    太医愣了一下,道:“一百三十六根刑针,代表一百三十六根骨头,包括全部躯干骨五十一块,和部分四肢骨共八十五块,主刑针下,疼痛是这一百三十六根骨头尽断,主刑针刺入的深度是骨骼断裂的程度,如果全部没入,便是骨头尽碎,此时触碰奴隶,相当于在奴隶断骨处揉搓,如果要说何种痛,臣只能说是通心透骨。”

    骨头尽碎!在断骨处揉搓!!

    顾铭喉咙哽咽,眼睛也有些红了,他之前还在下了刑针之后强迫司奕行房,还逼迫他跳舞!

    顾铭蜷紧手指,一股寒意席卷心底,难怪司奕会哭成那样求他,原来这么痛

    顾铭努力隐忍,看向另一个太医道:“那药剂,可会真的伤他的身子?”

    太医道:“陛下,是药三分毒,不过,倒不至于会毁了奴隶的身子,毕竟有些奴隶驯服是做护卫和苦力用的,最大的坏处就是刚开始服用的时候,会扰乱奴隶的记忆,之后便会好转。”

    顾铭放心了几分,不会毁了司奕的身子就好,他舒一口气,看向两个太医,又问:“可有下在酒里让人腹痛难忍,但又不会害人身子的药?”

    两个太医怪异的看着顾铭,又赶紧低下头,那制作药剂的太医道:“有的。”

    顾铭道:“去为朕备上一些兑了酒送过来。”

    太医领命退了,没一会儿,那制作药剂的太医端着酒来了,顾铭看着他,道:“当着朕的面,你喝上一杯。”

    太医手一顿,早知道他药就下轻点了,但当着顾铭的面,没敢反抗,倒了一杯喝下,过了一会儿,他便开始腹痛。

    顾铭让他把酒放下,又问:“会痛多久?”

    太医满头冷汗道:“痛上一个时辰。”

    顾铭看着太医笑了笑,道:“朕知你在京中寻院子,朕把都城西北妙语轩的院子赏你住。”

    太医欣喜,痛都不痛了,道:“臣谢陛下恩典。”

    顾铭道:“下去吧。”

    太医捂着肚子直起腰,蹒跚着慢慢往书房门口走,刚开门,恰巧遇见刘公公从宫外回来,刘公公让开些,让太医出去才进来禀报道:“陛下,太妃到了。”

    顾铭道:“引进来吧。”

    刘公公领命去门口引了柳太妃。柳太妃看见顾铭那一刻,双眼就红了,她早该来的,可她怕,但该来的还是会来。

    顾铭起身,朝柳太妃行礼,道:“太妃。”

    柳太妃看着顾铭,道:“不唤我干娘了?”看着顾铭那双冷漠的眼睛,瞬间眼泪溢出,她低下头抹泪,“你都知道了”,说着她又抬起头苦笑着看向顾铭,“我们的小铭儿果真的是没什么能拦住的。”

    顾铭低下头,道:“太妃为何当初不与朕直言?让朕费尽心力去查?”

    柳太妃苦笑:“因为我怕,小铭儿那么爱自己的母亲。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小铭儿能不能放过顾月,她当真什么都不知道。”

    顾铭冷笑,看着柳太妃道:“放过?太妃是不是觉得朕会念及旧情,不舍得动你们,才让你们这么肆无忌惮?朕好心好意接你出宫,安排你入住寒王府陪伴母妃,免了你无男嗣被殉葬之苦,可你怎么回报的朕?你把毒药放到了朕的母妃面前,你逼着朕的母妃吃下了毒药。现在你来求朕放过?朕不会放过,你和她朕都不会放过,朕不杀她,朕得好好的照顾她,朕已经为她安排好了亲事,太妃猜猜,朕会把她许配给谁。”

    柳太妃一听脸色就变了,瞬间跪了下来,“陛下,你要怎么处罚我都可以,陛下放过顾月吧。”

    顾铭冷笑一声道:“朕不饶,刘公公。”

    刘公公赶紧上前:“陛下!”

    顾铭道:“赐太妃毒酒。”

    刘公公看着顾铭案桌上早就备好的毒酒,有些犹豫的端起来,倒上一杯,端到柳太妃面前。

    柳太妃看向顾铭,已经哭成泪人,她攥着锦帕,朝顾铭磕了个头,端上了刘公公的毒酒,极致悲之后,她轻松的笑了笑:“我喝,小铭儿不要记恨我了,我下去给姐姐赔罪,我也下去告诉姐姐,他的小铭儿当上皇帝了,她可以安心了。”

    柳太妃说着,将一杯酒饮尽,没过一会儿,她便开始腹痛难忍,她用帕子擦着酒杯,一直擦着,等到擦干净了才递回给刘公公,刘公公诧异的接过太妃递回来的酒杯。

    太妃起身,眼泪滑落,她道:“毒酒我喝了,我不能死在陛下的书房,我去外面走走。”

    顾铭转身背对着人,眼睛模糊起来,他嘴角有了笑意,他的干娘一向懦弱心善,到死都在为他着想,怎么可能会害他的母妃,纪灵香说的是真的,母妃是自己喝了毒药。

    顾铭突然笑了,哭着笑了,边哭边笑,等到太妃走到门口的时候,顾铭道:“干娘。”

    太妃顿住了,转过身看着顾铭,顾铭继续道:“朕打算把顾月指给萧炎,干娘安心吧。”

    柳太妃看着顾铭,哭着笑了,道:“萧炎是个好的,谢过陛下了!”

    顾铭道:“刘公公,用轿撵送太妃回府。”

    刘公公应下,立马着人去准备轿撵,领着柳太妃出了御书房。等到柳太妃走了之后,顾铭长长舒了一口气,调整好情绪,转身披上披风,拿起案桌上榆夕递上来的折子,走向门口,刚开门就瞧见司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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