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孩子去年的生辰都十分简陋,顾明静直接在路上解决了,周珏十月的生辰也不凑巧,那时候来那亚,什么都不稳定,也只是大家一起草草吃了顿饭。
裴宁看着面前精致的五颜六色的糕点,笑着夸赞道:“豆豆肯定要高兴坏了,这一个个糕点,做得很精致,心思很巧妙。”
玛瑙笑着行礼:“这是我们夫人想出来的,那亚这地方别的不多,就是各色果子多,小姐又喜欢好看的,夫人就琢磨能把果子挤成汁,做了好久才凑齐这一盘呢。”
杨氏很是惊叹,“妹妹真是好耐心,这些东西鼓捣起来极耗时间。”
隋愿坐在一边,手里捧着个地瓜,啃的不亦乐乎,“反正每日也无事,正好哄哄明静,她也能少往外跑。”
裴宁想起明静就笑,“这丫头跟你不太像,实在太大胆了,那天看到她和旁边村里的小孩子打架,都把人家打哭了。”
隋愿说起这个就叹气,“人家父母都找过来了,还好没受什么伤,不然我肯定揍她。”
她摸着肚子,“等我生了,就好好管教管教她。”
裴宁摸摸她的肚子,安慰她:“你也别急,先紧着自己,明静我们会看着的,先把孩子生下来要紧。”
隋愿点头。
她看看外头青山绿水,心里一片坦然,这辈子,不知道顾之恒能不能赶上她生孩子,希望能赶上,不然她肯定又要骂他了。
到了一月下旬,春风似剪,宁安已经是百花盛开,看着倒像是暮春时节了。
豆豆生日这天,大家都十分高兴,尤其是三个孩子,跟过节一样,蹦蹦跳跳,欢声笑语。
隋愿的肚子已经很大了,明明都到了生产的日子,可这孩子竟然也不急着出来,大夫把脉说情况还不错,她也就放心吃喝。
上辈子这孩子算是早产,在过年的时候出生的,那时候接生的稳婆说七活八不活,七个月生的孩子比八个月生的孩子好养活,这孩子大概很难养。
果然孩子生下来就病病歪歪的,她就总是心有愧意,那时候她性子极差,动不动发脾气,怀着身子后就更是乖戾,孕中还见过红。
她摸着肚子,看着明静蹦蹦跳跳,小手小脚都活力满满,虽然黑乎乎的,但是健康极了。
心里暗暗告诉自己,这辈子肯定会不一样的,只要孩子健康,她就满足了。
宴席做好后,大家一起大快朵颐,隋愿吃的最多,好在她身子不错,裴宁也懒得再管她吃食问题了。
吃完后,隋愿被杨氏赶去休息,她和裴宁吃撑了要出去走走。
周珏和豆豆牵着明静一起走过来,三个孩子蹲在隋愿的躺椅前,看着隋愿高高隆起的肚子,满眼好奇。
豆豆今天五岁生辰,他歪着头,“婶婶,你肚子里的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
周珏则是好奇的凑上去听了听,还用小手摸摸,煞有介事地道:“我知道,是个大西瓜,大西瓜里肯定是妹妹。”
隋愿听得发笑,觉得周珏自从出了王府后,越来越可爱了,想起裴宁说要注意明静的话,拉过明静道:“明静,你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明静最近和娘亲关系颇好,她努力想了想,杏眼咕噜转,“我想要弟弟,因为我就是妹妹,不想再有一个妹妹啦。”
隋愿抱着明静大笑,心里是说不出的满足与幸福,上辈子她错过了这个宝贝,幸好这辈子她挽回了。
裴宁和杨氏听到笑声,在院子里仰着头大声道:“你们说什么呢?让我们也乐呵乐呵。”
隋愿正想说话,突然感觉身下传来一阵痛感,她低头一看,裙子早就湿透了,躺椅下都在滴答的流着羊水……
好在这里如今一切都已经齐备,就等着隋愿生产了。
依旧是裴宁坐镇,她先是哄着孩子跟奶娘和杨氏走,裴宁叮嘱杨氏,“照看好孩子,别吓到他们。”
又有条不紊地吩咐丫头烧水事宜,准备送隋愿进早就安置妥当的产房。
隋愿却在进产房前抓着裴宁的手,眼里泪光闪烁,因为疼痛而变的没有血色的唇瓣在颤抖。
她抖着嗓子道:“姐姐,告诉我,他怎样了?”
她这段时间并不是看不出来,也没有戳穿两人偶尔交汇的目光,她只是坚定的用上辈子的经历来告诉自己,顾之恒一定不会有事,一定会回来。
可到了生产这一刻,莫名的恐慌席卷了她全部心神,她忽然迫切的想知道他的近况。那些上辈子她不曾揭开的深情与悔意,在这一刻,突然爆发了,上辈子的顾之恒,是否在经历过残酷的战争后,回去还要接受她无法控制的脾气?
她知道这是双方都有错,顾之恒的冷漠寡言刺伤了她,她的性子,也毫不犹豫以欺辱回敬他,这里头有多少难以解开的情意,一个无法开口,一个不愿理睬,最终出口的言语全是伤害对方的尖刺。
可终究是她重生了,只能选择自己改变,再去改变他人,她对他也并非无情,那些上辈子无法出口的悔和爱终于能释放,这并不矛盾。
隋愿能瞧出顾之恒是很会看她脸色的,这两辈子来看,她的态度,就决定了顾之恒的态度,也无可指摘,没有谁天生就要讨好谁,这无关乎贵贱。
她牢牢握着裴宁的手,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杏眼里全是担忧,“姐姐,他受伤了么?”
裴宁吓了一跳,顺着她的乌发,不停安慰,“别担心,他们都没事,真的,只是暂时败了两场,人都没事,很快就会好的。”
隋愿眼泪汪汪的:“真的吗?”
裴宁很是后悔,应该直接说的,倒好过遮遮掩掩,本来没事,乱七八糟的也要想出事了。
“真的,我们是想着等你生下孩子以后再跟你说的,怕你听了动胎气,真的,他们都没事,都没有受伤。”
隋愿磨蹭了好一会,终于点头表示相信,老老实实进去生孩子。
明明生孩子更重要,可她还是乱七八糟的想了一堆,害怕顾之恒出事,害怕自己出事,战场跟生孩子一样,都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
最终,疼痛终于将她的心神全部拉了回来。
好在这次运气依旧不错,稳婆也在一边给她说着话,让她别着急,“夫人,留着力气,不要乱动,胎位很好,一定要听我的,能少受些罪。”
隋愿拼命的呼气吸气,连骂都没力气了,她无比期盼着顾之恒能如同上次一样,能急匆匆赶回家,这样,她就原谅他以前所有的错,从此做个贤妻良母,再也不骂他打他……
“疼,我疼……”
她眼泪和汗水一起糊了满脸,疼痛再次袭来,心里也明白,顾之恒在战场上,是不可能出现的。
翡翠玛瑙依旧一左一右的陪着她,不停的在她耳边安慰她、鼓励她,床边的裴宁也在凝视着她,满眼担心。
稳婆的声音响起,带着激动,“夫人,吸气,用力,看见头了,用力……”
隋愿听话的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疼痛使她陷入一种无法遏制的悲伤中,似乎灵魂都被抽离过去,等到剧痛再次袭来。
她紧紧咬牙,终于忍不住大骂起来,“顾之恒,你这个混蛋,混蛋……”
……
此时离那亚不过百里的前线,斜阳洒遍了大地,春日山林更是烂漫,只不过战鼓声依旧在响,这昭示着战事并未结束。
顾之恒已经一夜没有合眼,满身银甲上的血迹已经干涸,上面裹着草叶,狼狈至极。
他来到周瑾营帐,发现大家都是一夜没有合眼,不过脸上却满是兴奋。
有人看到他,连忙打招呼,“顾百户,您回来了?”
顾之恒点头,日前周瑾已经给他升了百户,算是飞跃升级了,这让许多人艳羡不已,不过并无人不服,这都是顾之恒拿命挣回来的,没有几个人能有他这样的本事。
周瑾捂着肩膀走出营帐,看到顾之恒,不禁笑了,“没受伤吧?”
赵智在一边调侃,“这人在战场上跟野兽一样,所到之处,没几个人能挡住,想让他受伤,可难着呢。”
顾之恒摸摸头,难得露出一丝憨厚。
他觉得自己天生就应该在战场上,往日随着周瑾与人打斗,那些人极擅长单打独斗,暗器都能使得出神入化,他吃了好几次苦头。
可战场上不一样,混乱不堪,身周都是人,死士和兵士不同,兵士讲究协同作战,并不讲究多好的身手,他的优势也得到极大的发挥,简直无人能敌。
“幸好兄弟们相助,不然我也坚持不住。”他谦虚一笑,不敢居功。
周瑾笑笑,双眼里全是亮光,他大声道:“前几日所有城池夺回后,我便向父王请了功,不过大家不要着急,等咱们再战一场,大胜而归,除了金银还有晋封等着你们。”
他并不吝啬,只要能分出去的,自然毫不犹豫分出去,这都是大家拼命换来的战果。
大家围着周瑾欢呼出声。
王韬在一边看着,也露出了笑容。
周瑾看到他,便让替换下来的人去休息,自己走进了营帐中,这场仗一时半会儿打不完的。
顾之恒犹豫了两下,拉着赵智一起进去了,周瑾也没有说什么,任由两人在一边听。
王韬坐在下首,“世子,玉京可有旨意过来?这次派的人是不是要到了?”
周瑾点头:“是,父王给我来信,说此人名唤秦邵,原是定北王属下,后来调任玉京,在亲军都尉府供职,不过大概还要一些日子,我们还有时间。”
王韬面色沉重,“成越蛰伏数十年卷土重来,咱们这些日子也能感觉到,他们实力不俗,今日暂且退了兵,不出几日必有一场恶战。”
周瑾了然点头,他等的便是这场恶战。
“注意好那亚那边的防守,万不可让成越打过去,这次咱们将战线尽量往北迁,不要惊扰到那里的百姓。”
顾之恒和赵智相视一笑,都想起了那亚的妻子儿女,浑身越发充满力量。
不过这场恶战还未来,周瑾就接到镇南王的消息,说是北边也不太平了,许是看到南边成越犯境,今上身体不好的消息已经传开,所以北边也开始蠢蠢欲动。
他叮嘱周瑾,不必有什么顾虑,守好自己该守的位置便好。
王韬所料不错,不过半月,成越那边便又有了动静,一场恶战即将来临。
……
大周多年没有什么战争,百姓生活富足,日子安逸,虽说成越进犯,可镇南王犹如定心石一般矗立在宁安城,只要宁安城不乱,那三州就乱不了,百姓就乱不了。
那亚小城如今彻底恢复了生机,之前听城中老人说,若是大战来了,到时候一定要提前收拾好东西,准备随时跑路,不然等敌人攻打过来,再跑就晚了。
也不知是这次的防守做的好,还是因为第一次驻军在此的将士们,这座屡次在战时被毁的小城,竟然安宁无比,没有任何乱子出现。
似乎是成越人将它遗忘了,不过对百姓来说,这是好事,这里就是他们的根,若不到万不得已,没有谁愿意背井离乡。
这天,晴空万里,风光正好。
隋愿依旧躺在榻上,尽管生产十分顺利,她还是被按着多坐了一个月月子,总归是没坏处,她就没拒绝。
一转头,看到明静正趴在摇篮边,一直盯着弟弟,脸上的表情十分丰富,一会儿皱眉又眯眼,没过一会儿,竟然叹气了。
隋愿牢牢记着裴宁的话,觉得有了老一也不能忽略了女儿的感受,便坐起身,柔声道:“明静,怎么了?”
顾明静指指白白嫩嫩的弟弟,很是不解道:“娘,是不是换了一个弟弟?”
隋愿一愣,“胡说,这就是你弟弟。”
顾明静伸手小心翼翼地戳戳弟弟的脸,皱着眉头道:“那天我看到的弟弟,明明是个小老鼠一样的,皱巴巴的,可弟弟现在像个白馒头,不一样了。”
“哈哈哈……”隋愿被女儿的童言稚语给逗笑了,“傻孩子,你小时候刚从娘肚子里出来的时候,也跟小老鼠一样,皱巴巴的。”
顾明静听完后眨巴眼,满脸不可置信:“不可能,我才不是小老鼠。”然后就咚咚咚地跑了出去。
隋愿在她身后喊:“你小心些。”
裴宁正在教周珏识字,看到明静冲了过来,“明静,你来啦。”
周珏也笑眯眯的,“铁锤妹妹,一起来听娘讲故事吧。”
顾明静像是没听见,只站在铜镜面前,摸着自己好不容易白了一点的脸,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先是松了口气,然后哭着奔到裴宁怀里,抽抽噎噎地道:“婶婶,娘说我是小老鼠,呜呜呜……”!hsybo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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